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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我是摊开扉页的书标题已在昨夜掀过去(5)

「喔,那么你们互相应该十分相爱吧?」汪正想要不然也不会顶着如此不堪的身份为他诞下半妖的孩子。

女妖不置一词,做了个像是略略耸肩的动作。

爱?那到底是什么?

人们向来以爱来表达**或爱好,它可以伟大又自私。千百年来,歌颂爱情是人类文化中永恒不变的主题,但所表达出来的含义却实在令她难以理解。这种感情实在过于十分奇妙而复杂,远远比她计算一条几何方程式更难理解,根本没法有迹可寻。她在研究院也曾经接触过那些的著作或电影,仅能模糊地意识到一些她在过往不知岁月的山林生活中一直欠缺的,却让她怦然心动。那披着爱外壳的情感实在过于美好,能为她失去自由的生活带来唯一的光彩。

在她逃脱出研究院时,她护着他,不让其他的妖伤害到他,没有让他如处理其他折磨他们的工作人员时被泄恨分尸杀死。她同类跟自己说她会后悔的,终有一天他会把她再捉回研究院又者杀了她。她忆起那时仅回了一句话,她说:「不会的!」隐去了后面半句——「他爱着她」,所以她信他不会的。

最终她选择了最艰苦的一条路,脱离大队,仅把他带上逃亡,哪怕之前他们要东奔西跑地躲藏,她要为他们隐藏身份而他却不断地泄密,想留下可供追踪的痕迹,可她亦不愿意丢下他离去。她无法理解在获得自己渴望已久的自由后,却选择如此不堪的方式躲藏,差点儿摧毁之前的一切努力,却仍是不愿放手。她真的不太懂自己的情绪感情,究竟她是为了什么?或许想把他成为自己的一部份,永远牢固地占有,这算得上是爱吧?

那他呢?

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又是抱着什么心态面对,学术?研究?利用?操控?还是一如既往地想利用自己的态度软化,逐步引导控制自己的思想行动,再次把她带入深渊中,为所谓的研究牺牲。

喔,对了,一个完全体的半妖,从胚胎期到成长成形,那会是项多好的研究材料,不是吗?

她到如今回想过往,还记得针管刺入皮肤时的刺痛,液体从身体中快速地流失时对生命消逝的恐惧,赤身露体地躺露在冰冷的钢板上被他人观察的难堪。既然要教晓她人类社会的价值观,口中所讲的礼义廉耻,为何又要让她受这份的折辱。

他会爱她吗?他从来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而她也未曾问及,她以为答案是肯定的。可她想,哪怕他开口回答,口中所谓的爱,亦是带有独占欲。跟企图把夏日清爽宜人的微风极装进密封的盒子里,要让它完全属于自己,这样的爱只会令清风步向死亡,只剩下死气。

是他为了满足自己,而利用她来帮助他达到目的。

他在毁灭自己,由一开始从一而终便是。

「对了,他是跟你在一起吗?」汪正也算是没话找话说,这间房间面积很大,不太像仅有她一人住这处。

女妖再次没有回答,反而对他露出她森森的白牙,笑容有点儿诡异。「是一直都在。」还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汪正无法理解她的反常,权当她在表达愉快心情,跟情侣把另一半往心尖上放是同一个意思,他却不知那女人的含义是指对方正与自己融为一体。

女妖想,也许自己跟那男人是一样。不懂得何谓宽恕、包容、放下,不会大爱到即使对方曾经伤害自己,仍会义无反顾地爱着对方。爱情太过虚假痛苦,明明是一个美丽的字眼,却令她现今恨之入骨,独独忆起每种生物骨子里的仇恨,以及占有。

至今,她还记得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掌控生命的感觉十分奇妙,并非创造而是摧毁。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新鲜的人类心脏离开人体体外而体积发大,不停地蠕动抽搐。空气飘散血液的味道,带着一些甜腥。她的舌头舔动表面的血迹,果然如她想象的一样甘甜,是那个男人的血液。

他的血,她肚内孩子的血缘者。

她已经无法分清对他的爱。她已经把所有情绪、执着还是**她本身,她所拥有的都给他了,在倾尽所有付出一切的时候他还是无法满足,那么就是时候他返馈给她。与其放生,让他保有自由,再也没法将他监禁,那么就让他彻彻底底地摧毁在她手中,心身再也没法离开,让她为他保管这一切。

她笑着,手却抖着。

汪正还想了解更多其他关于妖族的事宜,未有继续追问。聊家常的他实在不在行,瞧对方也是不愿多话,自个儿脑中算是补想出一段人与妖艰苦的恋爱故事情节,转了另一个话题,问道:「你刚才说的吞噬者又是什么?」

