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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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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如若没有证据,还请爹不要随意下定论。”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陆荆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脸上再没有从前目空一切的高傲,灼灼地看着父亲道。

“是啊老爷!我……哎呀,到底怎么回事儿呀!”大娘面如土色,终究无辜地嚷嚷了起来。

“就是就是!爹啊,娘亲怎么可能下毒害傻……害姐姐呢。”陆椰蓝也在旁急道。

“住口,有你话的份吗!”父亲怒道。

“爹……”我犹豫着开口,“这事儿,还请您不要妄下定论……”

闻言,母子三人都用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鄙视目光恶狠狠瞪着我,唯陆荆禾,只微微碰触了一下就慌张转过脸去。

我暗自吐了吐舌头,见戏演得差不离了识相地闭嘴——好吧,我承认我是人。

“你们都要证据是吗?”父亲阴沉着脸,目光却只是森然对着大娘,一字一顿道,“好!我就给你们看!”

他着,拿起不知哪儿抽出的一张纸,猛地甩到大娘面前,飘飘然落到她脚边,“你自己看吧!”

大娘唬得脸色惨白,犹豫着躬身捡起来,看了看狐疑地抬起头:“这……这是?”

“织生病时抓药地方子。”

“是。可……”大娘仍是一副大惑不解地模样。

“夫人不觉最后地一味药。字迹有些特别吗?”父亲一动不动盯着她。

大娘低头看了看。脸色忽然一白。猛地抬头想要什么。却被父亲打断。

“怎么。不对劲了吧?”父亲眉头扭作一团。厉声道。“番木鳖。好一味番木鳖啊!如若不是刘大夫恰巧知道。这番木鳖服用过多会导致中毒。还真就让我这医药世家出身地夫人神鬼不知地得手了。”

“不是我不是我!”大娘拼命摇着头。“番木鳖有毒是没错。可……可这味药真不是我加上去地!老爷你要相信我!”

“不是你?”父亲冷笑一声:“莫非是织在昏迷中加上去的不成?”

“我……我真的没有……”大娘拉着父亲的手臂哀求道,“就算我有那份心思,又怎会笨到留下这么大的破绽,老爷,这分明——”

“你还狡辩!”父亲猛地甩开她手,忽然冲门外大喊道,“烟儿,你进来!”

大娘猛地扭转头,脸色瞬间难看之极。

烟儿垂手安静站着,“老爷。”

“烟儿,你老老实实回答我,这药方上的字,是不是你的笔迹?”父亲问道。

烟儿沉默了稍许,似乎在顾忌着什么。

“你放心,我知道你不懂医理,就算有事也不会迁就于你,你老实答话就是。”这笔迹,究竟是不是你的?”父亲重复问道。

“是……”

“我再问你,是谁,主使你做的?”父亲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是……”烟儿犹豫着,偷偷瞟了大娘一眼。

“是我,老爷。”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怯然响起。

“娘你……”我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娘亲。

她冲我头,迈步走到父亲面前,敛着手道,“是我请烟儿姑娘帮我加上的。我早年听乡下的老人们过,番木鳖可用治风湿顽痹,所以才加在织的药方上顺便买了来省些麻烦,哪知被我粗心地搞混了。”

她心细如针,怎么可能将不同的药搞混!分明是想替大娘开罪。可是有些人,并不是宽容就可以教化的。

“是吗?”父亲冷笑道,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烟儿你,是月红让你写的吗?”

“我……”烟儿左右看看,露出些许怯意。

我忽然觉得今天的烟儿,很不寻常!

“爹,姨娘都已经了是她遣人做的,您何苦要逼着娘亲?”陆荆禾在旁不满地道。

父亲不看他,冷哼着对烟儿道,“你不也没关系。我且问你,织盛药专用的瓷碗,你可否拿来让我看看?”

烟儿惶惑地抬眼看看父亲:“瓷碗……夫人怕传染了府里其他人,让……让奴婢扔了……”

“哦?”父亲忽然回过身,从案桌上拿起什么,转头对烟儿道:“你的,是这种吗?”

我顺眼看去,注意到那是只雕花精致的瓷碗。

“是……”烟儿回答。

父亲神色动了动,忽然露出几分悲凉:“最毒妇人心呐,番木鳖高温后毒性会减轻,你们竟想出捣其汁涂于碗中的诡计,若非刘大夫见多识广明察秋毫,发现这瓷碗上暗藏玄机,织岂不是就这般不明不白被你们害死!”他着情绪激动起来,手猛地一甩,案桌上的贡品一股脑儿飞出去,瓷器撞到墙壁上,支离破碎撒了一地。

我愣住,之前虽然想过自己的病是大娘在捣鬼,但完全没想到,就一味药物,居然又让我和死神擦肩而过。如果不是朱三派人去京城搬了这么个神医来,我确实就会这么莫名其妙翘辫子了。想到自己又曾和死亡靠得那么近,我不禁腾起一股恐惧,生命脆弱得让人防不胜防。

大娘已面如死灰,转到父亲面前跪下,哭诉道:“我真的没有,老爷,一定搞错了!我不喜欢织是没错,但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你我二十余年的夫妻情,难道你连我都不相信吗!”

“我不相信!”陆椰蓝急了,望着父亲瞪圆的虎目瑟缩了一下,又壮着胆道,“娘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爹你要查清楚再做定夺!”

“混账!有你话的份吗!”父亲怒道。

陆椰蓝吓得退后了步,踟蹰了一下,转而又强横地扬起下巴:“我娘被冤枉,我当然要出来话!爹你连娘亲都不相信,你不是好人!”

