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终于破晓，窗口有鸟鸣的声音，但他眼前的一片是模糊的，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张口呻吟时的声音，飘散在寂静的四周才发现是嘶哑不堪。总之，他整个人六神无主地躺着那张很类似于他每晚会躺睡的床上，因为他自己的大脑正在交战、纠缠着，不能明确而坚定地确认这一切。这会不会又是一个梦，又或者这到底是谁的梦?或者那根本不是梦。
梦已经结束了，这是现实世界，他告诉自己，自我地下了这个结论。
他已经醒了，从梦里醒来了。
他吐了一口气，眼皮拒絶着再次张开，再举起手来遮住隐隐照进屋内的光线，确保他是深深地在黒暗之中，就像前一刻失去了双眼。
时间就这样经过，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眼睛依然地闭紧，正在尝图花着时间让自己意识回笼，在犹豫而复杂地确定着自己的存在。他又重复着深沉而简洁地呼吸，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时间再度地经过。
他终从床上坐了起来，虚脱地踩上地板，乏力地打开门把走了出去。在浴室的洗脸台前发愣，迷惘地看着镜子里映出的自已的模样。他试着以双手覆盖着脸，划动着手指触感着自己的脸的每一个部份，脸上覆盖着微凉的星星点点，而指尖却传来温热，矛盾地形成两种湿度分别传至脑部神经。
那是他的脸，又似是认知上因为镜面反照下唯一的影像，而他站在面前，是唯一的影像物，也是唯一可以触碰得到的**，房内仅有的一具**，包围着他的灵魂到意识的**，他漫无目的地想着，还是不能确定。
他不是没有做过梦，但不会真实让自己由灵魂地融合。残存的感觉让自己无所适从，令他一度以为镜内的不是自己，而更像梦中他躺在盘内由下朝上地仰视那张脸。
那种明明是自己又不是自己的感觉太诡异了，他不得不重新地再思考刚才自己的结论。
他到底是那条鱼变成了一个叫汪正的男孩，还是这个汪正的男孩曾经成为了一条鱼?
还是由真实世界的自己吃掉了在梦里的自己，又或者两者是并存而真实的?
他觉得自己的头脑不太灵光，多少还是觉得自己还是被困在了那个水箱或者是池盘里，脑子也被监禁在狭小的世界里，形成巨大的压迫感。
他大口地吸进一口气，让自己的肺充满了新的空气，试图让肌肉的力量放松下来，转动脖子，极力忽略**上的僵硬麻痹。
不过尽管如何努力地消灭这种不安，但他的存在觉没有半点的增加。他双手放在洗脸台上，身上靠向前拢，笔直地凝视着镜中的影像，重复又重复地告诉自己:「汪正，你就是汪正。」
是的，他就是这样重复又重复地消耗着时间，直到外面传来拍门的声音。
「是阿正吗?」
「嗯，是我。我很快用完了。」他胡乱地应着，放弃了再通过镜子来确认着自己的身份。
在下刻，他震惊住了，一动不动地保持自己原有的姿势，浑身的毛孔都在收缩，每一个都是包含着一种叫恐怖的情绪。
镜中的自己是不同的，他脸上的肌肉依旧是不动，静止的，也没有眨眼，可他能看到他右眼的黑色的眼瞳不见了，以慢镜来解就说是他看到了自己右眼的眼瞳正高速地由左至右的眼眶一点点地抺去，留下纯粹的空白。
右眼完完全全地只有眼白，眼瞳消失了，又或者是转走了，转到他的眼窝内，眼瞳的背后。
镜内的他不敢相信所看到了情景，嘴巴不由地张合着，喉咙往下的气管收缩着。
然后，他眨了眨眼，再重新打量起镜中的自己。他的眼睛还是他的眼睛，黑的白的都是清清楚楚地分开，唯一能再仔细形容的是黑色的眼瞳藏有更深沉的黑色瞳孔，而白色的眼球部份布满着碎裂而红纹。
「没事，不要自己吓自己，那可能也是梦。」可是他并未有因此放下心来。
理智上，物理角度是不可能的，只会是自己的幻觉，但感性上，那是真实存在的，如同万有引力的定律不可否定。因为他能清晰感受到在他右眼眶内的眼球，不再是由正常物理角度生长，常规下人类眼球后由脑部伸展来的神经线抓紧，再由眼内晶体所接收的讯息转而传递到脑部。但现在的它已经脱离了神经线的控制，可以自由无阻地三百六十度转动，却又无需再单单依靠晶体来传递影像。那已经脱离了眼睛的定义和构造。