「那是你不会想遇到的家伙!」女妖哼哼冷笑几声,低下了头,「那些都是吃同族妖的妖,跟人类的食人族也是一样的存在。」

吞噬者究竟是何形体,汪正自然揣度不出,误以为是超级品种。顷间听闻,不由咋舌不已,寒毛直竖,脱口而出:「那你……」

两字脱口便已后悔。

「我要真是,你以为你还能四肢健全地坐在这吗?」

诚如斯言,如若如此,想必她亦没有必要告知他一切,把自己直接解决。汪正不做声,坐在这里好一会,看上去愣住了,沉重的躯壳提醒着他,自己诸多的无能为力,无知又可笑。

「好了,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到这吧!你也该离开这了!」她的脾气容不得别人向自己絮絮发问,今日要不是因自己的好奇心,才不会把这孩子提到这来。反倒是自己为他解惑了。

她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个的情绪了,想好好静下。

「我?离开?」

「那么你还想怎么样?要我请你留下吃饭?」女妖语带嘲讽,「还真是要我跟随你们人类社会的礼仪?」站着就要赶人。

汪正心中五味杂陈,从未想过会有目前的状况。他想过属于他的结果:死亡、失忆、重伤,一切无法预料的后果,就好像这只女妖所开玩笑所说的把他吃掉,偏偏未曾想过会平静地坐在这里聊天,然后被人毫不犹豫地请示离开。

汪正慌忙站立,挪步到了门口。

「喂,孩子。好自为之,记得少往无人的地区凑,尽量避开吞噬者,他们可没心这一说法。」说着便开门把汪正赶了出去。

这座城市的大门空洞开启,脆弱不堪。这些看似坚固的石墙钢板水泥,以为无处不在的摄录机,城市的眼睛,它们扎根其中,却仍是被妖族无形地吞噬破坏,剩下的只是虚假的表面,仿造的现实。

她无法看住他自生自灭,迷茫得自己一样,同样她亦无法给予他任何的保护。原本她只是为了了解对方的引导者,她也是想找寻帮助,所以才选址这里作居住地。单以男孩所在的居住小区,那住有本市的首导者,他不会容忍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任何的意外。这个城市的太平便证明了他约束手下的能力,所以那个男孩也算得上是幸运的。

她一把人赶走后,自个便半瘫倒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被抽干水鱼儿,搁在沙发扶手的手还有些抖。

她感到了自身的软弱,从内心而生,让她忆起太多故意装作遗忘的过往。心跳得太快了,她要找些东西来安抚它,旋即急忙地拉开茶几中抽柜,播出一盒香烟,抽了一枝叼在嘴里,又拿来金属打火机点燃。一闪而逝的火光化成一缕轻烟,眯细眼睛,顺从地让烟草的气味充溢她整个肺部。

她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抽烟了,那气味她都有些忘了,涩涩的。

那男孩走后,剩下她一个的房子过于寂静,冷清得从骨子里都在放着凉飕飕的气息。她环住自己的手臂,搓了搓上臂露出的皮肤,走到了播音机,选了Lana Del Rey(拉娜德芮)的〈Gods And Monsters〉(众神与妖魔)。

歌声以低音量流淌在周遭,低低地唱道:

“In the land of gods and monsters

在一个神魔的国度中

I was an angel

我曾是位天使

Living in the garden of evil

深居于恶魔的伊甸园中

……”

女妖的食指跟中指夹住烟屁股,抖着手又抽上了一口,假装漫不经心朝前喷出了一口烟。她摹地想起最初的第一枝烟,已是八年前的往事了。这一转,原来她在那座鬼东西里待了那么久。

“……

You got that medicine I need

你有着我所需要的灵药

Fame, liquor, love

名誉、酒精与爱情

Give it to me slowly

请你慢慢地让我体悟

Put your hands on my waist, do it softly

你的手请轻轻地环上我的腰

……”

她看过电影中那些人类女妖懒懒抽烟吐气的模样,很特别也很享受,她便想尝一口,那滋味是不是那么好?后来,还是那男人偷偷递给她一根,他缓缓站在她背后,她的背贴着他的胸口,热得快要把她融化。他搭上她的左手,教她如何交夹住香烟,如何吸气不让自己噎住。

他曾说过,他会把这一切都慢慢教给她,所有的、全部的、毫无保留的、一切的一切。

“……

No ones gonna take my soul away

没人能够带走我的灵魂

I’m living like Jim Morrison.

我就像吉姆·莫里森一样活在当下

……”

香烟在这时被烧没了一节,烟灰碎落在她手背上,把她灼醒,旋即她把烟放在烟灰缸上。她的左手在抖,抖得快要断了一样。右手随即把左手捉住,双手放在一块,颤抖地掩上她半张的嘴唇上,盖住从她喉结中低声发出的呜咽,却阻止不了眼角滑落的泪水。

清醒不代表幸运,留下的灵魂变得破碎。所有的幻象消失后,随之而来的是最疯狂的道路,人类的诗意将荡然无存,哪有自欺的自在。

“……

If I get a little prettier, can I be your baby?

如果我再漂亮点,我能成为你的宝贝吗?

You tell me,“Life isn't that hard.”

你跟我说过:「生活没那么困难!」

……”

可实际上,生活太苦太难了。

那个男人也再没法甜言给她安慰。

“……

It’s innocence lost.

那些天真的日子

Innocence lost.

早已一去不复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