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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烟火

时间像是流水一般,在银赫的指尖飞快流逝。

一直等到春日重新降临在这片黑色的焦土之上,战争还是没有任何爆发的征兆。而银赫的公爵老爹,依然饱受着疾病的摧残折磨。死神既不肯放过他,又不着急合上他的双眼。

那是一个微风轻拂,柳絮飘飞的春日下午。

银赫骑着自己的马驹,缓行于绿草如茵,野花怒放点缀的山野之间。青草夹杂着花朵的香味,让他感觉神清气爽。就连飞舞嗡鸣的蜂蝶,也让他觉得分外愉悦。

他本来的计划,是骑马赶去苹果总督琼斯的果园,去欣赏那些正在如新雪一般盛放的苹果花。

但当他刚爬上一座低矮的上坡,就瞧见了从远处过来的那辆破旧马车。

“罗伦!”银赫欣喜的喊了一句,然后就策马扬鞭,朝着那辆摇摇晃晃、叮当乱响的马车疾驰而去。

“银赫!”烟火商贩罗南的儿子,一瞧见朝向自己跑来的男孩,就欢快的跳下马车,兴奋的手舞足蹈。

银赫也紧跟着跳下马背,跟罗伦紧紧的拥抱了一下。

“银赫,你好像是长高了。”罗伦嗔怪的说道,努力地垫高脚尖,想要证明自己并不比银赫矮多少。

“你也好像比以前更英俊了。”银赫笑了笑,拍着罗伦的肩膀说道。

而此时罗伦的老爹,那个苍老却精明的烟火商贩,正坐在马车上对银赫微笑着。

他棕色的头发卷曲凌乱,脸颊消瘦,皮肉却依旧没有松垮下去。方正结实的下巴上,爬满了黑色的坚硬胡茬。

“银赫大人。”他拿着鞭子,停下马车走到银赫的面前,向前方的公爵次子恭敬的行礼。

“罗南叔叔,欢迎你们的到来。”每逢春日重新笼罩大地,这对烟火父子,都会伴随着空气中到处飘飞的蒲公英,赶到这座荒芜贫瘠的城市。

罗南笑容满面的对银赫点点头,然后就吩咐自己的儿子坐回到马车上面。

银赫也爬上马背,骑行在那辆装满烟火杂货的马车上。跟在他们的后面,朝向城堡里面走去。

一走进城门里,罗南的马车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些争抢吵嚷的人们,都在询问烟火商贩有没有捎来自己订购的货物。

“沦城已经属于马其顿国王了。”罗伦从人群之中挤出来,跑到了银赫的面前,神采飞扬的说道。

“是啊,冬王的头颅应该已经高挂于钢铁大殿之中。”银赫附和着说道,却并没有告诉罗伦,自己曾经亲身经历了那场战争。

“管他什么冬王国王呢,”罗伦笑了笑说道,“我要去琼斯的果园,去找我朝思暮想的甜心瑞秋了。至于战争的事嘛,我们可以稍后再聊。”

罗伦说完,就飞快的消失在城门之外。而银赫,还呆立在原地。

他不知道罗伦是否也对瑞秋感到魂牵梦绕,可是他自己心里面清楚的很,自己对那个夏日一般美好的女孩,充满了渴望与热爱。

想到这里,银赫也牵出自己的马,挤过那些手拿货物,心满意足讨论不休的人们,朝着城外走去。

当他找遍了鲜花绽放,蜜蜂蝴蝶环绕的果园,依旧没有发现罗伦和瑞秋的身影,就连苹果总督琼斯,也不知所踪。

“他们一定是躲在地窖里。”想到这里,银赫心里居然冒出了一股莫名的怒意,骑着马就奔着地窖去了。

通道里面飘溢着果肉发酵的气味,但里面依旧灯火昏暗,漆黑的像是坟墓的深处。一想到坟墓,影魔的身影立即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银赫有些害怕的盯着灯火之外的黑暗,影魔仿佛就在那里默然注视着他,和另外的十个分身一起。

“你早已偷走了我的心,瑞秋,我愿意为你付出所有的一切,只要你开口。”

银赫刚走到地窖的深处,就听见罗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罗伦,你并不了解我。”瑞秋的回答羞涩而紧张,似乎是害怕伤害到烟火商贩的儿子。

“什么是你想要的,我可是一清二楚,”罗伦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你心里面想的是拜恩家的二儿子,你想着攀附上贵族权势。而正是因为如此,才拒绝我这个出身贫寒的烟火贩子。”

接着银赫就听见一阵女孩的抽泣声,还有罗伦轻声安慰的声音。

“他的老爹算是什么公爵,一个躺在病榻之上,死亡之后就要被埋进自家煤矿的穷鬼罢了,”罗伦用不屑的语气,压低声音说道,“我敢跟你打赌,咱们的国王大人,早已经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片鸟不拉屎的封地。”罗伦信誓旦旦的说道。

