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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交州之行(二十七)

与吴栾言语上的一番交锋,郭斌只是在试探他罢了,对于这一点点的语言攻击,他并不认为可以给对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因为任何一个合格的武者,只要功夫练到一定境界,自不会受外界干扰,否则只是心魔便可让他万劫不复。

况且郭斌也不是那种打不过人便耍嘴皮子,妄图靠说话能将人说死之人,羞辱吴栾或是贬低林邑国,也不可能让别有用心之人熄了心思。然而,不能对吴栾造成过多干扰,并不代表郭斌说得便都是废话了。实际上他这一番冷嘲热讽,便不是要说给吴栾,而都是要说给围观的中原群豪与随行的林邑国人听的。因为适才小蜻蜓受伤,尚可说是林邑国人不遵照江湖规矩,无耻下作、突施偷袭,可徐万一战却是被实实在在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吴栾以空手对战徐万,可胜得竟比那日郭斌还要轻松愉快得多。再说王越,适才虽未曾分出胜负,可明眼人已瞧出来王越已近极限,若再撑得七八个回合,怕就是横尸当场的结局。

可以说,适才的几场比试,严格来说汉家一方已经算是败了,退一万步讲,便是充分考虑了大家的自尊心,那也是居于弱势的。因此,郭斌需要尽可能地提振众人的士气,否则连番挫折下,想要抵挡住林邑武林中人下面的攻势,却是难上加难了。如今来的吴栾还只是个林栖,若是再来几个大拿,士燮能尽快回复战斗力,那什么都好说,否则交州武林怕是要坏事。

交州武林一败,那么交州的军心士气便会大沮,届时整个交州便麻烦了。

果然,听了郭斌一番犀利的词锋,中原群豪无不大声喧嚷起来,纷纷说占人不遵照江湖规矩,出手狠辣阴险之类。一时间,群情激奋,士气复振。占人自然不服,可毕竟是人少势寡,很快便被淹没在中原群豪的讨伐声中。

只听吴栾朗声大笑,直将众人的声音都遮盖了过去,对郭斌抱拳道:“小友词锋犀利,不知尊姓大名?”这内中的意思便是,你这不知姓名的野小子,说话固然厉害,手上功夫怕便不好说了。

郭斌亦是一抱拳,道:“在下颍川郭斌,若是前辈歇息好了,便要领教阁下高招。”既然提振士气的目的已经达到,郭斌便也不再废话,径直道出了适才所以未曾直接动手的原因。这话说的极为耿直,吴栾虽是老于江湖,也是听得老脸一红,如今便是没休息好,也没脸再说了。当即一摆手中熟铜棒,道:“多说无益,便请划下道来吧!”

手持玄龙枪在手,郭斌的气势登时便是一变。要说他也算得是唇红齿白,眉目周正,再加上如今富可敌国的身家,那简直是任何时代任何女人都毫无抵抗力的少女杀手。不过这一年多来的南征北战和在官场上的历练,使得他面容黑瘦,少了一点稚气,多了一丝英气,更是多了上位者的豪情与霸气。

郭斌更不客气,挥动玄龙枪滚滚枪势往吴栾攻去。

吴栾见郭斌这一枪气势汹汹,极为不凡,有心试试他的力气,当下也挥动手中熟铜棍向他迎去。只听当的一声,枪棒交击,发出一声极震慑人心的金铁交鸣声,二人竟各自退了一步。

然而,别看二人均是倒退了一步,郭斌却是实实在在地占得了上风。郭斌退这一步,是为了缓和适才玄龙枪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这一步既缓和了后退之势,更是通过这一瞬间的缓冲,利用身体各个关节的活动将身体所承受的暗劲尽数转移到了脚下的地砖上,内劲运用之妙,很大程度上便在这借力打力、借力化力上。

这种内劲运用之巧妙,却还是多亏了长期修习张角所传降龙掌。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谁都知道这个道理,可真要是做起来,能有几个做到的?如今的郭斌,也不过是初窥门径罢了。

而吴栾则不同了,他自恃身份,不肯在郭斌面前吃亏。适才枪棒交击,他却是因错估了玄龙枪的重量,而吃了一个闷亏。在林邑国中,大家都是身材瘦小的,因此其武功也都是走的灵巧轻盈的路数。吴栾虽看起来身材不高,人也极瘦小,手上的力道却是极大,因此其便使用了熟铜所制的棍棒。这棍棒虽及不上玄龙枪,在林邑国武林之中却也算得是极沉重的兵刃,因此吴栾的棒法便与寻常占人颇为不同,走的乃是大开大合的路子。

适才他瞧郭斌使一杆黑漆漆浑没有一点光泽的长枪,心中没有太过在意,他的熟铜棒会过太多使枪的高手了。因此,当枪棒交击,一股极沉重的力道从熟铜棒上传来时,吴栾大惊之下却再没有时间变招,只得硬生生扛了下来。

