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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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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之后,余默然哪也不去了。

若有儒术课,便按时到大书堂学习儒术,若没有儒术课,便在琼楼修学;

闲了,便去茉莉花圃清修,不闲,也定是在与洛万通学剑。

转眼两个月,又逢年末大试。

洛万通以余默然学习儒术未满三年为由,不让他参加武试;

却又以余默然入门已满三年为由,让他参加文试。

文榜公布之日,余默然力压“芸香总院黄敬文”与“尚文别院左明羽”二人,高居榜首,震惊了整个烟云竹海。

洛万通大喜过望,觉得这是一件从未有过的体面之事,无论走到哪里,都觉得自己脸上十分光彩。

一夜之间,仿佛整个梧桐别院,都挺直了腰杆。

洛万通也顺理成章,在秋意澜等一辈人的见证下,于祖师祠堂中,三拜九叩,祭祖告天,收余默然做了亲传弟子。

仪式最后,按照芸香阁旧例,亲传弟子有一次抚摸瑞兽貔貅祈福的机会。

名为祈福,实则,是测试貔貅,是否愿意与之亲近。

这是很重要的一节,因为,芸香阁自立派以来,中流砥柱者,无不是与貔貅亲近之人。

就拿秋意澜一辈人来说,也只有秋意澜与风渐凉二人,得到了貔貅的青睐,可以骑乘它纵横天地。

而新一代弟子当中,也唯有莫离与陆子风二人,有幸受到了貔貅的亲近。

所以,众人都在翘首以盼,好奇余默然的结果。

余默然被貔貅欺负过几次,不知它究竟喜不喜欢自己,十分害怕,但经洛万通交代几句之后,不敢推脱,只好豁出性命向貔貅走去。

貔貅正睡卧在大殿角落,感知有人上来,抬头瞧了一眼,见是余默然,又蹲了起来,一双龙眼直直盯着他看,好奇他要做什么。

余默然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它,只等走到近前,才抬起右手,小心的向它探去。

貔貅见多了这种场面,似已经会意,于是,抬起左爪,也探了过去。

小手和大爪子触碰在一起。

余默然惊了一下,抬头看一眼,心中又喜,已意识到貔貅并不讨厌他,便大胆的摸了摸它的大爪子,只等收回手,貔貅才放下它的爪子,继续睡觉去了。

世人皆知,貔貅有灵,乃瑞兽,不喜近人,若有幸遇之,一摸运程旺盛,再摸财运滚滚,三摸平步青云。

所以,秋意澜等人见此一幕,纷纷吃惊,皆言余默然日后,定是平步青云之势,纷纷恭喜洛万通有了首位亲传弟子。

洛万通自是信心满满,十分高兴,在梧桐别院设下宴席,与众师兄弟开怀畅饮,尽兴而散。

此事传开,各院弟子无不羡慕,更有质疑,都觉得余默然这是“乌鸦变凤凰”、“鱼蛇跃龙门”。

唯有陆子风闻得喜讯,前来探望。

趁着洛万通酒醉,正在梧桐屋酣睡的间隙。

丁书宝又与唐玉柯,路子风,余默然一起,在玉食楼中聚坐饮酒。

有了上次教训,丁书宝再不敢劝余默然喝酒,只是与陆子风和唐玉柯两人,推杯换盏,很是尽兴。

余默然像是作陪,对自己的事,也显得无动于衷。

他看得出来:

丁书宝和唐玉柯两人,看起来高兴,实则心中苦闷,需一场宿醉来麻醉自己。

陆子风也已看出,只是不说破。

酒过三巡。

陆子风只饮三杯,唐玉柯尚且清醒,丁书宝却已醉眼迷离。

陆子风望一眼余默然,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问道:“小石,你已是你师傅的亲传弟子了,怎么看起来还是闷闷不乐。”

余默然道:“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三人都是一愣。

唐玉柯道:“小然,这你说的可就不对了,不同之处可多了去了,就说明天,又轮到咱们屋值日,按规矩,这些杂务,你以后可都不用再做了,从明天起呀,就又是我和丁师兄两个人喽。”

余默然道:“明天,我还和你们一起。”

