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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旧城的秘密(下)

旧城很偏远,在郊区外,围墙是一片槐树林,把旧城里的人,和城市里的灯红酒绿相间隔开,外面的人望里面,是一片美好的梦一样的槐花花瓣;里面的人望外面,是一片寂寞的云一样的槐树树林。

曲城一中的两辆大巴车一前一后的从城后的乡道走,陈时他们所说的每天放学约的大门,就是乡道的入口,进去以后是几个小时的车程,才能到达旧城的花海大门。大巴车沿着不那么清澈的护城河。天蓝得明镜似的,连着那狗儿猫儿一样的白云都变得假了,像是人工捏造的展示品。

高二年级的学生正是最活跃的,陈时的班级所在的大巴车是前面一辆,大巴后窗玻璃里,有人做了个大鬼脸,把脸扭曲着贴在后视镜上,后面车里的人看过去,就是黑乎乎的玻璃上,一张扭曲的人脸的轮廓。

“哈哈哈哈祁晟,你一下车,就要被周如花逮住了。”周如花,是后头那个班的一个女生,比水桶还粗壮的腰身,配上半脸麻子,车里的人笑作一团,有人尖尖的嗓门起哄起来,几乎要被车顶给掀了。祁晟笑嘻嘻地转过头,用手揉捏自己的鬼脸,还对着起哄的人吐舌头。陈时看着他的脸抽动着,觉得自己的脸僵得厉害。

那个喜欢和祁晟较劲儿的高马尾把自己的马尾辫甩起来,对着后面说了一声:“幼稚鬼!”

“略略略略略......”祁晟傲娇地冲前面吐舌头。

学校离旧城的这条路太远了,乡路是没有铺平整的水泥地,一路上的碎石子把车轮磨得“个楞个楞”响,一行人颠颠簸簸,梦也跟着浮浮沉沉爬上来,吵吵嚷嚷精力旺盛的少年们,慢慢地偃旗息鼓,脑袋耷拉下来,只有少部分女生的叽叽喳喳,星星点点的八卦让她们不那么犯困。

黄子业从后面攀出一只手,伸到陈时的头顶,不清不楚地说:“陈哥,我们要点歌,来一首‘掀起你的头盖骨’。”陈时以为他是睡糊涂了,不舒服地把他的手支开,谁知道周围又浮起一片“呼噜噜”的笑声来,“陈时陈时,来一首来一首!”有人起哄,听声音是高昊哲,他是唯一一个直接叫她大名的人,陈时不太清楚他和自己的关系,但是周围的人对他有种既不反对也不支持的景仰之心,困倦的少年们又有了精神,“来吧时哥!”一连串的鼓掌的声音。

祁晟方才头靠在窗玻璃上睡着了,现下睡眼惺忪,笑起来,嘴角的两个酒窝深浅不一,他跟着拍手。

“hey,我不会唱歌。”陈时勉强露出一点看起来还算是个男孩子的微笑。

“都唱了多少回了还摆啥架子!”飞机头的尖嗓音刺刺的。祁晟有些清醒了,他支起身子跪坐在座位上,像在进行一场祷告:“今天时哥没带吉他!你们都没发现是不是,没吉他唱不好。”

陈时抬头看了他一眼,疑惑地瞪了瞪眼睛。

“清唱!”

“对对对,清唱!清唱!清唱!清唱!清唱!”半个大巴的人嘴里喊着,手里打着拍子,陈时这下囧得厉害,她的声音细若蚊蝇:“清唱唱不好。”虽然她也并不会弹吉他,也不会唱歌......