他有点害怕，不停地用手揉着那只眼，强行地把眼皮翻开检查着，又试图拼命地滚转着那只眼珠，想找出它的特殊的地方。可它又回复了眼睛最原始的生态结构，只能眼瞳有限度地在眼眶左右上下回转，没有不正常的情况，反而因他的粗暴红丝蔓延在白青色的部位。
他松了口气，可心底里到底有多少是真的放下心那是个疑问。
下一刻，他已经转动浴室的把手，离开了，同时也遗留下他的疑惑。
他走到客厅，看着光滑如新的地板、天花板上的开着的日光灯、厅中央放置的柔软皮质沙发，等等的对象，那些明明熟悉的对象，他能道出每一样的东西的名字功用到触感，偏偏又似是依靠着记忆来背诵，如同盲人骤然间重获光明后初次真正有双眼了解那些自己曾经只在黑暗中触摸的对象是那样地陌生。
对面走来一个男人，正是他梦里的男人，把他放在水箱内的人，也就他现实中的爸爸。他爸道:「喔，阿正，这么早起来啦!」
他的心跳很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人，不发一言。
「怎么了?」他爸问。
他猛地退后了一步，像是怕被黏到什么可怕的细菌，又怱怱地支低下了头摇了摇，以掩饰自己的焦虑不安。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那些仅仅是个梦，难不成他的爸爸真是把他带进恐怖绝境的那个人。
然而，他的心里叫嚣着，不忿地嘶吼着;怨恨地咀咒着;不甘地泣呻着，溢满那间偏左的心房。
「什么事?」
妈妈在这时也走到客厅来，见阿正愣在当地，头袋一耸一耸地垂低，心里第一个念头便是他生病了。
「怎么了阿正，哪里不舒服了?」她问。
手探了过来，想摸摸他的额头，他下意识地躲闪开来，不知如何地，像是本能反应地觉得伸来的不是一只温暖的手掌而是要夺去他性命的锐刀，下一刻就要直刺向他。
「怎么了，阿正?」他的情况很不对劲，身子正在颤抖着。那是因为脑海中复现的画面让他惊惧，看着那些工具如何将他剔骨扒皮，至今那种痛楚仍残留在他身上，让他浑身颤栗。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还是摇摇头。更多的是压制内心的恐惧和叫喊的冲动。只要轻轻抬起头，眼神瞟上她一眼，皮肤上的剧痛仿佛又冒了出来，肚子的伤痛也随之而来。
他再也忍受不住了，掩着肚子，整个人卷缩了起来，冷汗已明晰可见地滴沿在他的额头到脸颊脖子转而向下。
「怎么?不舒服了?是吃坏肚子了吗?」妈妈一脸担忧夹杂的表情，自不然地想扶起阿正拉他往沙发又坐下休息。哪怕只是又一次的好意举动，他已经层层冷汗直冒，他下意识地又躲开过去。
那种皮肤的触摸是带有温度的，高热的，要把他燃烧殆尽的热度。
「我……我想回房间休息一下。」
他的脸上露出不堪忍受表情，狼狈地直转身回房间去，不愿再多理会客厅的俩人。眼角还能瞟到他们错愕的表情，听到身后妈妈正对着爸爸责备埋怨住。
「都是你不好，昨天钓的鱼肯定有问题，你瞧小正一看就是吃坏肚子。让你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
后面他们在说什么他不知道了，他已经走进了房间，把门闭上了。他试着以双手摸着房内的对象，重新地认试着它门。在水蓝色的床单所盖着的单人床旁是一个低小的床头柜放着一个闹钟。再过一点是一张大书桌，放满着一本本的书，都是高考所需温习的，还有一本打开的笔记本，整整齐齐的书写着一排排的字。可能是他的字，他却不熟悉。在对面是一排很高大的书柜，中央还放着一把座地的电特扇，把原来很是空扩的房间堆得满满的。
那是他的房间?
他问着自己，却同时不相信着自己，首先不相信的是他的眼睛，感觉就像角色扮演，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某某人。他无法理解。想着想着，感觉稍微晕晃，脑子在紧缩起来，在左右地摇动着。
那种陌生感是如此地深入骨髓中，否定着自己在这里的存在。
没有结果的思索只在不断地增加他的晕眩感，他干脆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包了起来，深深地埋了进去，就像把自己当成种子一般埋进土里。他想要是他再深深地睡一次，这一切都会回复正常。
可能，也许。
就这样闭上了眼睛，完全的黑暗再次来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