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看书 > 重生东汉末年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困扰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困扰

郭斌看了戏志才递过来的情报,方知道如今京中紧张的气氛,全是因为一场火灾。

说来可笑,掌控着天下十三个州刺史部、大大小小一百五十个郡国,共四百二十五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大汉王朝的京师洛阳,竟然因为一场火灾而风声鹤唳、不得安宁。这样的事情,恐怕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吧?

然而,这件事却真的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为什么说小不小呢?因为这场大火发生的地点是在京师,其所焚烧的是天子的宫殿--南宫。而且如今天下大乱,黄巾贼寇刚刚基本剿灭,又来了这么一出,任是哪个天子也受不了啊!

焚烧宫室,本来便是极不祥的事情,在古代社会,以天人感应的学说来解释这件事的话,那便是天大的事故。

《后汉书》上便毫不客气地说:“天戒若曰:放贤赏淫,何以旧典为?故焚其台门秘府也。其后三年,灵帝暴崩,续以董卓之乱,火三日不绝,京都为丘墟矣。”京房《易传》曰:“君不思道,厥妖火烧宫。”这是将南宫被烧的责任都推到了天子刘宏的身上。

而且,所谓的云台是什么?若单单拿出这么个地名来,许多人或许不知道,可若是说“云台二十八将”,知道的人便多了。

所谓云台二十八将,指的是汉光武帝刘秀麾下助其一统天下、重兴汉室江山的二十八员功劳最大、能力最强的大将。东汉明帝永平三年(公元60年),汉明帝刘庄在南宫云台阁命人画了28将的像,称为云台二十八将。

汉明帝刘庄追思他父亲光武帝刘秀的诸位功臣,就把二十八位有功将领的画像放在南宫云台。后人还把这些将领与神话传说的天庭二十八星宿名称相对应,这就是“云台廿八宿”。

这个云台二十八将,与西汉时期的麒麟阁十一功臣以及唐朝时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有异曲同工之妙,皆为供奉本朝功臣的圣地。多少才能卓越、智慧博达之士,终其一生,都想要进入这地方被祭拜。

因此,云台被烧,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其实际意义,这基本等同于大汉天下的基石已然不稳固了。在此时的人看来,这毫无疑问是上天对朝廷的小小惩戒,是对天子的警示。而若再把黄巾之乱、乃至天下大旱的事情联系起来,那“天意”仿佛就是呼之欲出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看起来如此简单明晰,天子几乎毫无推卸责任的余地,众人方不敢再提,因为若是再提的话,那可真就是没事找抽了。因此,京中便弥漫着一种略显尴尬的压抑气氛。

这时,戏志才开口道:“主公,有情报称,张让、赵忠说服天子,令敛天下田亩税十钱以修宫室,发太原、河东、狄道诸郡材木及文石,每州郡部送至京师。”

意思是说,张让和赵忠说服天子,下令天下增收田亩税十钱,用来修筑宫室、铸铜人。另外,将太原、河东、狄道几个郡县成材的好木头和制作假山的石头,令每个州郡押运送至京师。这其实就与宋朝天子让人搜集的花石纲基本等同了,是一种靡费财赋,劳师动众的大工程,是常常是亡国之兆。

郭斌霍然起立,气得双手直打哆嗦,咬牙切齿地道:“我等不避艰险,亲冒矢石,东征西讨,劳师动众,终于平灭黄巾,保全汉室。夏不得避暑热,冬不得避严寒,抛头颅洒热血,保的是什么天子?兴的是什么朝廷?”

众人听了,面色大变,戏志才更是大惊失色道:“主公慎言!”

郭斌环视一眼众人,见便是关羽脸上也满是愤愤不平和对自己的关心,绝没有因为自己这一句话便心怀狐疑之意。再看郭嘉和郭全,这两个小子,听了郭斌此语,互相对视一眼,竟是满面笑容,这俩货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众人的反应,均收入眼底,郭斌对戏志才道:“朝中的大臣们是怎么说的?”

戏志才道:“朝中众位大人自然是极力反对,天子为了重修云台,公然卖官鬻爵。巨鹿太守司马直,因有‘清名’,减债三百万。司马直不忍割剥百姓以讨好皇帝,便托病辞官,上书极陈当世得失,吞药自杀。”

郭斌慨然长叹,过了半晌,方道:“我晓得了,这件事容我仔细思量一番。”

众人见郭斌如此神态,心中无不痛楚。盖因郭斌从来都是一副精力充沛,自信心十足的硬汉模样,整个郭斌集团,自伏龙山庄到整个阳翟县十几万人口,仿佛有了他便无所畏惧。而他极少露出此时这种集失望、无奈、痛苦、自责、悔恨、愤怒等许多负面情绪与一身的样子。

