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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他这是什么意思

陈蒲给司马欣出了个难题,那就是弄得他心绪不宁,还有思维混乱。这本不是陈蒲想看到的,但确实起到了这样的效果。

司马欣原以为自己是奇货可居,没想到遇到的第一个人就完全把他看穿,而他还几乎没开口说什么话。

这就好比一个丑女去整容,去修补那层膜,然后打算去钓高富帅,结果高富帅的司机直接拿出她整容的发票,然后劝她回头是岸。

尼玛,要是钓不到项羽,自己估计就只能回到阳夏老家隐姓埋名的躲起来了。

这蒲将军让司马欣又敬又怕。

还有一个问题是如何说服范增。比如现在他就遇到极为尴尬的情况。

当说出来意之后,项羽不置可否,而范增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说得难听点,这就是典型的热脸贴上冷屁股。

“司马将军一路辛苦,现在大营中稍作歇息吧。”范增不咸不淡的说道,那意思很明显就是送客了。

司马欣这才注意到,陈蒲对他的称谓是“司马先生”,而不是通常的“司马将军”。

莫非那厮觉得自己不配作为将军么?

司马欣这才回过味来,觉得陈蒲拉着自己玩了一夜的所谓象棋,此举大不寻常。陈蒲并非没有口才的人,思路和逻辑更是一流,但为何要用下棋来说服自己?

他真是闲得没事做?

那可是又动手做棋子,又要烧脑跟自己下残局的苦力活,如果不是别有所图,那只能证明他实在太闲了,闲到了半夜三更拉着别人下棋的地步。

除了劝说自己“回头是岸”,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考量?

来到项羽给他安排的帐篷,司马欣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陈蒲的行为大有深意,只是自己参悟不透。

当时杀掉自己,或者直接交给项羽,都是一个带兵打仗的大将可能会做的,唯独把自己请进营帐,下了一晚上的象棋残局,让人感觉不可理喻。

一晚上没睡再加上连日的风餐露宿,他竟然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啊!”

司马欣从噩梦中惊醒,血色的噩梦,具体的内容已经不记得,他只知道最后一句话。

“他不是在提醒你,他是在教你怎么说服范增!”

司马欣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从简陋的床铺上坐起来,回味着梦里唯一记住的那句话。

范增乃是项羽的谋主,心志坚定,老谋深算。

而且此人出身纵横,五行,阴阳术数都十分了得。有人说他是鬼谷传人,但只是传言,没什么依据。

司马欣还是对楚军做过功课,对范增的了解也不算少。

“还是要靠象棋……么?”

司马欣这才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对方小看了。

……

“亚父,司马欣来投,为何你如此冷淡啊?”项羽有些不解的说道。

“陈蒲有句话说的很好,男人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范增微微一笑,喝了一口水说道。

“再说了,你,能放过章邯么?”

范增的意思很明白,对方那就是个无信无义的人,今天能背叛秦国,明天就能背叛楚国,在这种人身上不需要花太多心思。

“我视叔父为父,为父报仇乃是天经地义,岂能放过章邯?不忠不孝之人,有何面目领导群雄推翻暴秦?”

项羽说得义正言辞,范增却只是波澜不惊的回答:“此事我自有主张,你等着就行。”项羽对范增很尊敬,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开始看兵书。

都快要决战了,还看什么兵书?或许范增现在也弄不懂项羽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过他说的自有主张,倒不是敷衍项羽的无聊说辞。

因为他很快就派陈平到了司马欣的休息之所,与司马欣私下里商谈。

见到陈平之后,司马欣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的档次太低,还上不了项羽范增那个台面,如果是章邯亲自来那还差不多,于是对方就先让陈平兜兜自己的底。

这让司马欣心里十分不痛快。

一个人被利用,并不是一件讨厌的事情,因为这说明自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而当这个人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那他才是已经失去了存在的必要。

司马欣原以为自己是天平上能够决定胜负的砝码,但现实教育了他,他无足轻重,最多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添头,章邯才是秦军中举足轻重的大佬。

“司马将军,项将军事务繁忙,有些细节大概没时间商谈,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我会转告范先生和项将军,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陈平对司马欣异常的客气,但也就真的只是客气罢了。司马欣告诉项羽,范增还有陈平的那些事,对方的回答都几乎一致。

“哦,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措辞还是有点区别,不过意思就是这意思。

似乎没有人想拿这个做文章策反章邯,或者觉得不太可能。既然人家没打算,自己的价值大概就约等于零了。

“司马先生,蒲将军要我把这个交给你。”

正当司马欣和陈平两人间陷入尴尬的沉默时,白辉带着一个包袱过来了,递给司马欣之后没有做任何停留就离开了。

象棋!居然是那天做好的象棋,里面还附带一张画在羊皮上的棋盘。

司马欣瞬间豁然开朗。

“陈先生,蒲将军发明了一种游戏,在下觉得非常有趣,索性是无事,不如来两局如何?”

