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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密室

「那我们现在就去参观行政区好了。:ap.整理」沙迦对我道,「记得十二年前我给你讲解『现代非君主制国家』的时候就是用龙切尔做例子,讲解『教廷联盟』的时候用的也是龙切尔,你的行政实习也是在龙切尔做的,(废话,其他国家能让我乱来吗?)不过现在龙切尔和那时候比较,已经完全不同了。」

「请问具体有哪些不同了呢?」我问道。

当年我理想主义严重,在沙巴克这种地方断断续续一共当了两年市长,居然一枚铜币都没有贪污,真是佩服自己啊!虽然沙巴克市长是典型的有名无权,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不过按照我的智力,要找钱应该是一定能找得到的,我当年怎么就这么坚持原则呢?「完全不同了,一时间也不了这么多,等审判过了之後,我再慢慢和你。」沙迦感叹著道,眼睛里是一片迷茫,不过他很快又振作起精神。

「现在我们先去看看国民大会吧!」沙迦道,「你知道,国民大会在理论上来是龙切尔的最高统治机构。但是两年只开一次会,讨论一些大事。」

「现在是开会期吗?」我问道。我记得现在不是开会期,不过沙迦可能召开了临时会议讨论审判的问题。

「不是,不过我们已经改革了国民大会的组织制度、我们让国民大会的代表们自己挑出十个人当常驻代表,在平时不开会的日子就让他们代表其他人行使国民大会的一部分权力。」沙迦道。

「那不就和红衣会一样了吗?常驻代表每年的补贴多少?」我问道。

「也和红衣会的补贴一样。」沙迦道。

「那么有商人或非至高神信徒代表吗?」我问道。

「没有。」沙迦道,「商队虽然人多而且对财政很重要,但是他们很少在这里定居,所以我不打算给他们名额。」

国民代表大会本来是针对议会的缺陷而展出来的系统。议会的议员是全职工作,又没有补贴,再加上竞选本来就要花很多钱,所以议员被有钱人和贵族垄断。国民大会的人民代表是业余的,国家给补贴,出钱让候选者竞选,就是为了让所有的候选者都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让代表的成份广泛一些,让别人不能收买,并防止职业政客的出现。

现在有了常驻代表,国民代表和议会又有什么区别了?再加上常任代表只有十个,那不就会形成另外的行政中心了吗?话间回到了胜利广场,来到了国民大会中心,这是一栋六十米高一共十五层的尖塔形建筑,是北区最高的建筑,被行政院、财政部、军部、法院、警察总局、人事部六栋大楼围绕,与胜利广场另一边的龙切尔神殿相对。

现在是早上五钟,至高神刚刚露面,一道道霞光把这高塔衬托得壮观无比。理论上来,国民大会中心是整个国家最尊贵的地方,但实际上它只不过是一个开会的地方而已。

以前还没有常驻代表的时候,国民大会两年才开一次,中心平时是空置的,而里面的设施又很好,像空气调节系统、按摩椅、温泉、餐厅什么的一应俱全……所以不论什么部门都喜欢在里面开会,预约本总是满满的,有时候在年初就被预约掉整年的行程,有一次警察部和巡逻总队为了争夺圣马力诺升天日的开会权还差打了起来。

现在有了常驻代表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们人数这么少,应该不会霸占著中心不让别人开会吧?不过要是我,一定会收租用费,看你们开会开得那么高兴……当年我们市政厅申请在国民大会中心开会居然我们级别不够,虽然後来弄到了钱,在帝国大酒店把会开了,场面享受都比在代表中心好,可是我这口气始终咽不下去,终於乘著清洁工人罢工,让中心的垃圾堆积了一个月。

中心第一层是安全检查层,所有要进入中心的人都要在这里接受检查,就算是沙迦这种执政官也不例外。当然执政官的优待还是很明显的。中心是每一个龙切尔国民都可以进去参观的地方,而参观的人又很多,即使现在这种天刚亮的时候也塞满了等待检查的人。

平民百姓要进去得花两、三个时排队等检查,而沙迦就可以有专人检查——而所谓的检查也不过是用魔法看一看而已,和平民百姓那种脱衣服、脱鞋根本不能比。当然对照起其他国家,这个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就特权来,龙切尔的执政官可以算是中央大陆上最、最少的了。

中心第二层整层就是一间巨大无比的会议室,国民大会就在这里开会。一进里面,我就看到几百个工人正在装修,有的在更换壁纸、有的在更换地毯、有的在检修仪器、有的在加挂珠宝、有的在拆除座椅、有的在修栏杆。

