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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寿宴前奏

樵夫?猎户?木匠?还是雕刻家?我看着被雕成假山模样的棕黑木头,怪石峋嶙棱角分明,甚至还透着些诡异和可怖,让人忍不住怀疑,若将此物化会是怎样一道鬼斧神工的杰作。我甚至没有分辨出,这竟是那块黑漆漆的泥树根。

精美绝伦!我半晌都移不开目光,赞叹连连。

这男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会在榜眼的画作附近出现?箭术的超凡,身手的异常敏捷,还有这出神入化的雕刻技术,难道真只是一个农家少年的兴致使然?他甚至还知道我曾扮成执路!

脸上风淡云轻的表情,处事的镇定冷静,言辞的简洁精练,他的每个细节都在大声朝我做保证:这个神秘青年,不是个普通人!

我顿了顿脚步,虽然无愧无心,但心里还是有些发慌。陆大妈就得了,她再怎么叫嚷,我也纯当是鹧鸪鸟扑腾着翅膀路过,可是……我爹呢……

“织,你过来。”父亲铁青着脸,语气凛然地道。

“是,爹。”我埋着头向他走近。大娘幸灾乐祸的嘴脸又让我急躁起来了。

“,一整天你跑哪儿去了?”父亲强压着怒火。

“那还用,劣性难改,又跑出去野了呗!”大娘在一旁阴阳怪气。

我搓着衣角不话,尽管责备,责备得越凶狠,歉疚越是强烈。只要咽下这口气,我将最终赢得这场博弈。

“织,你都十六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能像那些市井民一样四处乱跑?这些规矩,你娘都没教过你?”他仍然没有消气。每个父亲都是如此吧,总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是无辜的,总愿意找些看似相关的理由来搪塞自己。

“爹。”我抬起眼来看他。“都是女儿自己不好。和娘亲无关。”

但是请注意。找地那个理由。一定不要是自己孩子所守护着地。

“瞧瞧。瞧瞧。多懂事地孩子啊。还会护着大地了。”大娘冷笑着道。搭配着这些含沙射影地讽刺。她美好地面孔看起来简直是个比例失调地大笑话。

“放肆。”被我和大娘刺激到。厚道人也忍不住发火了。“织。你究竟外出何事。用得着这么藏头露尾地吗?”

“别人不愿意。老爷你就不要逼人家了。呵。女大不中留哇。不定是去会哪个情郎了。”大娘拖长着声音慢悠悠道。

丫地。您究竟是不是封建社会长大地?道上混地都没您毒!

“夫人……你这也——”父亲气急败坏地转向大娘。他真可怜,外面风风光光威严着,一进门就得犯气管炎,一家子人全在脸上写着麻烦二字。

“爹,女儿没做任何错事,您会明白的。织先行告退。”我胡乱施了一礼,不待他回话便转身出门。我不敢保证,再呆下去自己会不会跳起来和大娘掐架。

“你——”爹被我气堵,重重叹了口气。

“姐,”灯儿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将灯芯拨了拨,屋里顿时通亮了几分,“姐,您在,忙什么呀?”她仍然有些怕我,声音怯怯的。

“收集二氧化碳。”我简洁地回答,又朝瓶中狠狠呼了几口气。

“什么痒啊炭的。”她声地嘀咕。

“你先去睡吧,”我用手胡乱擦了把汗,头也不抬地道,“我再试试能不能把这喷泉做出来。”

明明记得这个利用压强的喷泉实验又白痴又简单,怎么实际操作起来比生儿子还难。差不多一整个星期,我义无反顾地献身于生日礼物的制作中,做了拆拆了重新做,视死如归的玩命精神实在堪比人民战士。

“姐,您还是早些睡吧,明儿个老爷寿辰……”她怯生生道,似乎怕我发火,话到一半却又不敢再下去了。

我真讨厌她这样。

“好了知道了,你先去睡吧。”我已经很不耐烦了。

“我不困……”她坚持,瘦的背脊挺了挺。

是大娘让你寸步不移监视我吧。我在心里冷笑不再搭理她。

我知道这几日,灯儿每天去大娘那儿报告我的举动,这令我有些心寒,因为事实上我对灯儿很不错,力所能及的事我从来不让她插手——或许也是因为她插手后会将力所能及的事情变得遥不可及。但这丫头似乎并没有体会到我的好意,看情形,反倒是认为我不信任她。这就没有办法了,我向来疲于情感的经营,更何况是个内奸。

