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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身在局中

棋盘山山势陡立,林中古树盘根错综,是座古山。几十年前,有觉远大师修行在棋盘寺时,不知多少慕名拜访的人祈求指点迷津,那时香火日夜不绝,梵音绕耳,

十多年过去了,而如今不过剩下满山满谷的艳红桃花,血染迷雾般,随风摇曳,寂静无声。

一条环山的官道上,停着一辆玄色的四轮马车,高头骏马,外加一个面色白皙身材微胖的蓝衣奴仆坐在离马车不远的地方,看似悠闲实则谨慎的左右环顾。

“道人,汝观其如今天下如何呢?”一双骨肉均匀,指腹略带薄茧的手携起茶壶,茶入杯中,微微打着旋。

车内并不逼仄,两个一黑一白的男子相对而坐,气氛随着悠悠茶水声,显得愈加寂静。

白衣道人端坐右侧,头戴五岳冠,身作玄色交领白色长袍,腰间三尺长剑,眉目柔和,淡淡道:“当今天子不管庶事,朝廷官员各自为政,相互敌对,各地天灾匪盗横行,外有强国虎视眈眈,内忧外患。”

“道人说的极是。”对面的玄衣男子正襟危坐,盯着白衣道人的脸,目光灼灼。

“这是个英雄辈出,能者居之的天下。”

“放肆!”

“的确放肆!”

两人打着哑谜,喝着茶水,恐只有自己能解其中之意。

道人抚袖,低眉垂眼,不接这话,“猎物此时正在做死亡的挣扎吧!无量天尊。”

“猎物逃不出猎人的弓箭,可是谁是猎物谁是猎人,哪个有说得准呢?毕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玄衣男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举杯相邀,“喝茶吧!”

每年万物复苏之际,李文都会来棋盘山涉猎,今年也是如此!

不过今年的棋盘山有些热闹!李文感叹。

人在高处总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此刻站在山顶上的李文。

他本来只是想一览盛京的全貌而已,但是没想到看见了这场从山底到山顶的厮杀,想来战斗过不了多久便见分晓了!

不一会儿,那个被追杀的男子便到了山顶。

男子低着头喘气,一身黑色暗纹长袍绸衣,手拿一把滴血的长剑,锋利的刀刃闪着血光。

山顶有些宽广,以至于他没有看见崖边角的李文,也有可能是他太累了,一时不察!

这里是他的末路,只是不知是英雄还是小人!李文感叹。

不过不管是什么人,都不关李文的事情,还是早点离开为好,免得殃及池鱼!

一点细微的声音足以让一个处处防备,生死两难的人发现,秦正阳握紧手中的剑,疲惫的脊梁瞬间如同老虎一般蓄满了力量,让人不敢小看。

刚刚一瞬间的沉思让他竟然没有发现这里有人,虎目怒瞪,看向声源处。

“太子!!”

秦正阳震惊到有一瞬间的失声,没想到两人出逃,竟然逃到同一处,这可如何是好,天地浩荡,当真要亡周?

“太子?”李文疑问。

“是啊,太子!”秦正阳纳闷太子的话,不过为臣之道,让他并不敢提出自己的疑问,眼前是形式不禁让他心中戚戚,。

“家国将亡,今日太子受困于妖道,臣今日血溅棋盘山,也要让太子平安离开!”

得到肯定的话,李文反手摸了摸脸。

“这张脸?”李文低声轻笑,十八年了,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才得到一点信息,怪不得平日里让我易容生活!

心中复杂,然而既然他是李文,那便不是什么太子!

李文转身看着那个男子表明身份,他李文不屑冒名顶替他人。

“不必了,我名李文,并不是什么太子,你也不用跪我”李文嘀咕自己大意,居然洗完脸,忘了把脸带上了。

李文说完就盘坐在地上,拿出怀中的人皮脸,细细的覆在脸上。

“这。。”秦正阳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眼见明明是太子却转眼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不过到底是大风大浪过来的将军,惊疑不定后庆幸太子并没有落入危险,然而眼下的情况,也是周朝唯一的机缘啊,东西定不能落入那妖道贼寇手中!

不理会那人心中的想法,李文起身整理了一下自身衣衫,一袭白衫随风飘荡在空中今日正事,也不便耽搁,便要提上猎物就要离开。

秦正阳才站起来的身子又扑通跪了下去,纵然心中万千思绪,终究化作一个大胆的决定,赌赢赌输,皆在这个年轻人手中了。

“太子!”莽莽大山中一个七尺将领,对着一个青年,下跪,五尺投地!

“太子,国师狼子野心,还需太子回宫匡扶正统,铲除道教一脉,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啊!”

看来秦正阳是要将错就错,可是李文不让他得逞!