「这里将会是审判我的法庭。」沙迦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感情,但他自信的神色分明在:「到时候就看我表演吧!」

「审判到底什么时候开啊?」我问道。

「要等教宗派来的法官,还要等那个公主来了才行,估计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吧!」沙迦道。

「这个审判究竟是什么性质?」我问道。这一始终没有人告诉我。

「这是一个军事法庭对於战争罪行的审判,起诉者是教廷,被起诉者是我,你和那个什么公主都是证人。」沙迦道。

「那法官是谁?」我问道。

军事法庭没有陪审团,只有法官,比较难钻漏洞。不过沙迦的案子也很难找合适的陪审员,要是找龙切尔本地的,肯定偏向沙迦;要是找边境的,又可能是魔族间谍:找其他国家的,肯定会被认为干涉龙切尔内部事务,只有找教廷总部的人才行。

可是教廷总部闲人都会加入某些派,(有工作的人士不会去当陪审员)比如自由派、民主派、共和派、福利派、四海一家派、教育派、经济派、天命派什么的、每一派对战争、圣骑士、罪行什么的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逮著机会就会大放厥词,要是把他们弄来当陪审团,只怕审判会变成思想研讨会。

「不知道,那边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已经有四、五个候选人了。」沙迦道,「不论谁来我都不怕!」

「既然是军事法庭,保密级别是哪一级?」我问道。

普通法庭只有保密和非保密两种,军事法庭的保密级别可就多了。

「是公开的。」沙迦道,「大家都可以旁听。」

「公开?为什么要公开?」我吃了一惊,教宗究竟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沙迦叫道,「我从来都不知道教宗想干什么!如果要诋毁我的名誉,他不应该这么做;如果要秘密取代我的地位,他也不应该这么做。我十年前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今天我也不知道。教廷的秘密总是那么多,多得让教宗像个神经病一样!」

四周的人都看著我们,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样回应。

沙迦喘著粗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平静下来,继续道:「我们别管教宗了,先去看常驻国民代表吧!」

於是我跟著沙迦继续上楼,来到四楼的会议室群,其中一个会议室有好几个卫兵在看门,沙迦走了过去,卫兵敲了敲门,然後就把门打开了。

会议室里面坐著十位圣骑士,正在热烈的讨论问题。

「执政官大人好!武大人好!」那些圣骑士看见我们,立即向我们敬礼。

「这些就是常驻代表?」我问道。

「对啊,全部都是圣骑士。」沙迦道,「我们圣骑士是最优秀的至高神信徒,所以国民代表们选举为常驻代表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十个里面有一个、两个不奇怪,有三个、四个也不奇怪,可是十个都是就很奇怪!」我道。

「这明了我国国民对圣骑士的信任!」沙迦对我道;「我们来旁听会议。」沙迦接著对常驻代表们道,「不用管我们。」

圣骑士们纷纷头,又开始开会了。「今天的议题是,如果沙迦大人被判有罪,我们应该怎么办。」圣骑士兼龙切尔东北行政区国民常驻代表坎德斯对我和沙迦解道。「我们刚刚讨论到对税收的影响。」

「我们来看这几年的行政费用支出。」圣骑士兼龙切尔弗兰河流域国民常驻代表戴安拿出一张表格道。

「国库支出的增长度比收入的增长要快很多,其中主要增加的就是行政费用。而如果沙迦大人被判有罪,据估计宣传费、选举费、增加的保安费,加起来一共要上百万金币。这样行政费用就会占到税收的百分之十五,严重支,我们要不就动用储备,要不就要加税。」

「加税绝对行不通!」圣骑士兼龙切尔西南行政区国民常驻代表埃文德道。

「已经有很多商人和我抱怨过我国的高税收了。还有,南边的瓦内沙和尼拉瓜刚刚宣布减税,北边的冰之国还派兵护送商队过境,我们加税的话,很多商人就要走别的路线了。」

「那也不能用储备啊!」圣骑士兼龙切尔习东行政区国民常驻代表埃德加道,「下一个财政年度就要到了,要花钱的地方那么多,动用储备怎么行?教育拨款、水利拨款、边境开、道路维护,那一样不用钱?我们欠商业银行的钱都这么多了,再动用储备,以後还有谁敢借钱给我们?」