不过令我好奇的是,大娘这个闲来无事,整天想着怎么瞎折腾的徐娘半老,是怎样面对“喷泉,假山,二氧化碳”等词汇的,她那颗装满浓醋的试管脑子——啊哈,作为一个很有孝心的善良孩子,我真担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会在她脑子里起化学反应。

终于忙完了,我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转身看看灯儿,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希望明天,这五个百分可以出现吧。我将东西装好,默默想道。

父亲在荆门颇有声望,寿辰这天,整个陆府张灯结彩钟鼓齐鸣,全县的乡仕名绅都聚集于此,贺寿的客人川流不息。下人们互相指责着慌慌张张四处奔走,整个场面喜庆儿而混乱。

当然,这都和我没关系。我这样想的时候,昨天好不容易成功一次的喷泉实验再次以失败告终。

“姐!”灯儿忽然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

“嗯?”我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皱皱眉,“你不是被烟儿叫去帮忙了吗?”

“嗯!”她重重地头,鼻尖渗着汗渍,“老爷叫您去前厅见客。”

我感觉额头上结出一个巨大的八字:见客?官家姐也要……见客的吗。

原谅我,我又开始不纯洁了。

“我这就去。”我边捣鼓着自己的东西边心不在焉答应道——尽管我非常不愿意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被人观赏。

“可是姐,是立刻……”灯儿看着我慢悠悠的模样,急得直跺脚。

我困惑地看着她,头道,“那立刻就走吧。”回过头我继续捣鼓自己的“南山”。

身后半晌没了声音,我再回头一看……

灯儿这丫头居然又撇着嘴在哭!

“走!立刻走!”我感觉有头晕,理了理头发飞快地朝外冲去。上帝啊,你造这个孩的时候,是不是喝多水了?

客厅的场面倒是和电视上演的差不多,人挤人闹哄哄的。陆椰蓝正朝客人依次福礼,她头上着极复杂的法式,我猜她至少打理了两个时……

来人见她美貌乖巧,脸上皆现有赞许之色。

我有必要怀疑一下,这究竟是生日party还是“女儿”展销会。父亲余光瞟见我,用手往外压了压,笑道,“女陆椰里自生性淡泊,一直不曾见过世面。今日要让众位叔伯见笑了。”

我直接将父亲的话等量转化:我女儿当了十六年的傻子,今儿出来现个丑,众位恩客——哦不,众位贵宾有儿子赶紧考虑考虑,没儿子的就捧个场。

屋里响起一片惊奇的声音,客人大多面面相觑着,多半都听过陆家二女儿是傻子的传言。

“里儿,你出来见过众位贵客。”父亲向我道。

我尴尬地从屏风后闪身而出,毕竟在这么多人面前露面,第一次完完全全作为焦出现,我心里仍有些犯虚。

整个屋子安静了几分,我隐约听见一片倒吸气的声音。脑袋里乱糟糟的,我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好,便抬起头,朝客人们笑了一下,敛手施礼:“女子见过众位叔伯。”然后屋里的吸气声更响亮了。

我目光流转之时,没有忽略角落里,陆椰蓝怨毒的目光及陆荆禾那嘲讽一般的微笑。

“哈哈~诸位,我来迟啦。”

我正要淑女到底地蹁跹退下,忽而堂外一人疾走而至,手中持着锦扇,一袭白衣如雪,额前的半缕随风轻舞飞扬。他眉眼如丝,赛过女子。浅笑盈盈间,掠走满场光华。

我蹙起眉头:如果这家伙不是个招摇过市的白痴,那该多好,至少能满足一下我这花季少女悸动的情怀。

“来迟啦来迟啦。”他又爽朗地笑着重复,抬手向屋中的长者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