丁书宝饮下一杯酒,道:“这可不行。”

余默然道:“为什么。”

丁书宝似不愿说,又斟满一杯酒。

唐玉柯叹口气,道:“要让师傅知道了,又要骂人了。”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也不语。

丁书宝道:“没事,师兄呀,知道你的心意,可是,规矩,它就是规矩,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你没来之前,不一直是我们两个吗。”

余默然道:“那我去和师傅说,不做亲传弟子了。”

三人又是一楞。

陆子风道:“小石,你说什么胡话呢。”

余默然:“我没有说胡话。”

丁书宝似有不乐,饮下一杯酒,道:“呵,小然,你这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正在嫉妒你吗,这世间芸芸众生,能有幸拜入咱们芸香阁的,沧海一粟,能成亲传弟子的,这百年间,加上你,也才八个,你说不做就不做了?”

余默然道:“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丁书宝放下酒杯,醉眼迷离,道:

“好,师兄就来和你说个清楚。”

“你现在是没感觉,等以后就知道了,且不说杂务不用做了,师父他从明天起,便会亲自教导你各门儒术。”

“你说你想学‘江山入画术’,师傅便去搜集古往今来的名画,来给你参详学习。”

“你若想学春秋易剑诀,师傅便手把手,一招一式的教你。”

“你若想学天音方物术,师傅便给你请谷阳最好的琴师。”

“你若还想学造化生机术,那师傅甚至可以把掌门师伯也请来教你。”

“还有。”

“你可知琼楼十一层的剑阁中,那三十三柄仙剑吗?”

“咱们芸香阁号称,大儒虽少,若逢乱世,只一人可平天下,凭的是什么。”

“儒术只是基础,凭的不还是那三十三柄剑吗?”

“可是,只有亲传弟子,才有资格进入剑阁求剑。”

“虽说不一定能求的到,但好在有机会呀。”

“我们呢,连看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啊。”

丁书宝说完,已是眼中含泪,神情似有激动。

唐玉柯碰他一下,道:“你喝多了,别说了。”

丁书宝甩开他,道:“我没喝多。”

话落,又饮下一杯酒,拍一拍唐玉柯的背,道:“你再看看我们,每天就盼着师伯们,能在大书堂多讲几堂儒术课,就别无他求了,更别提‘剑阁求剑’了。”

唐玉柯拉住他,道:“你喝多了。”

丁书宝撇开他,摇晃着站起身来,道:“我没喝多。”

他又喝下一杯酒,道:

“小然啊小然,不是师兄说你,你真不懂得珍惜啊,你对什么事情,都可以满不在乎,可这件事情,师兄瞧不起你,这亲传弟子,是师傅决定的,你说不做就不做了?你在瞧不起谁?是看起师兄我,还是其他十七个?”

唐玉柯道:“你别说了,来来来,坐下,我陪你喝酒。”

丁书宝推开他,接着道:“是,你刚来,第一次年末文试,就高居榜首,师兄四十多年了,还不如你一个新来的师弟,你犯错,师傅他拿我出气,也是应该的,师兄没有一句怨言,可是,大道择仙,是我们说了就能算的吗?那不还得看机缘吗?你有这样的机缘,凭什么不珍惜?”

唐玉柯已经听不下去,起身拉住丁书宝,道:“小然,宝哥他醉了,说胡话呢,你可别在意啊,今天就这样吧,我先送他回去了,你先陪子风,记得早点回屋睡觉,啊?”

话落,把丁书宝拉下楼去,丁书宝兀自牢骚不断。

余默然与陆子风起身相送。

唐玉柯与丁书宝已经走远。

陆子风叹口气,道:“你现在知道,亲传弟子的好处了?”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道:“我知道你已看出他们两个的心事了,你不想因为自己,让他么俩个不开心,可这也不能怪你,这是他们自己的心事,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余默然不语。

陆子风道:“现在,只剩下我了,你是不是也来关心关心我?”

余默然苦笑一下,不语。

……

每个人都有心事,心事如烟,所以世事如烟。

而烟,看的到,却抓不着,稍有风吹,就聚散无常。

既不随愿,何不随风。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