「那就向信徒募捐好了,反正不能加税。」埃文德道。

西南行政区靠商队吃饭,也难怪埃文德这么。

「募捐?你以为募捐能弄到多少钱?」埃德加道,「我们的过路税是这么多国家里面最低的!就算加一也还是很低,为什么不能加?」

习东是一个奢侈品制造业地区,不过他们的市场都被价钱更便宜、更稀少的边境制造品占领了,那地方的人向来不怎么喜欢过路商队。这是两个利益如此不同的地区,以致埃德加和埃文德两个亲兄弟的立场如此不同。

「我们的过路税是很低没错,但是我们其他的费用有多高你知道吗?」埃文德道,「水、食物、住宿、人工、搬运,哪些不贵?要是再加过路费,鬼才来呢!」

「那你应该想办法降低那些费用才是。」埃德加道,「那是你们的事情,为什么你们的问题要我们来解决?你们的收费把东西弄得那么贵,却要国家损失税收,损公肥私!」

「话不能这么!」圣骑士兼龙切尔沙巴克行政区国民常驻代夫阿得力道,「商队是我国的一大财源,没有商队就没有龙切尔,这个大家都应该很清楚才对。」

「对啊,那你们为什么把物价弄那么高?这不是赶商队吗?」埃德加叫道。

「我国人工高。」阿得力简单地道。

「为什么人工高?因为有钱人太多,为什么有钱人太多?因为我们这里生活水准高。为什么我们这里生活水准高?因为我们这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货物。货物谁带来的?商队带来的。所以这根本就没有关系。商队少了,生活水准下降,有钱人就会搬走;有钱人走了,人工就会降低,商队就会增加,有钱人就会回来,所以不论我们增税不增税,对商队都没有什么关系。而我们又需要那笔钱,所以我们应该增税。」圣骑士兼龙切尔布隆迪行政区国民常驻代表努波特道。

「哪有这么简单的……」

「简直就是胡八道……」

会议室里顿时吵作一团,沙迦又不话,我只好敲了敲桌子,道:「等一等,你们怎么好像认为沙迦大人一定会被判刑一样?」

「沙迦大人会不会被判刑这个问题我们昨天已经讨论过了。」努波特道。

「那你们讨论结果是什么?」我问道。

「没有讨论结果。」阿得力道,「因为分歧过大,所以我们决定搁置争议,先讨论今天这个问题。」

「那你们怎么不讨论如果沙迦被判刑对招收圣骑士见习的影响啊?」我没好气地问道。

「那是明天的讨论议题……」埃德加道。

这里的效率比龙岛龙议会的效率还低,那边虽然争论也很激烈,但至少还会争论些有用的东西,现在沙迦都这么危险了,眼看国家即将有这么大的变动,他们还在这里讨论这些有的没的,国民大会的风气尚存啊!又过了两个钟头,国民大会总算开完了第一节,他们争论的激烈性使得旁听的人(就是我)以为龙切尔马上就要内战,那一对兄弟已经开始相互怀疑血统的纯正,於是我和沙迦乘机走掉了。

「你看到了吧,国民大会就是国民大会,永远不会变成红衣会。」沙迦一边下楼,一边对我道,「他们也绝对不会形成第二个权力中心,你担心的东西不会在龙切尔出现。」

「那接下来参观哪里?」我问道。

「接下来我们去参观神殿。」沙迦道,「让你看看圣骑士是怎么样取代大祭司领导国家神殿工作的。」

「圣骑士领导国家神殿?菲利普呢?」我吃惊地问道。

不会吧?圣骑士领导神殿?这一项是祭司的工作,我从来没听过有圣骑士担任祭司工作的,而且,龙切尔的神殿由大祭司菲利普领导,没听菲利普转职做了圣骑士啊!

「菲利普最近身体不好,所以基本上都不管事了。」沙迦道,「真是一个可怜的人。」

「可怜人?」我道。

沙迦对菲利普做了什么?难道是下毒手了?菲利普是教宗派来监视沙迦、统领龙切尔信徒的人,能力出众,以博学多才闻名,乃是最得至高神眷顾的信徒之一,这种人会得病?再就算菲利普真的病了,教宗不会派别的祭司过来?怎么会让沙迦的人控制神殿?「没错,可怜人,」沙迦得意地笑道,「一个人信了一辈子的东西,然後现那东西其实不存在的可怜人。」

