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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葬礼

点燃煤油,冒着烈火的弹药,伴随着投石机“吱扭!吱扭!”的闷响狂轰滥炸。

巴泽萨所统领的海盗,一发现亡灵船长倒在了甲板上。被恨意驱动的船长们立即决定调转船头,与薛西斯的蒙罗大军拼个你死我活。

弩炮抛出的巨石砸在甲板上,发出轰然巨响,木片四散飞溅,被炮弹击中的海盗立即被砸成了一滩烂肉。

“撤退!”船长死亡,他的女儿艾雯身穿巴泽萨的黑甲,成群的乌鸦盘旋在亡灵船的头顶上空。她站在船头怒吼着下达命令,水手升上了黑色的船帆,开始满舵撤出蒙罗被弩炮、投石机以及逐渐聚集战士把守的海岸。

空气忽然开始变得潮热起来,银赫向着海岸边望去,薛西斯又已经做出了抛射长枪的姿势。

“全速下沉!”艾雯果断地下达了命令,亡灵之船船头的海妖立即下降,朝着翻滚的海水穿了进去。

海水瞬间覆盖上来,与此同时,一道明亮炙热胜过烈日的长枪光芒,从他们头顶的海水笔直穿过。海水被划出一道狂卷的海浪,一声沉闷巨大的轰响过后,海面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汹涌沉重的海水就在他们的四周涌动,整个甲板上的所有人却安然无恙。一个巨大的水泡,隔绝了冰冷窒息的海水,将所有人都安全地笼罩在屏障之中。

亡灵船上没人出声,银赫的爆吼声穿透了压力逐渐增大的海水。他将手中的沙漏握的噼啪作响,裂痕如同霜花一般沿着沙漏的表面蔓延。整片海洋的海水,似乎将所有的重量全都集中在了他的头上。他的头颅几乎快要被碾碎撑爆,五彩斑斓的幻象洪流,从他周围的海水里,急速地向着他的视线流动。

银赫的黑盾撑开了一片足够广阔的空间,亡灵之船在里面全速朝向前方驶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凝视着面前这媲美神迹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艾雯,我撑不住了!”银赫抓着沙漏的手指开始变形,鲜血从被他咬的晃动的牙齿缝隙里渗了出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抵挡着不断压迫而来的海水。

亡灵之船开始向上抬升,银赫终于感觉海水的压力在逐渐变小。最后,海盗船终于一跃而上,来到了海面上方。水花从天空落下,将瘫倒在甲板上的银赫再次淋了个遍。

而此时,那些成功躲避弩炮与投石机攻击的海盗船,也已经行驶到了他们的附近。艾雯命令所有人继续前行,以防以掠夺为生的蒙罗人追赶上来。

黄昏的时候,他们的船来到了一个岸边长满棕榈树的海湾。艾雯下令船员抛锚靠岸,然后让几个海盗将父亲巴泽萨的尸体抬下了亡灵之船。他们趟着被阳光晒得温热的海水,走到了那片被棕榈树覆盖的黄色沙滩上。

在一株浑身满是尖刺的巨树下方,躺着一头已经死亡的海兽尸体。那座腐烂大半的尸山上落满了食腐的海鸟,以及嗡嗡乱响的苍蝇虫子。艾雯命令海盗将巴泽萨的尸体抬进海兽光滑发亮的骨架里,一直走到海兽被海鸟啄食着的巨眼位置,才下令将巴泽萨的尸体放下。

几十个打扮怪异的船长,将银赫他们以及船长的遗体围在了中间。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复杂的神色,盯着躺在柔软沙滩上的亡灵船长。

“我父亲他一声漂泊在茫茫无际的洋流之间,而在数不清的漆黑夜晚,他都是在摇晃颠簸的甲板上,独自酗酒掌舵度过的,”艾雯竭力忍住莫大的悲伤,凝视着父亲冰冷死亡的尸体说道,“现在,我要将他埋在所有海盗大王的坟墓里,让他安然沉睡于大地之下。”

“可他是海盗,更是整个暴风海与夏日之海的主宰,他理应随着亡灵之船,沉入暗无天日的海沟里。”一个戴着黑色宽檐帽子,留着两撇白色胡须的船长质疑道。

“巴泽萨没日没夜,都在驾驶着他的亡灵船,待在大海的深处。难道你还指望着,他睁开眼睛之后,发现自己再次被送回了冰冷漆黑的海水里么?”另一个光头,脑袋上刺有墨鱼图案的船长马上表示反对。

两位船长截然不同的看法立即挑起了海盗头子们的争辩,他们面红耳赤,唾液横飞,都试图说服对方。最后,伴随着一阵凌乱的兵器抽拉声,他们甚至决定用刀剑说话。

“够了!”艾雯高喊一声,抽出了那把熊熊燃烧的烈火宝剑。气势汹汹的船长们这才住手,等待着艾雯讲话。

“披上这件黑甲,手举烈火之剑的人,才会成为新的海盗之王!”艾雯将手里的火剑举的更高了,靠近他的几个船长向后退了一步。

“可你是个女人!”一个长着一口黑牙的海盗马上反对道,一针见血的看法令其余的船长立即附和,点头称是。

“海盗法典并没有规定,女人不能成为自由航行,统领海洋的海盗王者。”艾雯据理力争,毫不示弱地说道,“或者,你们也可以挑战我!”

