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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身陷贼营

海贼头子的脚步声正一点点的朝着虞小楼靠过去,虞小楼当机立断,侧身一闪随便找了间船员的房间就藏了进去,刚轻轻的关好了门,就听得门外面以海贼头子为首,领着一干海贼的脚步声叮叮当当的就走了过来。

这海贼头子腰间别着两个核桃大的铃铛,走起路来叮铃叮铃的响着,声音倒是好听极了,若是看不见这个人,还觉着悦耳的很,可谁又能料到伴着如此动听清脆的铃音而来的,是彪悍凶狠的海贼呢。

海贼头子的脚步声就在门前,虞小楼屏住了呼吸,他总觉着眼前这海贼头子虽然手底下的人没多少,但是个个看起来都精悍无比,对这海贼头子的指令也是绝无二话,话刚到这海贼头子的嘴边儿,他们就已经明白了动起手来。

更何况,这江面上就连水警听着甘景虎甘二爷的名号,都要退让三分,手中的货是放着让甘二爷劫走,甘景虎也不会把事情做绝,若是有水警护船,他也不劫个精光,货全拿走,人不杀,船让他们原模原样的开回去。若是不答应,保准人头就漂在江面上,如此一来,江面上谁都要给这甘景虎甘二爷七分的面子,剩下的三分甘景虎给不给你,倒也看他的心情了。

这海贼头子上来是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劫的就是这甘景虎的船,而且他不仅要劫了甘景虎的船,还要有一天杀上他的门去。敢说这种话的人,在江面上恐怕除了国防海军司令部,就得是他独一号了。

虞小楼倒不禁思忖起来,这海贼头子看着年纪不大,势力也不大,若是有来历的肯定上来就自报门号,说明来路,而这人也没交代自己的身份,到底是哪一路的人也不清楚,只是最后在船老大的耳边轻轻耳语,便吓得船老大自己就跳船了。

“跑不离儿的是位狠人。”虞小楼心里这样想着。

那海贼头子的两把细刃短刀使的是出神入化,虞小楼藏在船舱里朝外偷看的时候,都看不清那海贼头子手里的两把短刀,只看得空中道道银光,流云飞雪似的的直泻而下,一会儿又好像银蛇狂舞,眼花缭乱。这套刀法若是冲着虞小楼来,虞小楼就算使出浑身的轻功,他恐怕也只有四成把握躲开。

转念一想,先前海贼头子两腿蹲在船的护栏上,手也不要扶,船身在江面上摇晃不止,他却四平八稳的,一点也不慌,恐怕下三路的功夫也厉害的很。

虞小楼正想着,就听着外面走道儿里的海贼头子一脚踹开了通向船底货仓的大门,这一声动静很大,估摸着是这海贼头子连门都一起踹掉了,紧接着吆喝起来。

“小的们!下去给我找那样东西去,谁找着了有赏!没找着的也没关系,今儿这儿的货,有多少是多少,全给你们分了,老子一分不要!”海贼头子的声音亮的很,好像隔着墙也透着音儿,让虞小楼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江面上的汉子的嗓音,亮堂的就跟着江面似的,听着响亮,却一点也不觉的聒噪。

小的们一听海贼头子这话,立马都兴奋起来了,劫船越货无非图个财,往常这都是大当家的拿八成,剩下的两成才是给手底下的人分的,今儿这个海贼头子倒是一分都不要,只要他嘴里的那样东西,劫了十成的货,十成都给手底下的人分了。

这人倒是大方,可是虞小楼却不禁想想,这海贼头子到底要从甘景虎的船里劫走个什么玩意儿。

“豹爷豪气!小的谢豹爷的赏!”外面儿立马就响起了一干海贼的叫唤声,他们当了这么多年的海贼,恐怕还是第一次撞上老大分文不取,全都给弟兄们分了的情况。

“快给我找!”这叫豹爷的海贼头子一声令下,就听得齐刷刷的脚步声就奔着船底的货仓就去了,然后这豹爷才不紧不慢的跟了下去。

虞小楼心想着,自己跟这儿藏着也不是办法啊,他倒是想逃,可他不会游泳,这前面没个岛后面没有地的,他没法儿跑啊。小时候他总听说那轻功练得高深某处的人,过江踏河,身轻如燕,好似蜻蜓点水,过了江面除了鞋尖儿哪也不沾湿的。

可如今虞小楼也会轻功了,虽不算大家,但是也远比一般的野路子要强太多,这才明白,轻功再厉害,也没那样儿神的,哪怕就是平地一跃几丈高,到了这江面上,也是该往下掉还得往下掉。

逃也没法逃,虞小楼只能盼着这伙海贼劫完了货再说,好些的他们劫货走人,虞小楼自己开着船回去;差些的就等着水贼把船开回了水寨,他趁着天黑,在摸黑溜出来。但不管是哪一条办法,他都没想着和这帮海贼撞着面儿,他就盼着这伙海贼压根就不知道船上还有个他。