「你在什么?」我问道。虽然这句话问得不清不楚,不过沙迦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在我们的信仰。」沙迦没有逃避问题,直接回答道,「你应该知道菲利普是哪一派的,你知道他的理想是什么,你也知道当年他是多么的意气风、信心百倍,你也知道他对我们圣骑士做过什么,但你绝对想不到他现在的样子,你绝对想像不到,只要一个没有解答的问题,就可以把一个圣徒折磨成这个样子。」

「什么问题?」我问道。不会是那个恋人和母亲掉了河的问题吧?那也太无聊了。

「奥沙马社会方程式的一个变体。」沙迦道,「类比教廷的变体。」

奥沙马社会方程式是一个描述社会心理的方程式。它起源於一个驳论,有一个人了两句话,第一句话是「我的下一句话是真话」,第二句话是「我的上一句话是谎话」,那么这两句话是真话还是假话呢?如果第一句话是真话,那么第二句话就应该是谎话,但从内容上看,第二句又是真话,这就形成了一个驳论,两句话都可以是真,也可以是假,造成这驳论的原因是定义嵌套,也就是有两样或者两样以上的东西,这两样或两样以上的东西互相改变对方的定义就会造成错误。

所谓的奥沙马社会方程式就是描述这种错误怎么样生的方程式。

就教廷来,有所谓「真实」和「善良」两个支,还有无数推论,这两个支和推论之间互相定义,按照奥沙马方程式,这就会造成无数的错误。

(比如,真实可以推导出自省,善良可以推导出勇敢,但是勇敢里面对勇气的描述和自省里面对勇气的描述不一致,这就造成了错误,当然这只是早已被解决的最简单的例子。)要解决这些错误,只能限制推论之间互相定义的能力,可是这样又会削弱教义自我展的能力,要解决这个矛盾,就需要计算出定义之间的联系数量。

就好像最初的那个驳论,要解决这个驳论,先就要算出定义之间联系的数量,这里有两个定义,定义的联系数量为二,套入方程式,就可以得到两个解,不过这个驳论没有实质内容,一解开来就什么意思也没有了。

比如我们可以改变第一句话变成「我的下一句话可能是真话。」这样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当然也什么意思都没有了。

菲利普是「绝对对错论」的坚定拥护者,绝对对错论认为尽管对和错中间有大片开阔的灰色地带,但绝对的对和错是存在的,任何问题都有唯一完全正确的答案,我们应该做的就是无限地接近这个绝对的对,远离那个绝对的错。但是在奥沙马社会方程式下,如果算不出那个联系的数量,就没有绝对的对和错,因为矛盾是一定会产生的。

「什么样子?」我随口问道。

「你看了就知道了。」沙迦道,沙巴克的神殿就在会议中心对面,穿过胜利广场就到了,沙迦甚至没有把马车叫过来,只是和我一起走过去。

沙巴克神殿不大,一般来,一个城市只有一座主神殿,信徒祈祷、资讯传达、事务处理、人事安排、信徒活动……统统都在这座主神殿里,所以越大的城市,主神殿往往越大,其他的不成为神殿,而叫做传教所。但是在教廷联盟国里,神殿到处都是,神殿的职能被分散了,所以神殿往往都很。在沙巴克也是一样,沙巴克有上千座不同的神殿,在胜利广场的这座是总部,只有大祭司和他的直属手下在里面办公,所以规模并不需要大。

神殿门口甚至没有人看门,进去里面,只有几位神官走来走去假装忙碌,以前「日出派」最喜欢在这个时候来这里向至高神祈祷,不过今天我一个都没见着。(日出派:认为日出象徵著至高神战胜黑暗,是一天中最美丽的时候,在这个时候祈祷效果特别好。不过这个法有漏洞,日出是至高神战胜黑暗,日落岂不是至高神输给黑暗了?日蚀岂不是暗黑神战胜至高神了?我也喜欢在日出的时候祈祷,不过我不是日出派的。)

沙迦领著我一直走到大祭司的办公室,门也不敲,直接就进去了。菲利普正坐在办公桌前,瞪著一双无神的眼睛看著面前的一叠文件。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菲利普的时候,我以为我见到了一个巨人——他足足有两米高,满脸红光,声若洪钟,浑身都是肌肉,走起路来把地面踏得震动不已,话得高兴就一巴掌拍在你的背上,用的力气可以拍飞两只北极熊。但现在他面色灰暗,把自己缩在一张的椅子上,满脸都是皱纹,眼睛里尽是茫然。

