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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象牙

他的手里已经没有了火把,森林里面树根虬生,苔藓遍地。

银赫携带着那把龙枪,每往前跑一段距离,就会被绊一跤,重重地摔倒在地。可是他害怕那些浮尸会追上来,丝毫不敢耽搁,朝着登陆的海岸一路狂奔而去。

还没到与巴泽萨约定的位置,银赫就拉响了手中的信号。

一束金色的光芒,笔直的喷上头顶漆黑的夜空,之后炸裂开来,化作五彩缤纷的流焰,照亮了一整片的夜幕。

银赫赶到岸边的时候,巴泽萨的船早已伸出舷梯等待他。待到银赫走上甲板,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惊诧而震惊的停留在他的身上。而他手中的那把猎龙之枪,更是替他牢牢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小子,你还真是走运。”巴泽萨迫不及待的走上前,想要抢夺银赫手中的猎龙枪。

银赫往后一闪,避开了船长伸过来的手掌。

“我只是想瞧上一眼,这个传言中可以猎杀龙族的圣物罢了,”巴泽萨狡黠的干笑几声,收回了自己的双手,“我对海岸上的任何事,都毫无兴趣。”

语毕,船长再次让他的海盗船下沉,开始了返航的旅行。只不过,他这次把船开往更加深邃的海沟里。

当海盗船下沉到船长满意的深度,他迫不及待地带着所有的船员,将银赫团团围在了中间。

接着他“仓啷!”一声,拔出了隐藏于黑甲之中的燃烧长剑。

“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他阴沉地盯着银赫,开口说道,“我让你返回陆地,然后你把手里的猎龙枪交给我。”

银赫在脑子里审视着现在的局面,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交出圣物之后,巴泽萨很可能会像对待那些俘虏一样对付他。

“我看这样更好,巴泽萨船长,”银赫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你先把我带到海岸上,我一定履行自己的承诺,将这把猎龙枪交给你。”

“少和我讨价还价。”巴泽萨持剑上前,其它的船员纷纷效仿,手持武器逼近上来。

“船长大人,这把龙枪,可是朱尔斯大人想要得到的东西,如果你把它抢走了,我想他一定会勃然大怒的。”情急之下,银赫想到了朱尔斯与巴泽萨之间的血契,于是开口说道。

“你少拿那个连自己过去都不敢承认的懦夫吓唬我,”巴泽萨虽然仍是一副强硬的模样,却再也不敢往前迈出一步,他思索了顷刻,又露出了虚假的笑意,“我为何不割开你的肚皮,然后亲手把这把龙枪,献给我的那位老朋友呢?”

“我跟沙皇和血手安东事先有过约定,必须由我将猎龙枪亲手交给他们。”银赫眼见着海盗们再次收紧了包围圈,飞快地搜寻着逃命的手段,“而且,只有我,才能将龙灭引入圈套里,如果我死了,里尔一定会怪罪于朱尔斯大人。”

“干他妈的朱尔斯大人,朱尔斯大人,我真是恨透了这个虚情假意的头衔。”巴泽萨难以遏制心底的愤怒,破口大骂道,“他和我一样,只是一个卑劣下贱的海盗而已。”

当海盗们收回自己的武器,再次回到各自的岗位上,银赫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走到船舱里,找到了正在睡觉的凯斯。

“凯斯,船只就快要停泊靠岸了,你不和我一起上岸么?”银赫将凯斯推醒,焦急地询问道。

“只有亡者才有权利上岸,而活着的人,必将扬帆远航。”凯斯似乎还没有睡醒,呓语着低声说道,“当我登上这艘船的那一刻起,巴泽萨船长就和我订立了血契。你快走吧,银赫,永远都不要再回来。”说完,他一翻身,抱着自己的摆针继续蒙头大睡。

而这个时候,海盗船已经升上了海面,停靠在卢勒城外的浅海里。银赫跑出了船舱,站到了海风轻拂的甲板上面。

“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久就会再见面的,”银赫刚要下船,巴泽萨就追了过来,用手腕紧紧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脸旁耳语道,“我向你发誓,小子,我们很快就会再遇见。而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让你变成我的船员,我会和你订立血契。”

银赫拼命地挣脱了他的胳膊,飞快地逃下了这艘诡异危险的亡灵之船。

他一走进那座海兽城门,银赫就知道,这座城市一定发生了发生了足以让其毁灭的惨剧。

街道上烧满了火光,到处都是逃跑推搡的市民。水果摊大都倒塌歪斜,甜橙、苹果、葡萄滚得满地都是。而已经有手持刀剑的男人,开始趁着混乱抢劫那些躲在屋里不敢出来的商人。

海港上的景象更加混乱不堪,船梯上挤满了密如蝼蚁,试图离开这座城市避难的人群。有几只载满了难民的大船,已经开始拔锚朝着远方开去。

银赫抓住了一个正在奔命的小伙,不顾他蹬腿踢脚的挣扎,厉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领主……朱尔斯大人……他死了,”他明显是被吓坏了,在银赫的手里胡乱地挣扎着,“卢勒的领主,被刺客谋杀了!”