众人知道,只有极失望、极痛楚,方能让郭斌如今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毫无生气。

戏志才见状,挥挥手、招呼众人退出书房,心中也是涌起了无边的无力感:自己等人已然如此努力,可总有人坐在我们的功劳簿上肆意挥霍着短暂的和平与安宁,对于我们的付出一点珍惜的意思都欠奉。

是夜,郭斌在书房中一夜无眠,只有董杏儿在身旁陪了他一夜。

第二日,郭斌仿佛无事一般,又忙着接待前来拜会的官员和故旧。他现在于京师的名声那可是不容小觑的,他本极受天子信重,如今又是在剿灭黄巾之乱的战争中屡立奇功,以十八岁的年纪便得任颍川郡守,更是得到了阳翟县侯的爵位,并得到了钦赐的尚方斩马剑,除奸臣,兴汉室。以天子的看重和郭斌的才学和年纪,其前程之远大,诚然是不可限量的。因此,一众投机之辈便纷纷前来拜会,期望得到其看重。

然而,只过了半日,平素里最怕麻烦的郭斌便不堪其扰。在他看来,这种枯燥复杂的工作远比在百万大军中冲杀个几十次要困难得多了,可看到今日特意赶来帮忙,在一众访客中游刃有余,仿佛乐在其中的刘备时,郭斌心中的佩服便犹如滔滔江水了。

有了刘备代自己应对,郭斌终于能够脱身。便留下戏志才坐镇,自己带着郭嘉、郭全、董杏儿,以及关张二人偷偷溜了出去。

因为与曹操和袁绍二人早已约好,众人便在醉仙楼叫了酒菜等着二人到来。

曹操依照约定前来,过了许久,袁绍方姗姗来迟。

众人嚷嚷着要罚酒,却见袁绍闷闷不乐地真的闷头灌了自己三杯,众人方觉察他的异常。

要说郭斌、曹操、袁绍三人,均是豪富,身份也高,也俱是性情豪放豁达之人,极少有闷闷不乐之时,至少三人聚会时不会将这种负面情绪带出来。若论起三人的不同点,则袁绍彬彬有礼,曹操低调内敛,郭斌恣意随性。而三人之中,以袁绍最是文质彬彬,虽不似王越一般浊世佳公子的骚包形象,却是面容庄重,腹有诗书,极具修养,令人亲近而不敢放肆。

看了袁绍此时的举动,郭斌与曹操对视一眼,道:“本初兄,何事如此?”

袁绍看了二人一眼,叹口气道:“还不是为了南宫失火的事情。如今天下纷乱不休,天子为了重修南宫,竟接受张让、赵忠的建议,要加重赋税,这不是要了老百姓的命嘛!”

听了袁绍的话,一旁的董杏儿偷偷看了郭斌一眼,见其面色无异,方长长地舒了口气。

曹操显然知道这件事,登时愤然一拍桌子,道:“凡天下宦官,皆可诛杀!”

郭斌叹口气,道:“这件事情,小弟也颇有耳闻,听说天子要每亩田加十钱的赋税?”

袁绍道:“正是如此,天子的诏令已然发到有司,若不是朝中众位老臣拼死拦着,怕是早已经明发天下了。”

郭斌听了,心中也是无奈。其实他最是懒散,便是在前世,亦并非努力进取、事事争先之人。可自从重生到汉朝以后,或是因为事情逼迫,或是因为身上责任太重,他都不得不努力将前世的许多坏毛病克服掉。

他是个男人,又是个穿越者,是有着自己的尊严的。他如今过得好了,自然想要改变社会,或许每一个中国人的内心都有一种普世主义的理想吧?

一直算是顺风顺水的他,奋起豪情壮志,为了避免汉族人口死亡过多,重复前世五胡乱华的惨剧,便想要重新振兴汉朝。哪知,他每次努力奋发,刚刚似是有点作为,却被现实狠狠地击碎。天子似猪队友般将北路军主帅卢植拿下是一个,对立下殊勋的皇甫嵩的猜忌也是一个。

更让他灰心丧气的是,如今天下刚刚稳定,正是收买人心、与民休息的关键时刻,天子竟还作死似的要增加天下的赋税!他不知道黄巾起义是怎么发生的吗?难道黄巾起义尚没有将刘宏惊醒吗?

郭斌承认,刘宏的智商和政治智慧毋庸置疑,许多小手段也确然是漂亮得很。可为什么每到关键时刻就犯浑?难道真的是因为修养不足,并非是从小培养的天子,真的是格局太小吗?

如今,郭斌甚至怀疑,他当初努力奋发,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剿灭黄巾贼寇,呕心沥血,每每身蹈险地,是否是真的做错了?黄巾之乱不过一年便被剿灭,是否不足以惊醒刘宏?难道非要让黄巾之乱迁延十几年,刘宏才能幡然醒悟吗?

这才是昨夜里困扰郭斌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