「菲利普祭司,你看谁来了?」沙迦对菲利普道。

菲利普抬头看看我们,有气无力地道:「原来是沙迦大人和武大人啊!」完,盯著我看了一会儿,我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谁知道他看了一会儿以後,又低下头去看文件,仿佛对我的兴趣已经在刚才的对视中消耗完了。

「对了,最近在商队里面传教的计划怎么样了?」沙迦问道。「这个我不太清楚,你去问多泽吧!」菲利普心不在焉地道。

「那么东南行政区的型神殿维修拨款怎么样了?需要我们另外拨款吗?」沙迦继续问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你去问多泽吧!」菲利普不耐烦道。

「听神殿最近要推荐一批神官去总部当见习祭司是吗?」沙迦问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你去问多泽吧!」菲利普还是那一句话。

「那么地下室有人吗?我想用一下。」沙迦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你去问多泽吧!」菲利普似乎变成了鹦鹉。「那多泽在哪里?」沙迦问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你去问多泽吧!」菲利普随口道。

虽然检查别人的大脑被视为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但我还是忍不住检查了菲利普的大脑,没有病变啊!菲利普被检查了也不管我,只是盯著眼前那一叠文件,我忍不住用眼睛余光看了看那叠文件,原来是一叠考证文件,头一章的题目是「论桐木在不同温度下生长的度与圣诗音节变化之间的联系」。

沙迦看著我这么鬼鬼祟祟的也不话,只是笑著看著我。

「多泽是谁?」我问沙迦。

「理论上来,他是你的属下,新进的圣骑士团副团长。」沙迦道,「就是我和你过的那个协助菲利普大人工作的圣骑士。先别管他了,我们先去地下室。」

沙巴克神殿的地下室是一个密室,能够完全隔绝声音或者光线等能量的传播,被称为「寂静之房」——因为里面绝对安静,没有一丝声音,人在里面待上五分钟就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十分钟就会听到自己的血流动的声音,半个钟头之後就会被自己肠胃蠕动的声音烦死,平常人在这种房间待上一天就会神经失常。

原来这里用来关押犯人,防止犯人与外界通消息,但後来现副作用太大,只好废弃不用,现在都是用来开秘密会议的。

进了那个黑乎乎只有一盏油灯的地下室,沙迦把门一关,里外两个世界就完全隔绝了,不过和那次在龙岛上有些不同,至高神的力量依然可以传进来,因为「至高神信徒没有需要隐瞒至高神。」

「来到这里总算是能够放心话了。」沙迦对我道。

「放心话?」我再一次不知道沙迦在什么。

「教宗的探子到处都是,每一个人都可能投靠你,每一个人都可能出卖你,就像九年前在边境一样。」沙迦道,「信仰的力量太大。没有人可以信任。你也曾经出卖我。」

「出卖?我没有出卖你,我只是把你抓起来,没有把你卖了。」我辩解道。要出卖,起码得找到买主才行。

「别和我玩文字游戏!」沙迦叫道,「就算你没有出卖我,你总是背叛我了吧?」

「我是为了信仰……」

「所以信仰的力量实在太大!没有人可以信任!」沙迦目露红光,涌出一阵阵杀气。

「寂静之房」是一个和外界隔绝的地方,用来开秘密会议固然很好,用来搞暗杀也不错,要是沙迦决定在这里把我做了怎么办?如果沙迦决定与我为敌,我在龙切尔没有人可以依靠。不过沙迦手下除了圣骑士和至高神祭司之外,骑士、魔法师和别神祭司也不少,要杀我应该在晚上动手才对。

「算了,我就直接和你了吧!」沙迦收敛杀气对我道,「教宗已经疯了!」

「你这么有什么根据吗?」

我觉得自己冷静得不可思议。现在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沙迦谎,一种是教宗真的疯了。圣骑士不可以谎,谎的话一定会失去至高神的眷顾,而沙迦很明显没有失去眷顾,这句话也没有什么歧义,所以教宗很有可能真的已经疯了。

活了将近二百五十年,统帅四千万信徒的教宗已经疯了?疯一般指的是精神失常,也指做出不寻常的、大胆或者愚蠢的举动。而就算是精神失常也有很多种,有的会很严重,有的只会吓别人一跳而已。像「抖病」,就只不过会令病人不停地抖,又或者「露体狂」,也不过是喜欢暴露身体,对教宗这样的高级神职人员来屁事也算不上。