他宣布完领主的死讯,银赫刚一松手,他就挤进了逃难的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我们不久就会再见面的!”

巴泽萨那张阴险而残忍的脸,仿佛就在银赫的面前。他一下将所有的事都想通了,巴泽萨与烬达成的协议,就是由刺客来除掉船长的契主,然后交换回自己的儿子凯斯。

想到这里,银赫赶忙挤过那些朝着城外逃命的难民,往卢勒的大殿跑了过去。

大殿里面也满是自顾逃命的仆人、卫兵,丢掉的长矛刀剑,被踩扁的菜肴水果,还有倒在地上的烛台流出的红油。

“一定是烬的手笔。”银赫一瞧见这混乱而惨烈的一幕,他就在心里面认定了。

朱尔斯就倒在自己的王位上,一株灿烂鲜艳的花瓣,撑开了他的整片胸膛。鲜血顺着他的尸体,一直淌到了黑色的石阶上。而王座后方的那些神像,就用他们死寂无神的空洞眼窝,目视着面前这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

海妖之子抱着父亲的尸体,却不知道该怎么把他从那株要了领主命的鲜花上拔下来。而那个叫艾雯的女孩,就茫然无措地站在海拉的身旁。

“他们要来了。”银赫几步跨上台阶,来到了王座旁边,对着悲痛欲绝的海拉说道。

“这不就是巴泽萨的目的么,”海拉替朱尔斯合上因为震惊而睁大的双眼,恨恨地说道,“他就是为了除掉血契的束缚,才派出刺客谋杀了我的父亲。”

“海拉大人,我父亲他……”

“你给我闭嘴,”海拉断然喝止了想要开口的艾雯,“你和你那强盗老爹一个德行,满脸的虚情假意,却比毒蛇还要阴险歹毒,我现在就宰了你,替我父亲报仇。”

银赫的内心虽然也很慌乱,但他还是立即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个叫艾雯的女孩,竟然是船长巴泽萨的女儿。

可银赫已经来不及思索更多,海拉说完,就从背后的皮囊里,抽出了自己的容器。

那个通体苍白,光滑无暇的法器上面,雕刻着复杂而精美的花纹。

银赫感觉,正被海拉握在手中的容器,应该是由海象的象牙制成的。

海妖之子暴喝一声,蓝色的水流,猛烈的从象牙之中喷溅出来。

银赫的动作更快,沙漏早已筑成黑色的坚盾。被阻挡的源流,四散喷溅。朱尔斯已经毫无血色的脸,被象牙中激射而出的水滴,侵蚀的千疮百孔。头上的冠冕,“当啷!”一声掉在台阶,沿着血泊滚落下去。

海拉面露惊讶,难以置信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孩,还有男孩正在释放出黑色浓雾的沙漏。

“我劝你赶紧滚开,不要阻挡我报仇。”海拉旋转着手里的法器,寻找着攻击银赫的机会。

“是巴泽萨做的,不是她。”银赫将艾雯挡在身后,紧密地注意着海拉的一举一动。

海水再次从象牙里溅射出来,化作千万把寒光凛冽的利剑,猛烈的刺向银赫唤出的黑盾。

银赫只能源源不断地从源泉里抽取力量,才能勉强维持住盾牌的强度。

利剑在空气中拉扯出璀璨的蓝色光芒,此起彼伏地爆射在盾牌之上,崩碎折断的剑芒,将整张王座瞬间瓦解。而尸体被剐蹭的千疮百孔的朱尔斯,坠下了高高的王位,重重地摔落在地板上。

“啊!”

一看见父亲被再次践踏的尸体,海拉怒吼一声,开始疯了般抽取象牙中的力量。

银赫的额头上全是汗珠,手中的沙漏开始微微颤抖,组成盾牌的浓雾,也开始渐渐地向着沙漏里收缩。

“他手中的象牙,是从海妖克拉肯的身体上掰断制作的容器,里面储存着无穷无尽的海水,被称作无尽源流。”艾雯躲在银赫身后,焦急地对正与海拉混战的银赫喊道。

就在银赫感觉再也支撑不住面前的坚盾,一声震破天际的暴响,从大殿之外传来。而冲天而起的火光,即使站在大殿里,都能看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