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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青楼

十月十六,丑时。

大恶,诸事不宜,百事皆凶。

西风吹寒,鸣条百里,深秋季节,植被已是枯黄参半;夜空正是一轮皓月千里,清辉洒满大地。

从天空鹰眼俯览,阔野苍茫,大河“禹江”自西向东,奔流入海。

大禹治水时期,“禹江”洪水冲击形成的东南大平原上,坐落着一座宏伟城池:谷阳!

谷阳城内,一条两丈宽“谷阳河”,自“禹江”分流,从北方向东南,蜿蜒而过,汇入大海;由石砖堆砌而成的谷阳河两岸,各是一丈三尺宽的河岸大街;谷阳河上,三十丈一座石桥,两丈一颗河柳。

两岸大街,行人寥然无几,商户闭门歇业,家家早挂起长明灯,唯剩下一家风月场所,大门敞开,灯光大泄,依稀听得见许多人的欢声俏语。

一个老和尚庄严肃穆,从南向北,在河东岸的青石宽街上慢行;右手拄着一根九环禅杖,左手拨着一条十八界念珠;光头迎着长明灯,看上去满是佛光,凉风一来,一袭袈裟随即曳动。

和尚行至灯光大泄处,立定站好,转身面向大门。

门上,两个大红灯笼间挂着一方牌匾,金笔墨书着“怡春院”三个字;门内几张朱漆桌椅上,横七竖八拥着风尘男女,寻欢作乐;二楼粉色纱幔间,出双入对,自是春光无限。

和尚白须慈目,面上四大皆空,举足踏入堂内。

“咦?”

堂内两息之后已无人声,而后欢声再起。

“嘶~,大师深夜来此,是为化缘?”

“哈哈,已然丑时,化个貌美娇娘,也未尝不可。”

又是一阵哄笑。

……

和尚面不动色,充耳不闻,右手轻提九环禅杖,向地一杵,“咣叮叮”环响,堂内随即陷入禅定,所有人的行为哑然静止,连青瓷酒壶呛出的酒水,也定在空中。

“嗯?”

这一声是和尚发出的。

他斜眼一瞧,左侧角落的桌边,独坐一个大龄儒生,桌上摆着一柄湛蓝长剑,在佛门禅定大力之下,竟还能悠然自得的喝着酒,绝非凡人!

和尚回过眼来,闭上,又是一动不动。

这时,门外缓步迈进一个老道,身着藏蓝长袍,方脸,川字眉心,目露凶光,头上梳着道髻,耳下垂两长髻,唇上八字胡,下巴一撮小胡须,左手携一口漆黑长剑,蓝袍左胸口,还绣着巴掌大太极图案;竟也不受和尚禅定之力影响!

道士站定,右手一缕胡须,“哼”了一声,道:“和尚,你好不卑鄙!竟撂下我一人对付鬼兵,趁机寻了过来?”

和尚纹丝未动,声音已然发出:“阿弥陀佛。你要杀,我要度,本不是一路,你又何必半道劫来,硬与老衲同行?”

道士偏过头去:“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路遇邪魔,也定要伏魔卫道,难道,还要留它多活几日,多害些人不成?”

和尚道:“我佛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岂能不分青红皂白,妄造杀孽,来路上已经多费口舌,老衲再不想与你多言,劝你早回‘云中’去吧。”

道士怒目一瞪:“秃驴,贫道不回,你又当如何?”

“嗯?”和尚怒目睁开,随即又压住嗔念,道:“臭道士,你当真要和老衲抢这林姑娘?”

道士大为惊奇,道:“她又不是你普洪秃驴的内人,何来抢字!”

“嗯?——哼!臭道士。”

普洪乃是灵州城外-须弥山上-桦树林中-昭华寺-四大班首之一,地位何等尊崇,佛法更是无量,竟被这一脸凶相的云虚子气得难以自持,可见这一路而来,两人没少拌嘴。

一个温柔且轻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大师切莫斗气,奴家不值得。”

二楼,楼梯口,左转,一根柱子后面,缓缓挪出一个白白美妇,着一件青衫不整,似是刚刚睡醒,腰肢一靠,倚在雕花木栏上,双手抚弄一缕黑发,眼中无尽秋水,仪态极尽妩媚。

只是脸色苍白,少有红润,好似大病初愈。

她青色薄衣内,也只一件白色亵(xiè)衣,在这深秋凉夜,竟也不觉得冷!

道士望一眼美妇,眼中精光一闪,喝道:“哼!鬼王,鬼域往生城舒舒服服你不住,竟来阳间作恶!今日我与昭华寺的普洪大师在此,定要除了你这孽障!”

道士说这番话时,好似全然忘记了先前还在骂普洪作秃驴。

普洪道:“你认得鬼王?”

道士胸有成竹:“在我皓月七星观的藏书阁中,有她的画像,如何不认得?”

普洪摇头,似是深表惋惜:“非也,非也,眼前并非鬼王,乃是鬼王胞妹-鬼姬-林双双。”

“嗯?”

道士川字眉心一紧,一捋胡须,沉思道:原来如此,原以为藏书阁中,鬼王画像多画了一幅,原来鬼王还有个妹妹!

普洪已不想搭理他。

鬼姬轻声道:“普洪大师,你已从灵州经过洪川,一路跟着奴家来到谷阳;云虚道长,你也在洪川遇见奴家,便不肯放过;原以为二位自持身份,不会轻易来这青楼,没想到两位如此执着;奴家只想在此借宿一会儿,寅时就走,绝不曾有过半点害人之心,两位又何苦为难。”

普洪慈悲道:“若非见你一路上未曾害人,老衲早已出手,又何必跟你行七日七夜的路,到此苦口婆心劝你。”

云虚子不满:“嘿,我说和尚,你竟跟她七日七夜也没动手?难道非要见她害人了,才肯出手?你一定要跟着她,她又岂能害人?”

普洪不作理会。

鬼姬身子轻转,背一半身子在柱子后面,柔声道:“大师说,众生平等,那在佛祖眼中,鬼和人岂非一样?你说要为奴家超度,洗脱怨气,可奴家已是千年的鬼,早已习惯,眼下又有心愿未了,更不想轮回,请大师不要再执着于奴家了。”

普洪面色肃然,平静道:“非也,非也,以鬼眼看人,满地都是鬼,以佛眼看人,众生皆是佛,老衲是在度你成佛。”

云虚子已是不耐烦,冲普洪道:“你不杀,也不叫我杀,哼,是鬼,就该在鬼域好好呆着,到阳间来,就是作乱,依贫道之言,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最好!”

鬼姬缓缓转到柱子另一侧,露出半张脸来,声音温柔且轻,带一丝可怜:“道长有所不知,奴家是逃出来的,那些鬼兵就是冲着奴家来的,奴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去了。”

云虚子一抖手中长剑:“鬼性狡诈,多有作恶,驱鬼除魔乃是我道门分内之事,你若铁心不回,今日贫道断不能放过你。”

斜眼一瞪普洪:“普洪和尚也休想拦我。”

“哎。”普洪惋惜一叹:“你也未必就打得过她呀。”

云虚子怒眉一挑:“秃驴,你敢小瞧我道门仙术?”

普洪闭眼不作理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