(比如他一句:至高神谕示,吾应显示自己真实的身体,谁又能什么?)精神分裂症的也没什么大碍,这病的症状很明显,最多一病就把他关起来。最危险是「偏执狂」,「偏执狂」对某些事物有异常执著的看法,万一他执著地认为我们必须占领魔界、消灭魔鬼那就惨了。

「你看见他就知道了,他已经疯了,可怜那帮高级祭司还拚命找藉口,什么神迹啦、什么象徵啦,不过只要你看见他,你就知道教宗已经疯了。你知道他给我下了一个什么命令吗?」沙迦道,「他让我重组圣骑士团准备进攻魔界。」

进攻魔界!难道最坏的事情生了吗?我不知道现在魔界的战备情况怎么样,不过可以估计。八年前教宗把魔皇释放回去的时候曾经让红衣团作评估,当时大部分人都认为魔皇的威信受到了很大打击,威信这种无形的损失只能靠军队这种有形的东西来弥补。

所以魔皇回去後肯定会重建魔皇禁卫军,(当然素质不会有以前那么高,只能以数量代替质量)再杀了几个贵族以重建威信,而且贵族为了自保或者推翻魔皇夺取皇位肯定也会扩军,教廷的魔界专家预计这个扩军的趋势会持续十到十五年,然后很有可能会爆大规模战争。

现在正是第九年,魔界还没有什么大规模战争,(如果有的话我一定会听的,不过魔界的规模冲突什么时候都有)在魔界军力几乎最强大的时刻,魔界各势力跃跃欲试的时刻,教宗居然要进攻魔界?「这是至高神的谕示吗?」我问道。进攻魔界,不是至高神的谕示,那教宗就一定是疯了。

「这是他疯了的第二项证据,」沙迦道,「当时我也像你这么问教宗,教宗回答我,这种事情用不著至高神的谕示。」

「事情?」我觉得不可思议,非常不可思议,十分不可思议,非常十分不可思议……

教宗又不是没和魔军打过交道,他应该知道魔界的可怕才对,就算真的要进攻魔界,那也应该作明确目标,订立战略,转入战时体制等等准备才对,这可绝对不是什么事情!

「所以我当时就拒绝了,我比起进攻魔界,我更愿意待在龙切尔做执政官,而且我不同意他重组圣骑士团。而根据我和他八年前达成的协定,没有我的同意,他不能重组圣骑士团。」沙迦道。「这才是他要审判我的真正原因。」

「只要你被判刑,他就可以剥夺你指挥圣骑士团的资格,这样没有你的同意,他也可以重组圣骑士团。」我恍然大悟。

「然後他就会让你来重组圣骑士团,为他进攻魔界。」沙迦对我道。

「当然要进攻魔界光靠圣骑士团是远远不够的,他还必须找其他国家当炮灰,这就一定要有一个声名远播的教廷军司令才行。现在你明白教宗为什么要找人来宣传你了吧?」

「那又怎么样?我现在没有权力,只有一钱,我被自己的国家驱逐,去重组圣骑士团,或者去当教廷军司令,这对我有什么害处呢?我能击败魔军,我能抓住魔皇,我已经那么做过一次了。」我试探沙迦的底线。

「因为你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沙迦的声音柔和而坚定,「你要代替我成为龙切尔的领袖。看看龙切尔,这是我们圣骑士的国家,这是一个全新的国家。它和所有已知的国家都不一样,它有很多前所未有的优,它也有很多前所未有的缺陷。」

沙迦声音中的诱惑力渐渐增加:「这里有那么多的事情可以做,这里有那么多的可能性等著展,你为什么要跑去魔界打一场没有希望的战争呢?」

「不要对我用魅惑术!」我察觉到了沙迦圣骑士甲下面魔法元素的波动。

「对不起。」沙迦摇了摇头,魔法元素平静了下来,「这是一个自动法术,我老是把它忘了。」

「那么你对审判没有信心吗?」我问道。听起来沙迦似乎认为自己一定会输似的。

「实际上,没有。」沙迦道,「我不知道教宗给我罗织了多少罪名,反正我也不在乎。如果被判有罪,我就把龙切尔交给你,如果我被判无罪,我也会把龙切尔交给你,然後做你的幕僚。」

