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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出宫

思量千万也是不得其解,安玲珑念着此事关及皇后,又关及皇上,于是甚是执着。

她急声唤来婢女,绞着帕子道:“去给本宫看看天牢,打听打听那荣亲王的消息。”

婢女福了福身,恭敬道:“娘娘,奴婢去吧。”

那婢女言行举止间是干正事的英气,安玲珑道:“去吧。”

天牢,燕北城的遗体已经是被裹了一层又一层抬到架子上了,狱监对此事十分上心。

一来是荣亲王生前南征北战,护了南陵国多年安生,二来是看着圣上的脸色,对这谋反的荣亲王甚是可惜。

天正晴朗,天牢里却是腐臭阴暗无比,为了荣亲王早日安息,于是就派了人赶紧下葬,正巧就赶上了那婢女来给自家主子办事。

那婢女瞧着一行人抬着一副精致的棺材出来,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应是燕北城,但最后想想果然还是打听打听比较保险吧。

迈着步子走到天牢门前,悄悄地对一个侍卫道:“这位哥哥,奴家想问问那前几日谋反的荣亲王去了何处?”

侍卫瞧了她一眼:“不知。”

婢女从袖中取出一袋碎银,往侍卫怀里塞了塞:“麻烦好哥哥打听一下?”

那侍卫当即嘴角挂着笑意,小声道:“看见那木棺没?人是昨个陛下来赐死的,今早就吩咐着好好安葬,你说这一向安稳的荣亲王竟要谋反,真让人难以接受。”

收了钱倒是嘴巴能说了,也是个自保的主,但是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样已经足够了。

那婢女答:“这便是天家的事了,闲人莫要妄加评论。”

那侍卫连连打嘴,婢女自然是回了安玲珑那复命。

安玲珑正在自个宫中等候消息,那婢女回来道:“娘娘,奴婢听天牢的侍卫说,说是荣亲王已然在棺材里拜见阎王爷了。”

安玲珑大笑道:“哈哈,本宫猜得果然不错,燕北行果然是皇帝,不会为了昭合欢的求情而放过燕北城,他果然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说这话的时候,安玲珑自己心底也有凄苦。

正因燕北行的无情,她才会苦苦追求要皇宫,她抬眸望着四方的天,突然又很难受。

终是释然,婢女问道:“娘娘,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安玲珑冷笑一声,敛着眸子道:“自然是送给昭合欢一份大礼,本宫依稀记着,你在昭和殿有些关系甚好的姊妹是吧?”

婢女回答:“娘娘是要奴婢……”

明人不说暗话,聪明人也不说暗话。

安玲珑微启朱唇道:“是了,要让昭和殿的那位清傲的主子知晓这件事,还得靠昭和殿的奴人嚼舌根子。”

在坏事形成的过程中,传播者往往是不可或缺的,尽管安玲珑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坏事,她甚至为自己做的这件事很是自豪。

昭合欢……不过如此。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就这么容易得传到了昭合欢的耳根子里,风雨欲来花满楼,在腥风血雨卷起前总要有个缘由。

而燕北城的死,名正言顺的成为了昭合欢的缘由。

那时昭合欢正惶惶地保佑燕北城千万不能有事,结果却听闻自己宫中有人议论此事,因心情急切,就情不自禁的听了下去。

不仅情不自禁的听了下,还记了下来。

燕北城……死了?怎么会?

昭合欢摒去了众人,独自在内室坐在地板上。

汉白玉地板此时甚是冰冷,冰冷贯穿了她。

良久她起身,倒了一壶酒,又坐在地上,语气哽咽道:“燕北城,对不起啊……”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那时你尚是骁勇善战的三皇子,从你英气十足的神情,我就能看出不是会为了权力犯傻的人,怎么这次……到底是为什么?”

不是的,决然不是的,不是那种爱慕荣华富贵之人,那时她遇见的不过是一个只愿马革裹尸喋血沙场的少年郎。

可是最终,怎么就变成了遗臭千古的反贼了呢?

不对,那不是燕北城。

昭合欢这么想着,眼泪却已经出来了,一滴一滴的落在汉白玉地板上,衬得白玉更加皎洁透明,去总是看不清楚的感觉。

“我这条命是你救下的,俗话说求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是为何阎王爷依旧要见你?”