没人注意到她说什么,祁晟喜欢热闹的,他用两只手拍着两条大腿,陈时替他觉得疼。前面的女生回过头交头接耳,然后跟着鼓掌,“哇,我们的陈音乐人要唱歌了吗?”高马尾叫道,一些细细的女孩的笑声传出来,那位年龄不上不下的班主任,优雅的批下长发遮住脸,嘴角笑吟吟的,默认这时候的喜悦。

这时候就好像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陈时的脸上发烫,还好她褐色的头发长长了,耳鬓的刘海微微盖住了红透的耳朵尖儿。

大巴开过了一片纵深的麦浪,大巴车里的声音也一浪盖过了一浪,陈时深吸一口气,粗声粗气地说:“喂喂喂停下,我唱我唱。”

“都安静了,歌王要high了!”

“哈哈哈哈哈。”

忘乎所以了的少年们坐回自己的座位上,陈时被这紧逼的期望感闹得心里“怦怦”直跳,她试图寻找曾经走在路上反复听过的那个调子,她也只会那一首歌。车起起伏伏地飞驰,带着她的心漫漫向上飘,害怕的感觉散开了。

“天使比翼双飞,恶魔屈膝长跪,半生、半世的清醒,半世、半生的蹉跎,我把谁给看透,谁又真能懂我。

长篱下喇叭花不发声,高墙上爬山虎不凶猛,秘密传递的时候,倒刺扎进自己的皮肉。

如果愿意感同身受,你留下的眼泪会比我多,如果愿意全部接受,你得到的痛苦会比我深厚。

冷眼观望我,恶语嘲笑我,我一个人的路,走了好久好久。

给我一个梦,给我一只手,我告诉你全部,我托付你所有。”

音调全是先上扬后下沉的,跟着车的摆动发出一些颤音,慢慢悠悠,绵长得像南方的小曲,词是陈时自己填的,她都忘了原唱的词是什么,都说音乐最能带出人的情绪,第一次听到这首歌还是十岁之前,在那个她不愿意提起的地方,曾经陈时千百遍听着它的伴奏,填进了自己喜爱的歌词。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对着窗外破旧的水管唱,现在她听着自己冷冷清清的男孩的声音,竟然觉得这首歌更适合他。

她唱完了这一半就停了,不是不敢唱了,而是没词了,她故意侧开脸看窗外,却看到祁晟震惊地睁大了两只眼睛。

车里安静了好久,陈时自己一个人先惴惴不安地安静了一会儿,渐渐开始坐立不安,于是她张开嘴:“额,我唱完了。”

“我靠!!”就在耳后炸开一个声音,把陈时吓了一跳,她自我感觉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有所增强了。

黄子业疯狂拍座位的扶手,“砰砰砰”的声音让大巴车司机心里隐隐不安。“我的天哪陈哥!额滴歌神呐!”

大巴车里逐渐回温,“啊——”几个尖细的女声,“陈时你是我的idol我的pick!”

“太他\妈深情了时哥,我都要爱上你了!我都快不认识你了!”那个小个子的飞机头冲上来抱住陈时的大腿,但很快被斜边飞出的一只脚踹到在地上,祁晟眼睛冒光地问:“妈耶陈时,”他连时哥都不叫了,“你怎么突然走忧郁风了!你的吼叫式歌唱法去哪了,太撩了你!”前面一群虎视眈眈的星星眼的雌性动物群体疯狂点头。

陈时很惊讶也很不好意思,她躲闪着飞来的目光,说话的声音几乎结巴:“我、我也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呃、唱这首歌。”

“喂喂喂,陈哥还假装不好意思!”黄子业大笑起来,“我来模仿一下陈哥以前怎么唱的!”说着,他站起来一只脚踩在座位上,另一脚踩在地上用力抖,两只手做出拿吉他拨弦的动作,故意粗着嗓子,“come on,everybody,give me five,right?are you ready?!yeah let's go!"