听着船舱底下许久都没个动静,虞小楼也按捺不住了,总觉得自己跟这儿躲着,什么也不知道,心里一点儿也不踏实。虞小楼缓缓推开门来,露出条缝,头还没探,先朝外看了一看,没什么人之后,他才迈出条腿,打开了个半个人宽的门缝,然后脚下快步,侧身一闪,就到了船舱的走道儿里。

虞小楼探出头看了看,通往货仓的大门果然是被这豹爷给踹烂了,但底下仍旧是一片漆黑,一点儿光也透不进去,虞小楼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胆子,屏住气息,脚下一动,就俯身潜进了黑暗里。

倒也是亏了这货仓里是伸手不见五指,而虞小楼又在这里待了几个钟头,里面什么样早就一清二楚,况且此时里面人多,多一个脚步声也察觉不出来。虞小楼脚步声极轻,但速度却很快,一下子就潜进了货仓,身子贴着墙,两脚用力扣着墙面,身子一抬,使出个蝎子倒爬墙,附在了墙上,仔细听起来。

“豹爷,您要的东西在这儿呢!”一个海贼兴奋的叫着,只听着一阵急促的小跑脚步声,估摸着就是那急性子的豹爷。

豹爷冲上前去,擦亮火折子,在黑暗中端详着那件东西,火折子一亮,虞小楼又贴着墙挪了挪,朝着更黑暗的地方挪去,生怕被照出个影子来。

“好样的!回去到粮台哪儿去领赏钱!”豹爷看了看那东西,似乎就是他想要的,话音里都透着高兴。

虞小楼暗暗的听着,一听便知道这伙海贼是行家。不管是走山堂还是采水堂,但凡是纠党结社,人数众多,占山为王划水立寨的贼盗之徒,这伙人里必定有‘四梁八柱’。四梁分里外四梁,里四梁是炮头,专门管领着手底下的人打仗劫掠;翻垛,是整个匪盗的军师;粮台,是管钱管物资的后勤管家;插千,负责眼线和情报工作。

这是最重要的里四梁,剩下的外四梁是秧子房,专门管劫回来人质,囚犯;水香,负责整个寨子的安全警卫;花舌子,是谈判外交的一号人;铁索,那是专门搞武器机关的。

这八个人是整个匪盗里的八根顶梁柱,合称‘四梁八柱’。虞小楼原先也不知道这么些的东西,但他没事的时候,也看看《点将歌》解闷,便也就知晓了不少江湖里的玩意儿。《点将歌》那是一整杯的江湖百科全书,虞小楼虽然只是解闷的时候一扫而过,但是也看了好些遍了,后来压根就找不着在哪了。如今涂宴楼付之一炬,恐怕《点将歌》也化作了灰烬,虞小楼成了最后一个看过它的人。

那海贼头子豹爷把他一心想要的东西在手中折折叠叠,然后放好了又用绸缎子包上,交给了身边儿的海贼手里,还嘱咐了一句。

“收好了,要是回头丢了,你几条狗命都赔不起。”那海贼听着连连点头,赶忙把这玩意儿给收在怀里,虞小楼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他看得出豹爷得有多宝贝他,放入了衣服里还要拍一拍。

“行了!小的们!上去开船,到了寨子里,你们就把这些个东西全分了!”

一阵欢呼声后,所有的海贼便兴致冲冲的冲了上去,虞小楼听着这话,心里就一凉,这货海贼当真是要连船带货都劫走,虞小楼虽然想到了这一层,但是真到这个时候,他还是皱着眉叹了口气。

这一叹气便出了事了,那原本也准备离开货仓的,可却突然停下了步子,他这一停下步子,虞小楼便心知不好,恐怕是他这一谈起,就被这豹爷察觉到了。虞小楼此时是动也不是,坐以待毙也是不。

可还未等虞小楼有所动作,那豹爷拔刀就奔着虞小楼突过去,这时候他是不能掏枪的,打穿了船身水进来,那这一船货就完了。虞小楼虽然看不清,但是却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刚风,他双脚落地,刚想逃脱,只看见眼前一道寒光,虞小楼立马停下了步子,再动一步,他这对招子就要被戳瞎,眼前分毫不差的停着那豹爷寒光熠熠的细刃短刀。

“哟!还有活人呢!”虞小楼动也不敢动,这豹爷绝对是高手,若是以往他还能凭着自己的轻功周旋一下,可是此刻却连一丝丝的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小的们!给我把他绑了!”豹爷一声高喊,几个海贼立马就从船舱冲下来,拿着几根绳子三习五除二就把虞小楼绑的结结实实的。