啪——

父亲忽然抬手,啪地甩了椰蓝一个耳光。我们全部惊呆了,父亲给我们的印象一向是温和宽厚的,从未这样暴怒过。最吃惊的却是他自己,他怔怔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陆椰蓝,又看了看自己仍停在半空的手臂,嘴唇抖动着,似乎想要开口什么。

陆椰蓝死死咬着嘴唇,半边脸红起来,强忍着眼泪瞪着父亲,忽然转身飞快地跑出屋。

我一向不喜欢陆椰蓝这个妹妹,可我不得不承认,在某个瞬间,如她捍卫母亲迎战的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她也是个挺可爱的姑娘。

屋里的气氛再度僵持,大娘看到女儿受了委屈,本气得身子都抖动起来,可忽然又泄下气来,当着众人瘫软地坐下来,有气无力地道,“蓝儿从娇生惯养,从没吃过苦头,你今天为了这狐狸精竟动手打她。”她呵呵冷笑几声,“二十几年的夫妻情也抵不过你的狗屁愧疚。好,你问,有什么要问的,你问,犯妇一定老老实实作答。”

父亲眼里露出些不忍,只一瞬又强硬起来:“织是我的女儿,我不希望以后再有谁用狐狸精来形容她!”

大娘只冷笑一声,却不答话。

“烟儿——”父亲拖长着声音望向烟儿。

烟儿颤抖了稍许,忽然抬起头朝四周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坚定了什么,猛地挺起下巴对上父亲询问的眼睛:“老爷,奴婢……奴婢有话要。”

父亲鼓励地看着她,“不用怕,没人伤得了你。”

“多谢老爷。”烟儿深吸一口气,迅速地看了大娘一眼:“老爷,番木鳖,是夫人吩咐奴婢去买的。”

此话一出,屋里顿时响起大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烟儿!”陆荆禾厉声看着她。

烟儿不去看他,眼里透出股冷凛的决绝。

“你胡!”大娘目眦尽裂地瞪着她大吼道。

“都住口!”父亲环视一周,继而冷冷道,“烟儿你继续!”

“奴婢儿时也听过这番木鳖,只知是味通经活脉的补药,并不知晓服用过多会中毒。便照夫人的吩咐在药方上添了这味药,后来夫人拿了些别致的瓷碗来,是专门拿给二姐服药,夫人二姐病情不明,以防传染给府里其他人……烟儿只道这是事,没有告知其他人就将二姐的瓷碗换了。却没想过……烟儿糊涂,险些害了二姐性命,还请老爷责罚。”烟儿叩首道。

“胡胡!你胡!”大娘忽然疯狂扑向烟儿。

父亲一把将她拉住,却还是将烟儿惊得两手撑在身后坐倒。

“够了!你还嫌脸丢得不够!”父亲怒道。

“老爷,烟儿她谎她谎!”大娘喊着。

“爹,你怎么能相信烟儿一面之辞?”陆荆禾道。

“老爷,”烟儿重新镇静下来,“夫人待烟儿恩重如山,若非人命关天,烟儿断断不会做这等狼心狗肺之事。夫人的恩情烟儿无以为报,老爷若要责罚夫人,烟儿愿代主受过。”她着虔诚拜下。

“你……”大娘毫不领情,指着烟儿气得不出话。

父亲背对着我们,沉思良久,忽而长叹一口气,“陆府上下,谁人不知烟儿是你推心置腹的贴身丫鬟……织是我引以为豪的女儿,你我多年相濡以沫,照样是我最重要的亲人。你太多疑了,妒意,毁了你呀……”

“老爷……”大娘的声音透着强烈的恐慌,“老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烟儿。”父亲忽然无力地挥了挥手,“请夫人回房,没有我允许,不准外出,也不准任何人探望。等到……容我考虑几日。”

大娘再没什么,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转身看着一脸焦灼的陆荆禾,奇怪地微笑道,“儿子,放心。”

言毕便率先走在前头,大步离开了佛堂。

陆荆禾眼神复杂地看了看父亲,也转身走出。

父亲这才缓缓转过身来,我突然觉得,他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神情疲惫得令人心疼。

“织……”他声音再不复刚才的意气风发,甚至有些沙哑。

“爹。”我跨前一步,想要伸手去扶他。

他摆摆手,冲我难看地微笑一下,“爹的处置,你可满意?”

我听出他言语里的悲凉,心里不禁感动得无以复加,柔声道,“爹为替女儿讨回公道,做出这等牺牲,这份恩情女儿无以为报。只是……还请父亲不要惩治大娘。大娘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您今天让她颜面尽失,相信以后断不会再做出这等错事。就此撒手罢,莫要坏了一家人的和气。”

父亲灼灼看着我,神色柔和下来,眼里爆出些许赞赏,他伸出手来轻柔地拍拍我肩膀,叹道:“如果他们都像你这么懂事,这个家就不必**心了。夫人她素来骄纵,这次她差伤了你性命,如果就这么算了,我如何对得起你们母女?好了,都交给我处理吧,你病才好,早些回房歇息。”

“嗯。”我乖巧地头。

他柔和地冲我挤出一丝微笑,表情在我转身的刹那陡然黯淡下来。

我缓缓走着,脑袋里飞快回想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近来大娘被我压制,狗急跳墙想要杀了我一了百了也确实合情合理。不过,她就这么被彻底击垮了?胜利来得太过轻易,我忽然有种做梦的虚无感。而且今天烟儿,实在表现得有些奇怪,她素来镇定从容,刚才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太不像她。

只好抽空偷溜去问烟儿了。这件事,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我晃晃脑袋,瞟见围墙边,夕阳刚好缩回梧桐树的巨大树冠里。

PS:英明神武的亲们,解连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