「为什么你这么看得起我?」我怀疑地问道。

「你是我亲自培养出来的领导者,我不信任你还能信任谁?」沙迦笑著道,「你就是更加完美的我……只要你抵抗住教宗的诱惑。」

「那我在亚曼的时候,你怎么从来没有找过我?」我问道。

「那是因为时候还没到,我要是早告诉你,你肯定不会反思自己在新月战争中的行为。」沙迦道,「在反思之前,你就是一把太过锋利的双刃剑,用起来伤人又伤己。」

我是双刃剑?伤人又伤己?这都什么乱七八槽的?「我……」我刚出第一个字,沙迦已经打断了我的话。

「不要否认,你想想之前你都做过些什么。」沙迦平静地道。

「在总部当圣骑士见习的时候就想组织学生会;在龙切尔当市长你差就把下面四个区吞了;在草原当顾问废了三个部落领;在边境更不用,把我抓了起来;在新月你也不安份,杀了十二万人。你本来是一枚用来牵制我的棋子,在潜意识里,你不断地在渴望著最高权力,这不是你的愿望而是你的本能,你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被教宗挑选出来并亲自设计训练课程的。」

「我……」我想了一想,似乎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

「但幸运的是,那十二万人让你思考自己的行为……」沙迦正著话,我忽然想起龙岛的经历。

「龙岛!」我打断沙迦的话,「你看过我写的报告吗?在龙岛,我担任过龙王一段时间,但是我并没有做过什么!」

沙迦在总部有很多眼线,我写的报告应该会被抄一份送过来给沙迦的。

「我看过了。」沙迦道,「你要明白,你的作用是牵制我而不是取代我,当年在边境也一样。你把我囚禁起来,之後呢?你没有抓著兵权,面对著魔皇,你也没有下手杀他,教宗一道命令下来。你就乖乖地自己回去新月地区了。你始终只不过是一个半调子野心家,你太容易放弃了。」

「我可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我道。

半调子野心家?这么直很伤人的,他就不会委婉一儿吗?「一把刀用不著知道自己是一把刀,他只要锋利就可以了。」沙迦道,「你就是教宗的刀。」

「如果我是一个半调子野心家,那你怎么可以把龙切尔交给我?那个七年入籍的限制怎么办?」我问道。

「这是一个圣骑士的国家,圣骑士有限制,那么就有限制,圣骑士限制不合时宜,那么就没有限制。」沙迦带著「我是世界之王」的神气道。

「这和我们的信仰不太相同呢!」我警戒地道。

「当然当然。」沙迦笑著道,「难道你的行动总是符合你的信仰吗?一个下层的圣骑士可以纯洁地追求信仰,但像我们这种高层,我们不得不接触政治这种肮脏的东西。」沙迦的神色变得有些迷惘:「要捏碎黑暗的心脏,就一定会把自己的手染黑。」

沙迦定了定神,继续道:「总之,把一个国家交托给一个合适的人,比遵守一项过时的法律更加重要。当然,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合法的路径前进,国民常驻代表可以召开国民代表的紧急会议,这个紧急会议有权给予你龙切尔公民还有执政官候选人的身分。反正你现在已经不是亚曼的人了。」

「你想过要杀死我吗?」我问道,「如果杀了我,教宗很难 找另一个人组建圣骑士团,这样也许他会放弃他的计划,这不是更好吗?」

「我当然想过要把你杀了,不过那是九年前的事情。」沙迦道。「杀了你并不能改变什么,教廷军司令并不难找,这不是一个需要指挥能力的职位,就指挥能力来,有参谋部就够了。这个位置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吸引志愿兵的英雄,教廷的宣传机构随时可以把一名默默无闻的祭司宣传成一位大英雄。至於圣骑士团,教宗可以找一名比较低级,希望出人头地的低级圣骑士组建圣骑士团,就算没有圣骑士团也不要紧,可以把圣骑士们打散编入其他的教廷军队。整编的圣骑士团很重要,但远没有重要到不可缺少的地步。冰之国的巨蟒游骑兵可以完美地取代我们的位置。」

「如果我拒绝呢?」我道,「如果我拒绝你的建议,听从教宗的差遣,重建圣骑士团呢?」

「那么我就会号召所有的圣骑士拒绝这场无谓的战争,我会动用所有的资源反对这场战争,你不会得到足够的圣骑士,你不会从我的国家拿到一枚铜币作为军费!」沙迦愤怒地道,「一枚铜板也不行!」