虞小楼被绑的动也动不了一下,被两个海贼抗在肩上,一路扛到了甲板上,把这虞小楼往地上一摔,虞小楼在甲板上发出一声闷哼,又被豹爷踹了一脚,然后把他慢慢的扶正了身子,虞小楼盯着这豹爷,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给他蒙上眼!”豹爷说罢,一个手下便那条黑粗布,把他的眼睛里外蒙了三圈,一点光都瞅不见。

虞小楼心知肚明这是规矩,绑着了肉票是要蒙着眼,免得让他们记着了去寨子的路,分辨出了寨子的方位,到时候或是留下记号,或是回头带着官军来剿匪,麻烦就大了。所以甭管人能不能活着从寨子出来,都得把眼睛蒙实了,就算要杀了这人也是这么回事,蒙着眼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变成了冤魂也无处索命。

这叫豹爷的海贼头子看把虞小楼绑的结结实实的,眼睛也蒙好了,又掏出短刀在虞小楼的脸上用刀面儿拍了拍,这是让虞小楼小心了,说出错一句话就立马宰了他,虞小楼点点头,他说怕也不怕,可是心里还是犯怵,哪有这么倒霉的事,刚上了船就遇着了海贼。

“叫什么名字?”豹爷咂了咂嘴,问起虞小楼。

“虞小楼。”

“江河湖海也是粮,无名水鬼哪一瓢?”豹爷盯着虞小楼问道。

“不是山来不是水,铁瓢里面藏百味。”虞小楼闻着声扭头对着豹爷也回答了一句。

这两句是黑话,虞小楼也是打《点将歌》里学来的,黑话里每个词都对应着另一个隐晦的词儿,豹爷的这句‘江河湖海也是粮’说的是他是走水路,吃水面上饭的,说白了就是海盗水贼,下半句‘无名水鬼哪一瓢’那是问虞小楼也没名也没号,没听过这号人,就像江里的水鬼,‘哪一瓢’问的是他是什么来历。

虞小楼这两句是个回应,‘不是山来不是水’的意思是虞小楼既不是山里的土匪,也不是江面上的水贼,后半句则说了他是干嘛的。这句‘铁瓢里面藏藏百味’,铁瓢说的就是那一口铁锅,藏百味是说他就是个厨子。

这句话一出来,豹爷哈哈大笑起来,身后一干小的们也大笑起来,合着他们这是绑了个厨子来。可这豹爷才不信呢,一个寻常的厨子怎么能在货仓里藏身那么久不被发现,别的不说,眼前这虞小楼轻功肯定不弱。再说了,这又不是客船,他一个厨子在这船上,倒是显得越发可疑了。

“山水之外还有路,里外进出八个口。”

“路朝八方有人走,门开两边客进来。”

这两句便是豹爷不信虞小楼的话,又要问他,‘山水之外还有路’指的是他虞小楼不是土匪也不是水贼,但是还有别的门道。‘里外进出八个口’说的是既然他会功夫,懂黑话,那肯定是外八行的人。

虞小楼答的两句也是不卑不亢,既没有说假话,也没彻底交了底,‘路朝八方有人走’说的是外八行的人都有听闻,‘门开两边客进来’说的是他确确实实是个开饭馆的,那些个外八行的客人来了,也是上宾。

这两句话说完,那豹爷似乎是信了,他的神情缓和了不少,虞小楼也能察觉出来,这豹爷停了片刻没再问,也没觉着刀子冲他来了,估摸着是这豹爷信了,一时半会儿的没准备杀他。

“哪家酒楼是你开的?”

“南京涂宴楼”

“有这么个地方吗?”豹爷扭头问道身后的小的们,这里边儿就有插千的事儿了。

插千是负责情报和眼线的,长江沿岸的几个大城市的消息都得打听,豹爷这么一问,他立马凑到跟前来,俯下身子,低声耳语起来。

“豹爷,确实有这么个地方,做的菜是一绝。不过前两日涂宴楼被人烧了,什么都没剩下,倒是涂宴楼的掌柜的叫屠佛,也死了,为一队徒弟,就是他们的少掌柜,人没了,找不着下落。”

豹爷听完点点头,两个指头搓着下巴,琢磨着什么,另一只手耍着细刃短刀,抬起头看了看虞小楼。

“你就是那涂宴楼的少掌柜啊?”豹爷问完,虞小楼点了点头。

“小的们!回去让他给咱们做顿好的,吃的不满意,你就是假的!我们就把你宰了!然后吃了你!哈哈哈哈哈哈!”

豹爷一阵大笑,身后边儿的海贼们也大笑起来。虞小楼没吭声,这帮海贼平日里吃的都是水里的鲜味儿,虽然都是好东西,可他们未必做的好,对付他们,他这几下子厨艺还是绰绰有余,便也低下头露出个坦然的微笑来,他这命是肯定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