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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风城

这是一个无风的冬日清晨,阳光明亮却毫无温度,空气干燥而寒冷。

银赫又回头望了一眼影魔的坟头,然后跟强盗巴德,骑马走下山坡,朝着向南的方向出发。

阳光把羽毛状的云朵镀成了粉红色,晨光熹微。他们穿过一片干枯衰败的胡杨树,马蹄踩进肥沃黝黑的泥土之中。

胡杨干瘪丑陋的枝干,早已被冬日的冷风吸干了水分,干瘪开裂如同不肯腐烂的尸体。银赫闻着被雨水泡烂的树根,散发出来的甜腻臭味,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当他们行走在一片广袤荒芜的谷地里,四周就只剩下了茫茫无际的荒草。银赫跟在巴德的身后,朝着远处枯黄色的地平线前行。

“你以前来过风城吗?”强盗打破了两个人之间死一般的沉默,问道。

“唔!”银赫支支吾吾的回答,“我没来过这里,事实上,我从未踏出过黑色荒原一步。一直到影魔大人,他……”一提到巴勃罗,银赫再次难过起来。

“风城,也被称作“风暴之城”,”巴德耐心的给银赫解释道,“它的现任领主是“种子”洛根,而洛根的长子——风卷,被称为“风城之子”,至于他的次子嘛,”巴德笑了笑说道,“跟他的老爹一个德行,也是个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家伙。”

“为什么风城的领主会被称为“种子”?”银赫疑惑的问道。

“哈哈,这你可就算是问对人咯!”强盗吸了吸长满白头的大鼻子,炫耀地说道,“洛根年轻的时候到处繁衍,像是一条发了情的公狗。而他那句“我只负责把种子播撒进女人的体内,至于会不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自然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几乎传遍了帝国的每一间酒馆,每一座妓院。”

银赫听了心中惊讶万分,居然还有这么荒唐的领主?

“我曾经一度怀疑,苍白王子、甚至是教皇拉斯特,都有可能是那个老家伙的子嗣!”巴德故作神秘的说道。

银赫被他的话逗得开怀大笑,但强盗巴德,脸色却忽然凝重下来。

“怎么了?巴德?”银赫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于是疑惑的问强盗。

“银赫,你要切记我的话,”他神色庄重的侧头说道,“洛根虽然荒淫无度,但他和他的两个儿子,都极其危险,丝毫不逊色于我们要去寻找的烬。传言中,他们甚至可以在你不知不觉之间,就用风刃,在你的身体上割出无数细小的伤口。而直到你的血液流光,你也不会感觉到疼痛。”巴德的目光里满是恐惧。

银赫听了他的话,只觉得浑身都难受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皮肤上真的出现了巴德口中的伤口一样。

“你天赋异禀,不像我这个瞎了眼的强盗,以后一定会成为媲美影魔的传奇人物,”巴德看银赫紧张的不行,转而说道,“可你同样涉世未深,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险恶啊!”

银赫没有回答,只是在心里面咀嚼着强盗的话。

一直到天色昏暗,冷风穿过旷野尖声作响,银赫与巴德才赶到了风城。

他们骑马驻足于高耸的城墙之外,天色已晚,哨兵已经在城墙的过道上点燃了火把照亮。

银赫和巴德对视一眼,朝着紧闭的城门走了过去。

“干什么的?”一个体壮如牛的守卫,发现了银赫和巴德,立即放下了手里的长枪,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们要进城找……”

“我们要进城休息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就会离开,大人,还要请您放我们一马。”巴德跳下马,银赫看见守卫回头四顾,发现没人看着自己,收下了强盗递过来的金币。

“赶紧趁我发火前滚进去!”卫兵大手一挥,假装不耐烦的吼道。

巴德连声答谢上马,催促着银赫朝着城内走了进去。

风城之内,灯火通明。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两侧,挂着明亮温暖的灯盏。街道上挤满了往来不绝的行人,醉醺醺的酒鬼,腰间佩剑的高贵骑士,衣着华贵、散发着香水气味的贵族,躲在角落,衣衫褴褛的乞丐。

一起挤在这个灯火通明的城市里。

银赫好奇的打量着两侧穿梭的人们,骑马走过热闹喧嚣的酒馆,经过人满为患的旅店,最后绕过一个摆满花盆,泉水喷涌的广场,巴德终于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那座被群鸦围绕的高塔,顶端隐没于逐渐昏暗的天幕之中。塔身由奢华而圣洁的白色砖石砌成,在灯火下看起来洁白无瑕。巨大的风暴漩涡,一直从塔尖旋转着螺旋向下,盘旋于那座高塔的周围。