“噗哈哈哈!”整车人又被逗笑了,陈时的嘴角不自禁的抽动,又有点想要跟着笑。

车里热热闹闹的,所有人困意全无,班主任回头对着后面说道:“没想到我们的陈时还有两把刷子呀,下次校园歌手大赛,我们班有人选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声浪在陈时的耳边摩擦,让她产生一种在做梦的感觉,连旧城将至的恐惧感都快散尽了。

大家就着陈时的歌声聊了一路,突然高马尾喊了一句:“我看到槐花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一颗颗向前凑的头颅和条条不断向前伸的脖子,还有“啧啧”的赞叹声。

“我都看不见那边是啥了,简直就是花海啊。”有前边儿的人说,陈时坐着没有动,也没有探头,前排有人开了窗,槐花香和泥土里的潮湿气息扑洒上来,仔细闻有橘子的气息,这些味道的混合实在是太令人熟悉了,陈时深嗅一口,然后猛地吐出去,方才的愉悦在脑海里蜷缩了起来,瞬间回忆如潮。

大巴车在槐花林里放慢了速度,一片“咔嚓咔嚓”地拍照声,祁晟心情很好地掰过陈时的身体,“自拍自拍!”

“哟哟哟!”几个男生看过来取笑他,“自拍狂魔西瓜头!”

祁晟“切”了一声,一只胳膊很用力地圈住陈时的脖子,使陈时被迫做出了一个头靠在他肩上的小鸟依人的姿势,陈时挣扎不过,脸一红,“啊啊啊辣眼睛,陈时打他!”高昊哲叫嚷道,前面有听到动静的女生回头看:“啊啊啊太甜了!在一起吧!”

槐花林里的这条道太长却很平稳,大巴车停在了一个像动物园入口的大门外,后面的大巴紧跟着停下,窗玻璃贴了暗蓝色的膜,但陈时依然一眼看到了她熟悉已久却又忘却已久的门牌,是两片槐花花瓣,上面托着一个天真的笑脸,寓意槐花林里的旧城给予孩子们最纯最真的保护,带给问题孩子们和外界孩子一样的快乐的童年。

“天哪,这里简直就是天堂。”有个女生一边拍照一边说,陈时挤在车厢里等着下车,听见这话,她向前望了望。从车的前玻璃,可以看到大门下站着一排小小的人儿,他们用劲儿挥手,已经下车的几个女生,对着他们拍照。

班主任在车门口大声说:“我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不是游玩和拍照看风景,而是来帮助这里的孩子获得快乐,做一次旧城的护工。旧城的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生理和心理问题,有些孩子被父母送到这里治疗,也有些是没有家人的孤儿,旧城的高层人员帮助他们恢复健康,寻找家庭,而你们的任务,就是帮助他们感受童年的快乐。”

“好!”一片层次不齐的回应声,祁晟和黄子业叫得尤其大声,他们两个很兴奋,迫不及待地准备下车。这些声音像把尖刀,一锥锥地打进陈时心脏的那个缺口。

脚踩到槐花花瓣,很柔软又很脆的触感,感觉就像是玻璃心碎了。这时,陈时听到隔壁班的班主任喊道:“临时班长呢,过来点下人数。”

心里突然冒出了一溜烟儿的小想法,她轻轻拉过站在身后的高昊哲:“那个,他们班为什么是临时班长,正班长去哪了?”

高昊哲用一种“你在开玩笑嘛?’的眼神望了望她,说:”你发什么懵呢?岳一不是失踪了吗,不过我们都猜是得罪了街头势力躲起来了。”

陈时愣了愣,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说的街头势力,是赖子他们吗?”

高昊哲也楞了一下,连忙道:“其实这个猜想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我们都知道赖子是你朋友,我们是觉得他另外得罪了奉安区的终极**oss。”

陈时吊着的心稍稍往下放了放,看了眼手机里赖子的未接来电,她的心里暗沉沉的,突然,她的大腿被人的手拖住了,刹那间她以为又是飞机头抽什么筋,无奈下想要把腿抽出来,低头一瞧,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大哥哥,把我带出去吧,我要找妈妈。”

陈时的心“刷”地收紧了,脑海里记忆的车轮转动起来,传出铁锈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