年轻人步伐稳当,面容清秀的脸上不起一丝波澜,仿佛没有听到秦正阳的话一般。

而秦正阳的心却一点一点沉了下去,本想不过是个少年,初遇到这等事,虽有危险,但是这泼天富贵,万人之上的位子,心中怎能不心动!只要他去到皇宫,无论怎样,结果都会是他想要的,却没想到对方像看大戏一般不在戏中。

年轻人的脚步声在秦正阳的身边停顿了,秦正阳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古怪的笑,仿若意料之中。

“你让我去死我就死啊,你看出我傻了吗?”明明清秀的脸上,那双眼睛看着秦正阳,黑黝黝的露出恶意的神色,顿时整个面容显出一股邪气。

秦正阳猛地抬起头,显得有些怔然,看到李文不为所动的离开,秦正阳终于慌了。

“太子,太子、、、”

秦正阳到底是武人,学不来文人的长篇大论,吼来吼去就太子二字,声音嘶哑,朝着李文的方向不住跪拜,脸上分不清是血还是什么!

李文不是不动容,一条汉子声嘶力竭的恳求,可是有多大的能力揽多大的活,不关李文的事情,李文从来不喜欢自找麻烦。

秦正阳趴在地上,想着军中五万兄弟,泣不成声,就在准备放弃的时候脑中浮现的是刚刚那人的眼睛,真的很像很像太子,况且他们本来就有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秦正阳恍然了悟,棋盘山身处盛京,盛京是宫里那位的眼睛,如果。。。

秦正阳做最后的一搏,望着李文,镇定的将猜测宣诸于口:

“太子,太后娘娘在宫中很是挂念你,想着你是否长大了,读书是否勤勉,衣食打理的下人是否尽心,云清是太子外公的学生,有他在,他会护你平安长大。想当年云清可是京城最有学问前途的人了,没想到最后却去做了山长,云清在盛京可还好?”

假的,都是假的,李文在心中默念,可是云清二字还是让他停下了脚步,云清是老师的字。

十多年前,遇到老师时还是孩子,可他却在一众品学优良的孩子中选中了当时还没有接触学问的李文,李文惊喜之余又不禁怀疑老师为什么会选中自己。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不管怎么李文不能就这么走了。

檀香静静的燃烧,逐渐湮灭,棋盘上,你来我往已然厮杀开始!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你可是看透了?准备坐化升仙。”

“齐兄又何必逼我,我师父与我有养育之恩,师妹与我有同门之谊。”

道人对齐晟的话不为所动,长生不老又如何,位极天下又如何,他所看重的不过是小时和师傅温食不饱,流浪人生的日子,即使师傅他老人家眼中并没有这些凡尘俗事,但只要他记得就好。

“当真一好徒儿呀!可惜!”

“我听说盛京城东白河巷天儿井有一户人家,家中无男丁,仅有一个寡妇住着,寡妇夫家姓王,乃二十年前火中丧生,连同六岁稚子一并随了去。”

道人每听一句话嘴间的笑便淡上几分。

虽说道法无情,造化万千,本就与尘世隔绝,然而卢生可以说是最有情的人,无论是对师傅,师妹,还有那个记忆中不留分毫的母亲。

齐晟最瞧不上他的神态轻笑,高高在上的样子。此刻却仿佛入笼的雀鸟,苦苦挣扎。

齐晟兴味盎然,他是最喜欢讲故事的人了。

“街坊邻居都以为是意外并没有追究,就连在火中意外身还的稚子也感激师傅的救命之恩,以为父母双亡。二十年来做牛做马,为师傅处理暗地里的腌臜事,以师傅马首是瞻,即使是师妹的明枪暗箭,也一笑而过,那个稚子一直以为师傅和师妹会是自己的家。”齐晟声音提高变得激昂起来。

“然而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齐晟反问道人,自欺欺人才是最可怜的!

车中齐晟再次反问,道人,“然而事情是这样吗?”

“二十年前,佛教兴盛,道教衰落,道士流落江湖,以骗人为生,一个落魄的赤足道人,长得清秀朗目,时常挂一帆,观姻缘,论生死。”

“去过好些大山大川,因生的文采风流,抚琴填词也是好手,深受那些高楼妓女的喜爱,诗词歌赋倒是流传了不少,不过文人墨客却也耻与他为伍。有一天在集市,他看见六岁的男童和母亲逛集市,摸其筋骨,观其眉目,这是个道家的好苗子,便要求其母将男童交给他,拜师学艺,母亲怎会允许,岂料道人再三恳求不得,竟然夜里将其一家放火烧死,男童母亲碰巧不在家,道人将男童掳走,不知哪里弄来的男童,女尸置于屋内,伪装成意外火灾,那一夜男童家破人亡,从此走南闯北,不问前尘。”

茶杯承受不住指尖的压力,碎成几片,杯中茶水四射,洒落在谁人的衣襟上。

而山下马车里此时已经剑拔弩张,和谐不复存在,马车外,胖胖的马夫眯着双眼侍立在车旁,眼中寒光四射。

“齐家家主,切莫有的放矢,七星剑上的亡魂本道不介意多添一缕,将令我师父势在必得,还请齐家家主记住还好。”语罢整理了衣摆,离开马车。

下车看见马夫,冷喝一声,“滚!”

呵呵,有些因一旦种下了,便会结出我想要的果,齐晟唤家仆收拾了车厢,沉眸不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