要说这一枪虽扛下来了,枪上所带的力道却可借着脚步的后退而逐渐化解。可是适才郭斌一番冷嘲热讽,将他这一代武学宗匠的面皮剥得损失殆尽,若是如今交手只一招便即落在下风,那随他前来的这些马仔要怎么瞧他?况且一旦让郭斌占了上风,想要再扳回来,那却是难上加难了。

长兵器作战不同其他,讲究的便是一个一往无前的气势,吴栾知道,若是让郭斌将手中的玄龙枪完全施展开来占了上风,那么定然便是全程被压着打的份儿。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玄龙枪本便比他的熟铜棍长了近一半,如今若再示弱以敌,那自己的名声就只有败在当场了。因此,吴栾便是拼着一口老血不喷出来,即是将自己憋个内伤,也不能在郭斌面前示弱。

高手过招,比拼的非但是招式与内力,更是双方心理之间的博弈。

两人这一交上手,便与方才王越在场中之时截然不同了。王越所用风雷剑法,毕竟只是剑法,他手中的长剑较之熟铜棒亦不知要轻了多少,因此二人虽确是硬打硬撼,却也并非全是力量的较量。

剑法讲究的便是闪转腾挪,要步法与招式相互结合,天南士家一脉所最擅长的除了剑法外当属身法,因此王越便仿佛翩跹起舞的大鸟一般,围着吴栾以极快的速度招招抢攻。也正是如此,王越体力的消耗方会急速上升,最终难以取胜。

而郭斌则不同,若说适才交手中吴栾占了熟铜棒沉重的便宜,那么此时他无疑也是占了玄龙枪长大而沉重的好处了。因此郭斌只是擎了玄龙枪奋力前击,或挑或刺,间或又会使出六合杖法中刁钻狠辣的招式出来,一上手在心理上便居于劣势的吴栾便只有招架之功,而毫无还手之力了。

两人又斗了十几个回合,郭斌始终占着上风,只见枪如灵蛇探幽,刁钻狠辣却又凶狠异常;棒似力士扛鼎,保守沉稳,而时时却又会蹈隙反击。占人的武术本便是以轻灵迅捷见长,其拳法多是近身肉搏,而常以手肘、膝盖等坚硬处破敌,其兵刃亦是继承了这个轻灵迅捷的传统。吴栾虽于熟铜棍上有所创建,却并非不懂得轻灵迅捷的路子,然而每当他突然改变棒法,想要蹈隙而进,与郭斌拉近距离的时候,却总会给玄龙枪截住。

因为玄龙枪材质非金非木,韧性极佳,虽比一般的长槊都要重了许多,较之白蜡木作杆的长枪却是更加灵活机巧。玄龙枪的这种特点,使得想要使用它的人需要有超乎寻常的狂暴力量。若是不使用其弹抖的特性,那么玄龙枪便仿佛是一个极为沉重的长矛,而其长度上较之马槊却要短得多,虽也有一点优势,却都抵消在挥动长枪的力气上了。可若是加上了其弹抖的特点,玄龙枪的招式便愈发灵动巧妙,变化万端。然而,如此超乎人想象的自重,若想要使将起来,其所要消耗的力量亦是惊人的。

若非常年习练之人,便是木枪抖动时所产生的离心力常人亦难以拿捏得住,而玄龙枪材质坚韧,重量更是极为惊人,其在抖动之时所产生的巨大力量使得掌握之人所必须要具备的力量则更是大得惊人。可以说,这玄龙枪想要使用,必须要有远超马槊的力量,也要有超过木杆长枪的灵巧,方可充分发挥出其作用。

郭斌习练鹤戏已经一年有余,又得了张角指点传授的降龙掌法,于内劲的控制上已然登堂入室,是以如今的他完全有能力发挥出玄龙枪绝大部分的威力,所欠缺者,无非临敌的经验罢了。

战场拼杀与江湖争斗自有不同,战场上形势险恶而纷乱,只有以最快的速度击退面前之敌,方是最快捷也最具性价比的选择。因此这一年以来的南征北战,虽使得郭斌得到了极大的磨砺,于招式的打磨上却要落后了许多。因为战场上极少有能抵挡他玄龙枪一击之人,便是完全凭借着蛮力亦可迅速冲杀处一条血路来,并不需要消耗过多的力气将其韧性和灵巧表现出来。

北枪一脉的枪法,所最注重的却是临敌经验。临敌经验越是丰富,所见过的招式越多,你便越能借助百鸟朝凤枪法基础扎实的优点悟出更多的枪法招式,这是一种极具成长性的枪法。只是以郭斌的武功,要遇上棋逢对手的武学高手,却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非有关张等人时常与他切磋武艺,其于枪法上的进益,怕是要停滞不前了。

不过,毫无疑问的是,此次一战,将全完全改变吴栾对于长枪或是马槊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