海盗们看了看艾雯身上的黑甲,以及艾雯身后站立的银赫与烬,彼此瞧来瞧去,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出声。

“干他妈的!”白色胡须的船长最后咒骂一声,将自己锈迹斑斑的佩剑插回剑鞘,“我曾经宣誓效忠巴泽萨,但我绝对无法容忍一个女人对我发号施令。”语毕,他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我曾经以我老妈的贞操为名,向巴泽萨船长发下毒誓,誓死追随他的黑甲与旗帜,即使他已死去,我仍然会忠于我的誓言!”满口黑牙的海盗,咧着自己丑陋的大嘴说道。

陆续有几名船长离开,但更多的海盗头子选择留下,继续向亡灵之船新的主人效忠。艾雯和银赫他们,用船上带下来的铲子掘开柔软的沙土,直至一个合适的墓坑出现在他们面前。

海盗们将巴泽萨的遗体,安放进了海兽的骨架下方。之后由艾雯,抛下了第一捧沙土。之后每个海盗都轮流铲出沙子,抛落进曾经效忠的主人尸体上方。

等到一个低矮的坟头出现在他们面前,天色已经微微发暗了。海风很硬,吹得银赫脸颊生疼。

海盗们点燃油灯与蜡烛,将整个沙滩照的亮如白昼。他们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或者扣下衣服上的纽扣,抛落在亡灵船长的坟墓上。最后,海盗们轻声唱起了一首歌,在晚风的吹拂声中。那歌声逐渐壮大,连站在甲板上的海盗们也加入进来。雄浑低沉的悲魂曲荡漾在整个海岸,听起来让人感觉心碎悲凉。

“夏日之海哦,你像一位姑娘那么芳香!”

“那温柔暖和的轻抚,让我迷醉彷徨!”

“而我爱上了一个风华正茂的姑娘!”

“她有着大海般令人着迷的力量!”

“直到死神来娶我的新娘!”

“我才想起诅咒还藏在我的心房!”

“也许地狱才会是我的家乡!”

……

银赫看见艾雯的目光里,有着他之前从未见到过的神色。她轻轻地张开嘴唇,合着那些海盗的歌声轻声吟唱。“她最后还是变成了大海与海盗的子民,而不是那个令我着迷的姑娘。”银赫的心里出现了莫名而来的失落感,他只是沉默地盯着艾雯闪闪发光的年轻美丽脸孔,却觉得她与自己的距离在慢慢变远。

“我会将你们送到卢勒,然后我们就在卢勒的海港里告别吧!”当他们回到船上,并肩站在甲板上,看着埋葬巴泽萨的海兽尸骸,艾雯对银赫说道。

“艾雯,我……”

“银赫,”艾雯的脸上没有了昔日的可爱与青涩,取而代之的是坚毅与沉着,“我从未后悔过和你相恋,但我们现在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分叉口上。我无法抛弃大海与父亲的船,而你,也无法放弃自己的妹妹和肩负的责任。我们终究只能是彼此生命中一闪即逝的陌路人,却足以让人刻骨铭心。”

“我会再次找到你,就算是寻遍整个世界的海洋!”悲伤瞬间占据了银赫的心脏,他攥紧自己的拳头,努力不让自己的身体颤抖。

“也许我们会再次见面,也许直到我葬身大海,或者是你战死沙场,我们都无法再看彼此一眼。”艾雯的语气忽然变得欢快起来,“那我们为何,不好好珍惜这个夜晚呢?”

他们钻进了亡灵船的船舱,躲进一间用来储藏洋葱和淡水的库房。银赫感觉自己呼出的气息像是着了火,而他炽热的目光似乎马上就要将艾雯熔化。他们疯狂地占有彼此,在灯火昏暗的舱底滚来滚去。

“我要你从后面上我!”艾雯忽然停下了动作,双眼迷离狂热地贴在银赫的耳畔说道。

当亡灵船的速度逐渐放慢下来,银赫才和艾雯从船舱里走出了甲板。清晨的海风很冰冷,带着海水的潮湿腥味。而在他们的前方,则是卢勒正在重新从废墟中建造的港口。

船梯放下后,烬首先走下了亡灵之船。而银赫,则依依不舍地站在艾雯的面前。海风吹拂着艾雯因为体力消耗而有些苍白的脸孔,她的银发在海风中飞舞着。

“那么,永别了,我的爱人!”银赫终于露出了一个释怀的微笑,轻轻地拥抱了女孩之后,走下了那艘已经被年轻的女孩占有的海盗船。

当他再次回头的时候,亡灵船已经消失在了卢勒的港湾里。银赫终于品尝到了爱情的味道,即使只在如此短暂的寥寥数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