风暴的中心,是层层叠叠被烈火焚烧般的云层。暴风就安静无声的在尖塔的外侧扭动、旋转,仿佛随时都会移动,席卷摧毁大地之上的一切。

“暴风塔,风城的象征。”强盗指了指那座雄伟压迫的高塔,对银赫说道。

“你怎么对这座城市如此了如指掌?你来过这里?”银赫仰起头,试图找出暴风的源头。可最后一直看到脖子酸痛无比,仍旧一无所获。

“不,我抢劫过这里的人。”强盗窃笑着回答。

银赫被巴德的话吓了一跳,不知道强盗的话是认真的,还是仅仅是一个玩笑而已。

风暴开始急速的朝着塔里收缩,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洞口吞噬一般,发出猛兽咆哮般的轰然巨响。最后,乌鸦和风暴一同消失不见,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出现在了高塔之上。

银赫和下方的众人一样,抬头仰视着那个将两侧头发剃光,灰白长发梳向脑后的威严男人。一道明显狭长的伤疤,穿过了他淤青的右眼。

“帝国攻陷了沦城,奥提曼的人头,现在已经在运往里尔的途中。”他怒吼着向着下方的臣民喊道。

他的话引来一阵狂热的骚动与欢呼,银赫与巴德被人群撞来撞去,甚至连脚都站不稳。

“为了向马其顿国王表达风城的喜悦,我决定,”他阴沉的压低了声音,等到下方的吵嚷声消失,才喊道,“我决定增加赋税,向帝国献上我们的礼物,让你们共同享有这次胜利的荣耀。”

人群的欢呼,很快转为低声的议论,以及抱怨。

银赫看着那个俯视人群的男人,怒意逐渐浮上他的脸孔。几缕长发,搭在了他的额头前。

烈风再次带着狂怒的吼叫,从那个男人的眼球中喷涌而出。汇聚成为席卷万物的风暴,沿着高塔降临在喷泉之中。

伴随着一阵四散溅落的水珠,银赫朝着喷泉看了过去。

周围只剩下了死一般的沉寂,人们都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巨大的喷泉,露出了干涸的水池。而所有的水流,全都被风暴卷入了高塔之上。

“记住,我还活着,我仍然是你们的领主!”他的眼睛扫过沉默压抑的人群,然后转身消失在了暴风塔。

一直等到周围再次被吵嚷和牢骚声充斥,银赫才回过神来。天空落下了密集寒冷的冰雹,噼里啪啦砸向广场。

“他就是“种子”洛根?风城的领主?”银赫问身旁同样目瞪口呆的巴德。

“看他那副沉湎于杯中之物的德行,肯定是那个老色鬼!”强盗被冰雹砸的脑袋生疼,恶狠狠的说道。

“我们先找一间旅店,然后打听一下那个刺客疯子在哪里。”银赫揉了揉瘪下去很久的肚子,对强盗说道。

“现在我开始后悔赶走安东的士兵了,银赫,”巴德的眼睛,仔细的打量着每一个经过他们身边的人,不安的压低声音对银赫说道,“我总觉得,那个烬就在我们的周围,如影相随。”

银赫听了他的话,也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可是身边的脸,都是同样的陌生冷漠,他根本无法分辨潜伏于人群之中的敌人。

他们两个牵着马匹,走在风城繁华热闹的街道上。

银赫抬头望了一眼夜色,弦月周围,笼罩着一层巨大的血色风圈。而那座高塔,此刻看起来就像是黑暗中的幽灵,神秘而危险。

为了避免惹人眼目,他们两个挑了一间最为冷清的酒馆,然后拴好马走了进去。

那间屋子不同于其它华灯初上的房间,里面昏暗而冷清,只有三五个聚在一桌的男人,醉醺醺的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银赫和巴德尽量不打扰他们,安静的坐在了一张空着的酒桌后面。然后一个带着围裙的男人,从后面走了进来。

“你们是从战场归来的战士?”他淡黄色的双眼看起来狡黠而机敏,目光阴毒无比,用试探性的口吻问道。

“我们是两个无名之辈而已!”银赫回道。刚才领主洛根,当众宣布了要增加赋税,这个时候承认自己参加了沦城的战役,只怕是难以得到英雄般的礼遇。

“看你的朋友,恐怕不太像是一个无名之辈啊。”他的瞳孔骤然向中间聚集,紧紧盯着巴德的脸孔,“我似乎在洛根大人的通告上,看见过这张属于强盗的脸。啧!啧!你这张少了一只眼球的丑陋脸孔,实在是藏都藏不住。”他柔声说道。

银赫发现强盗听了他的话,脸已经涨得通红,手指摸向了挂在腰间的斧子。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你是个杀人越货的强盗,只要你的兜里揣着叮当作响的金币,甜嘴哈克依然敞开双臂,欢迎你进入我的酒馆。”他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笑意,眨着眼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