「那么那个秘密呢?」我问道,「你的那个让你屠杀平民的秘密究竟是什么?这秘密不会大到比我们两个圣骑士对抗教宗还大吧?」

「对抗教宗?不,要对抗教宗的只有我,你只要帮我守护著龙切尔就行了。」沙迦道。「你只要熟悉龙切尔的政务,结交各个地区的负责人,取得他们的认同,为以後做好准备就行了。即使我被判有罪,你也不用做什么。」

「按照你的法,在你被囚禁之後,教宗会命令我接替你的位置,我要不服从,要不就是对抗。」我道,「什么叫做『不用做什么』?」

「你放心好了,我会在审判中揭露教宗的用意,如果教宗再向你下手,那他就会失去信徒的,至少是我国信徒的支援,他不会这么做的。」沙迦自信地道,「只要他还想从龙切尔弄军费,他就不会这么做的。」

「教廷军费的百分之二十从龙切尔来,没有龙切尔的军费,教宗不可能动一场大战。圣骑士团和军费,难怪教宗要对付你!不过,那个秘密究竟是什么?」我不让沙迦逃避这个问题。

「那个秘密就是熔岩城的火山。」沙迦笑道。「有些圭亚那人非常厌烦我们和魔界的战争,於是偷偷启动了一个魔法阵,那个魔法阵会把几千万吨熔岩从熔岩城附近那几百座火山迫出来,一个时之内,熔岩会淹没整个边境,除了高山上的圭亚那以外。这对魔鬼来很有利,熔岩会在一、两个时内冷却,在边境他们只有一支军队,让一支军队飞起来一、两个时并不困难,熔岩冷却之後,他们可以继续前进。但对我们来就是一场纯粹的灾难,边境地区那数十万移民只怕不会剩下几个。」

「那和屠杀有什么关系?又为什么会变成秘密?」我还是不明白。

「我们必须破坏魔法阵,而那个魔法阵在熔岩城里面。」沙迦道,「你也知道,熔岩城的防卫是多么的严密,要强攻它简直就是不可能的、所以教宗只好和魔鬼作了一个交易,当然具体负责交涉的人是我。我们後退二百公里,他们破坏魔法阵。」

「那魔鬼们为什么不让火山爆呢?」我问道。和魔鬼作交易的确不是什么很光明正大的事情,但也不应该机密到连我也不知道。

「教宗直接和魔皇做的交易。」沙迦道,「他们可以透过交易,拿到一样他们渴望了很久,但是绝对拿不到的东西。」

「是什么?」我问道。

「你的头。」沙迦面无表情地道,「你还记得那个被你杀死的黄金色魔鬼吗?你只在报告上轻轻提了一下,那是一个流著魔族最尊贵血液的继承人。如果你不杀死他,他现在就会是魔皇的最有力竞争者。」

「然後呢?屠杀又是为什么?」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道。

原来我离死亡这么接近过,我的心一阵阵抽搐,血液涌向四肢,集结至高神的力量,就像我正在面对沙迦给我描述的危险一般。比起边境的二十万移民,我一个人的生命不算什么,但是教宗却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背叛可以拯救吗?「魔法阵没有动,但我并不知道这是魔鬼们破坏了魔法阵,或者只是简单地停止了它。」沙迦道。

「幸好这个魔法阵非常复杂——它是二百年前魔法女皇亲自做的魔法阵,用来对付雷光残党的——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怎么再次动它,就是那个带给我们这么多麻烦的圭亚那人,为了防止魔鬼们得到动魔法阵的方法,我必须把所有有嫌疑的人全部杀掉!实际上,虽然没杀完,但主要的嫌疑人已经死光了。当然我没能完成那场交易,你把我抓起来,後来还抓住了魔皇,教宗告诉魔皇,他可以放了魔皇,但是代价是要回你的生命。魔皇很高兴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你的,所以你的头没有被送到魔界展览。」

「那我明白了。」

我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如果事情真的像沙迦的那样,我无疑应该站在沙迦的一边,但我必须见过教宗才能做最後的决定。我埋下过对付沙迦的棋子,这棋子正被教宗用来对付沙迦,我也埋下过对付教宗的棋子,那棋子当然也可以帮助沙迦对付教宗。

「最後一个问题,至高神怎么看的?九年前和现在。」我惆怅地问道。

「九年前,至高神惩罚了教宗,这是後来红衣会成立的真正原因。」沙迦道,「而这一次,我不知道,我们关於此事的祈祷没有得到至高神的回应。」

「也就是,至高神让我们自己决定对错吗?」我问道。

「不错,我们必须自己决定对与错。」沙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