“可是银赫他……”

银赫气得双手发抖,这个自幼就被他视为手足的挚友。居然背着他的面,如此侮辱自己的父亲。

接着,一阵低沉的喘息和女孩轻柔的呻吟,就从摆满酒桶的地窖深处传来。

银赫转过身,离开了令他心碎的黑暗通道。

他骑着自己的马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琼斯的果园。沿途生气勃勃的春日美景,此刻再看起来也让他心烦意乱。

当银赫气冲冲的走进回廊,差点迎面撞上了自己的弟弟银胜。

“呦!老哥,”银胜怪叫一声,挡住了哥哥的去路,“这是谁招惹你生气了,不会是咱们的父亲大人,又跟你讲了一遍巫师塔的那些陈年往事吧?”

银赫气得双眼通红,嘴唇已经被咬的流出鲜血。而他被怒火填满的双眼,正随着怒意宣泄的**,死死盯着银胜。

“算了,还是**能讨得我的欢心啊!”银胜自讨没趣的说了一句,就闪到了一旁。

银赫从弟弟的身旁经过,径直走向了母亲莱安娜的房间。

“你这是怎么了,银赫?”母亲觉察到了儿子的垂头丧气,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银赫不知如何开口,跟母亲讲述困扰着他的烦恼。

“让我来猜猜,到底是谁家的女孩,惹得你如此烦恼。”莱安娜放下手里正在缝补的衣服,笑着对银赫说道。

“你怎么会知道的,母亲?”银赫诧异的问道,从小就是如此。他任何细微的心思,都逃不过母亲那双敏锐的双眼。

“你这个年纪,又能有什么别的事困扰你呢?”莱安娜微笑着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银赫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当你父亲风华正茂的时候,他和你经历过类似的烦恼,”莱安娜把手放在银赫的头发上,轻柔的说道,“不过最后,他还是在错过那个女孩之后遇见了我。而正是我们的结合,才孕育了你们三个英俊挺拔的小伙子。所以要我说啊,命运总会做出最好的安排。”

银赫只能懵懂的理解母亲的话,他本以为,经过沦城那场战争的洗礼,他在以后的日子里,足以坦然面对生活的风吹雨淋。

可刚才地窖里发生的噩梦,还是让他感觉心如刀绞。

“我会遇见自己的真爱吗?总有一天?”银赫心里本是满怀期待,却在经历了挫折之后,不敢再对男欢女爱抱有太过美好的幻想。

“会有一个如同梦境般美好的女孩,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莱安娜慈祥的微笑着,“总有一天,我向你保证。”

银赫也跟着母亲微笑起来,沮丧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

“莉莉呢?她有了自己心中的王子吗?”银赫双手交叠,放在后脑勺,靠在了椅背上。

“正如那些怀春的女孩一样,整日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莱安娜紧皱眉头,担忧的说道,“她看上了惊龙城公爵龙临的独子——龙灭,那个她只在你老爹生日的时候,匆匆瞥过一眼的龙种。”

银赫听了也是满心的忧虑,不仅因为惊龙城公爵是他们的封君。而且银赫也曾耳闻,龙临野心勃勃,甚至与坠龙海里面的蛇人打交道。而那个自称为龙族的家族,一直以来都很少与外界往来,这更让他们显得神秘而危险。

“她会知道怎么做的。”银赫把手掌覆在母亲粗糙的手背上,轻声的安慰道。

“她只是个刚满十五岁的女孩啊,”莱安娜大呼小叫的喊出了声,“我真怕有一天,她会和那个叫龙灭的恶龙搞在一起。”

银赫不知道怎么安慰母亲,只能尽量说些让她宽心的话语。

等他从母亲的房间里出来,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万千灯火,在城堡之内的街道渐次燃亮。

“轰隆!轰隆!轰隆!”

伴随着一阵接连不断的暴响,烟火四散逃窜,喷射的花火到处乱跑,炸裂开的火花溅落满地。

整个头顶的夜空,都已经被烟火染得缤纷绚烂。

而接踵而至的,就是接连不断的哭喊、尖叫声,烟火爆炸的街道,瞬间挤满了人群。

银赫赶紧跑下台阶,朝着发出火光的位置跑了过去。

他从人缝之中,费力的侧身挤了进去。

苹果总督的女儿——瑞秋,正傻了一般站在被烧焦的马车旁边,捂着嘴痛哭流涕。

而烟火公爵罗伦,正抱着浑身焦黑,嘴角鲜血喷溅的罗南,跪在被崩得粉碎的车轮旁颤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