司马欣也看出陈平在项羽大营里不怎么得志,不过也是,有范增在,这样的谋士很难出头。

他就像是太阳,其他的谋士宛如星辰,就算再亮,还是不会被看见。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陈平也来了兴趣。

因为这是战阵的棋,因为棋盘上的河沟,写着“秦”,“楚”。

最重要的是,这是陈蒲送来的,就“蒲将军”三个字,就容不得大意。

那是个善于创造奇迹的男人。

熟悉的套路,熟悉的味道。昨日陈蒲是怎么教的司马欣,今天司马欣就是怎么教陈平。

陈平虽然不带兵打仗,但也是觉得此棋十分精妙,暗合五行阴阳纵横之术,虽看不见硝烟,但厮杀之惨烈,谋略之运用,奇正相辅,与沙场无异。

“你等等,我去叫范先生过来。”当司马欣摆出陈蒲昨晚的那个“大鹏展翅”的残局时,陈平几乎是慌不择路的跑出营帐去找范增。

对于整天研究情报的人,陈平不会看不懂这幅残局是什么意思。

“范先生,您觉得如何?”不久范增就被陈平拉到司马欣这里,一看到棋盘他的眼睛似乎像是被定住一样。

范增的谋略水平还在陈蒲之上,看到这幅残局就一直眉头紧锁。因为里面隐隐暗喻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但你硬是说这是牵强附会,棋局就是棋局,那也无可厚非。

陈平在一旁提醒,范增却好像从来没有听见一样。

“黑色为秦,红色为楚,是么?”范增抬头看了看司马欣说道。

“是。”

“嗯,有意思,真有意思。不若你执红棋,我执黑棋,咱们来一局,如何?是红先还是黑先?”

范增笑眯眯的问道,眼中杀机一闪而逝。

又是那个蒲将军,又是他先走了关键的一步!

你肚子里到底还有多少货没有倒出来?

“乃是黑棋先走。”

范增听到这话,二话不说开动。

十步之后,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棋盘,明明棋多,还是先手,居然输了?

天时地利人和,关键时刻的先后手很重要,关键时刻棋子的位置也很重要。各兵种有强弱,但也分场合。

尤其是开局是残局,更加妙不可言。人生如棋局,等你坐上棋手的位置,拿到手的往往就是残局。

这棋就像陈蒲这个人一样,深不可测,而且飘忽不定。

范增不信邪再来,十二步之后,依然输了。司马欣露出得意的笑容,昨天在陈蒲身上吃的瘪,今天终于在这个不可一世的范增头上找回来了。

但范增终究不是司马欣,在吃亏了两次之后,范增开始收起游戏的心态,把这棋局当做运筹帷幄的战斗来看待。

他下棋的速度开始慢了起来,似乎在不停的推演。

十局之后,范增和司马欣下成了和局。之后差不多有输有和,二十局之后,几乎每一局都是和局,但范增愣是没赢过司马欣,哪怕一次!最多就是和局。

红棋不败,黑棋不胜。

最后一次,范增根本就没走,而是把棋子一个个拿起来,反复的观察,眼睛像是吸到棋盘上一样。

良久,范增一声叹息。

“我明白了,司马将军,之前有所怠慢,还请见谅。只是目前时机并不成熟。等时机成熟了,我希望将军能带着这幅棋去一趟章邯大营,他会明白的,拜托了。”

范增对着司马欣深深一拜。

事情没办成,不过司马欣明白了,自己目前还不重要,但之后就难说了,总算是不虚此行。

……

“你好像又在不安好心?对了,我放帐篷里那节柴火呢?还打算今天做饭用呢。”

颖儿起来就发现陈蒲似乎一晚上没睡,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无非是想卖身的人担心自己卖不出好价钱,我不过是送了他一件新衣服打扮一下罢了。这些都是小事,倒是之后的连锁反应不好处理,逸仙不会甘于寂寞的,他一定会再次跳出来。”

“嗯,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呢。”颖儿睡觉常常出现幻境和时刻交错的现象,梦见自己的过往,但她不想跟陈蒲说那些扫兴的事情。

两军开战在即,刀剑无眼,颖儿说不担心那绝对是假话,只是没什么办法罢了。

“你好好休息吧,我已经闷了太久,是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今晚不用等我了,闷了找白辉说说话,我知道那小子挺会说笑话的。”

“你不知道孕妇不能大笑么?”

“随便了,晚上早点睡吧,到时候我就出去幽会,不用等我了。”说完陈蒲闭上眼睛,他忙了一晚上,真的累坏了。颖儿看他睡得沉,眼中的担忧一闪而过。

陈蒲说是去幽会,只怕幽会的对象不会是妙龄少女,而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武夫!这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特别是在目前两军对峙的情况下。

而颖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蒲去。

陈蒲是呼呼大睡了,范增可没睡,老年人本来睡眠就浅,他看着几经转手的那副“大鹏展翅”的棋局发呆。

“算无遗策,陈蒲,你想得到的是什么?”范增拿起一个“卒”,反复的观看。

“你的能力远远超过了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但是,你不过就是一个过河的卒子罢了,还以为自己能跑到哪里去?还以为自己能够回头么?即使要退,你又能退到哪里去?”

范增轻轻的把棋子放下。

“范先生!”

正在范增思考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一个面目清秀的汉子,看着爽朗不失威严,但脸上的表情却非常恭敬。

“项庄,你可回来了啊,这一路还顺利么?”范增那皱着的脸看到项庄以后就舒展开来。

“范先生,收到你的书信,我就带着人马不停蹄的从彭城赶来了,现在手下师兄弟共十三人以供驱使。”

原来这位汉子居然是消失已久的项庄,自从带着师兄弟出山之后,就一直当楚怀王的护卫,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你过来,我有任务交代。”

范增来到项庄身边,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了半天。

“这,这能行吗?我看蒲将军不像是会投降秦军的样子啊,再说这剑术上……”项庄吃了一惊,范增的要求虽然并不能说很过分,但他还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又不是一定要你做什么,只是伺机而动,他一旦做出什么不利于咱们大楚的事情,一定要……”范增没有说下去,而是做了一个斩首的姿势。

“是,属下一定竭尽所能。”项庄还是把好奇心压在心底,领命而去。

……

“什么?大哥,你说大军要退到棘原?”(棘原,三户津南,即今日河南安阳市之安丰乡、洪河屯乡、习文乡这一三角地带,交通便利,进可攻退可守。)

章平有点不敢相信,难道不守漳河北岸了么?

“明天大军就开拔,让黑蝎子带着他本部两万人留下来帮王离,我们先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