昭合欢又想起了第一次见他,一个黑衣人替她挡住了长剑。

昭合欢第一次知道了,当人痛极之时,眼泪是直接涌出来的,无可安放。

她看着地上的泪水,突然间伸手拎起酒盅,高过头顶,又侧着玉指,酒水一泄而下,顺着她的三千青丝化为乌有,模糊了容颜亦模糊了泪水。

“但是我努力了,我向他求情了,只不过他近日来心思都在托兰可颂身上,又是听她诉苦,又是搂抱。”

她停了停,因为鼻头一阵酸涩,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下来了。

伸手摸了一把眼泪,昭合欢又继续道:“你说,我当时是不是真应该同你一齐去北疆,去面对黄沙滚滚,而不是现在才后悔?”

应该的,应该同他去北疆的。

燕北城说过,北疆很美,冬天一望无际的沙场,夏天一望无际的草原,有牛有马有羊,喝酒吃肉,不比皇宫的山珍海味差。

最重要的是,那里没有一个一心想着要复仇的,一心玩弄权利的,一心要登上皇位护南陵国一世安宁的,叫燕北城的男子。

对于托兰可颂与燕北行的事,昭合欢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爱而不得,多痛苦,多绝望。

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一天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去了,昭合欢掐着时辰燕北行要来了。

突然,她发笑,又起身,将凌乱到有些狼狈的自己好生收拾了一番,等着燕北行。

“我一向不喜欢待在皇宫这种虚伪的地方,当时为了相爱的不得已,才陷于此地,今日相爱的已然不再长久了,不宜久留。”

她神情默然的说着,听着燕北行的步子,嘴角上挂着一抹凄苦的笑,转身从广袖中取出一包粉状的东西,毫无犹豫的向酒水中倒去。

结束了,昭合欢,再过几个时辰,你就不用如此可怜了。

燕北行来时,昭合欢正穿了件蓝烟云水装,三千青丝只用几个简单的发簪挽起,不见了前些日子的繁华。

起先他甚是奇怪的问:“不喜红色?”

昭合欢道:“不是,只是进来发生的事情多了,红色看着心烦。”

燕北行眸子黯淡下来,荣亲王的事他还没有给她结果,亦是没有告诉她任何细节,燕北行想瞒她一辈子。

昭合欢眨巴着眼睛问道:“陛下,燕北城如何了?他有没有死……”

话还没说完,燕北行就打断了她:“没有,他还活得好好的。”

呵,活得好好的,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第一次如此让她不安,让她一秒钟都不想停留。

不过按照原有的机会,昭合欢只是笑着答话:“没事便好,燕北城与陛下情同手足,谋反之事断不可轻易处死。”

燕北行是越听越难受,撩起昭合欢耳边青丝道:“不提这事了。”

她垂了垂眸子,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嗯,臣妾相信皇上不会这么绝情,臣妾桌上倒好了清酒,陛下凑合喝一些吧 ”

“哦?那皇后便取来让朕尝尝。”燕北行性情大发,将近些日子里一切不顺意的事情全都抛之脑后,不再理会。

言罢,她移步桌边转手端起那杯被下了药的酒水,端到燕北行面前。

她的手有些抖,但还是很坚决的把酒水送进了燕北行的嘴巴里。

昭合欢闭上眼睛想了想,她觉得燕北行无情,可到现在来,她自己不也是一样?所谓彼此彼此。

烈酒下喉,燕北行如此警惕,方知事情不对,沉着眸子,颤抖着手指向昭合欢:“欢儿……”

最终是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让昭合欢心疼的话,就晕倒了。

昭合欢轻车熟路的解开他外衣扣子,顺着裘衣摸到燕北行一直带在身上的宫门通行令牌,抬眸看着金碧辉煌的昭和宫,讽刺地笑了笑。

她临走前回眸望着倒在木榻上的燕北行,那个高大的男子现在正一动不动,好似一只睡狮,只有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的戒备。

刚出昭和宫,就有守夜的女官问道:“这么晚了,奴婢请娘娘回内室休息。”

昭合欢冷着眸子,冷着语气道:“怎么?本宫的事也需要一个小小奴人来过问?是本宫平日里很好欺负吗?”

这似乎很有用,直接镇住了守夜的宫女,那宫女唯唯连声后退下,昭合欢转身去了宫门口。

她手里紧紧地攥着燕北行的玉佩,这是她出去的唯一机会,是她逃离燕北行的唯一机会,更是她离开这个伤心地的唯一机会。

想来她身为皇后,却连左右自己命运的权力都没有,现在她要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也很深了,除了宫门口的守卫外宫中几乎是没有守卫的,所以昭合欢才省了不少麻烦,十分顺利的来到了皇宫大门。

出去了,就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