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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同学会和三十岁生日的蛋炒饭 2

门开了,首先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带个金丝眼镜,头发梳得油光可鉴的男人。陈新第一时间没有认出这个全身都散发着精英气息的男人,微微有些愣神,而这个男人大概也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可疑的家伙笔挺地坐在他的包间里,虽然穿着不咋地,但是有点深藏不露的味道。

“嗨,请问你是?”男人摸不清陈新的路数,想来应该也是他们班上的同学吧,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年班上有这样一号其貌不扬的人物,于是语气里自然的就带了点试探。

没等陈新自我介绍,门彻底打开了,又走进来十几个人。基本上都是些熟悉的面孔,只不过脸上都多了些岁月的痕迹。不过让陈新郁闷的是,基本每个人进来的时候,都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有的还小声议论着,这人是谁啊?同学吗?最开始的时候,陈新还想用他练习了好久的微笑来迎接这一老友重逢的场面的,可是最后脸上的笑容逐渐垮掉……嘴角僵硬地抽动着,这笑容在同学们看来却有些说不出的杀气。

“你是陈新吧,真没想到你居然来了。”

终于有人认出他了,陈新眼睛一亮,连忙寻声看过去是谁这么好记性。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条拼色的铅笔裙,白色的衬衫再配上一张因为有了些年纪而想着用妆容来修饰一下的精致面庞。阳光从走廊里穿进来,一层层抹去黑暗。包间的地板上映着长长短短的影子,有一个影子有着长长的头发,在风里微微起伏。那个夏天的记忆似乎又跨越时间回来了,陈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她,此刻两人之间没有什么能够阻隔视线。

“哟,你好啊,杜婉婷。”

“靠!又不是18岁的小伙子了,怎么就那么怂呢?”陈新在心里鄙视自己,他准备好的微笑和开场白都泡汤了,时隔八年再次见面,仍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年少时的青涩悸动,他发现自己的心并不像来之前所想像的那样会砰砰乱跳蠢蠢欲动。最大的原因就是杜婉婷已经不像记忆里的那般清纯柔美,韶颜稚齿。八年了,时间对于大学毕业的女人来说永远是一个倒计时,提醒她们很多重要的东西都在悄悄溜走。体现在杜婉婷身上的变化就是,铅笔裙下的小腿已经不再纤细柔软,以前看上去盈盈一握的腰肢好像也宽了一个尺码,只是她的脸依旧精致有点雍容华贵的感觉,带着些许在同学会上抛开压力肆意放松之后的红晕。

陈新突然就明白了,原来他们早就来了,只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先聚了一波。难怪到现在才一起过来,这就是所谓的小圈子和大圈子的关系吧。同事一个班级总会有亲疏之别,这都无可厚非。但是心里突然的就提不起劲了,不是因为自己不在他们的圈子里,而是因为那个有自己的小圈子已经破碎了。

其他人也都露出恍然的表情来,一个个的和陈新打招呼,都是很友好的样子。陈新也收拾好自己的心思,和同学们互相寒暄几句这些年的情况,气氛好不和谐。只不过每次有人过来要和他握手的时候,他都没办法站起来,因为他的衬衫后腰破了一个洞,所以只能坐着和别人握手,脸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样的后果就是在同学眼里,这家伙不知道最近几年得了什么际遇,咸鱼翻身当中华鲟了,都不把同学们放在眼里了,差不多是平时坐着握手握习惯了吧。这样的猜测。大家都三三两两地说着话,等菜上来,抽空偷看一眼陈大神,大神眼神空洞,时而微笑,背挺得笔直,虽然不知路数,但显得高深莫测。

高深莫测个鬼啊!陈新要是知道他们的心理活动,估计得羞愧死。他哪是什么混得很好的陈神人,他到现在也只是深夜电台的主持人,开着常年不洗的经济小车,一个人艰难地支付两个套间的房租。哦,现在压力轻了一丢丢,毕竟徐九也有了自己的工资,可以算是室友了。只不过是不想让多年不见的同学们看了笑话而已。

过了十几分钟,又来了三个同学,这下子班级上的同学基本上都到了。夏子涵也就是之前那个先进门的男人把服务员喊过来,示意可以上菜了。

几分钟之后,事先点好的菜一道道地端上来。不愧是高级酒店,每一道菜都做得色香俱全,让人食指大动,陈新暗暗地吞了口口水,他还没有吃早饭呢。

“来,今天是我们武大10级同学会,大家都玩得开心一点,干杯!”

看样子,夏子涵应该是这次聚会的发起人。他看样子就是那种活跃型的,在陈新的记忆里,上大学的时候他好像就是学生会的干部,和老师同学的关系都很好,还和杜婉婷竞争过班长,只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放弃了。后来还成功追到了杜婉婷,现在看起来似乎也过得不错,比起生活履历一片空白的陈新简直是人生赢家啊!

其他同学都起身举杯,庆祝这一难得的聚会。陈新没有办法,只好扭扭捏捏地站起来,好在同学们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这也让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之后就是觥筹交错,酒酣之后开始高谈阔论,缅怀着远去的青葱岁月,感慨着如今生活的艰辛。有个带着眼睛瘦瘦的同学一直读到了博士,陈新也记不得他上学的时候是不是学霸之类的,总之是很佩服这样的人,毕竟他上学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属性。还有个同学大学毕业后自主创业,现在已经是身价百万的大老板了,油光满面地享受着旁边同学的吹捧,似乎已经脱离人民群众了。

不过最阶级敌人的要属夏子涵了。这厮大学毕业之后直接和女朋友一起出国留学镀金,回国后,他老爸直接给了他几千万的启动资金让他放手去做,果然身在哪个圈子里,不管你嘴上说着怎样不想依靠父辈的福荫,但是处处都会享受着普通人不敢奢求的便利,只要不是草包,钱都会滚滚而来。

真没想到,大学的时候只觉得他将来会是社会精英成功人士,没想到人家直接跳过了这个阶级,变成阶敌中的阶敌了。

“夏少真是越来越气派了,让我们高山仰止啊!”

“是啊是啊,听说最近又竞标了一个大项目,这是要跻身青年富豪榜了啊!”

“事业成功,又有美人在伴,真是羡煞旁人啊!来来来,今天可得给我们个机会好好沾沾夏少的贵气!”

这样的话整个饭局就没有断过,陈新漫无边际地想着大学时候的一些事,其实陈新也想凑上去闻闻他的屁股,只不过夏子涵身边没有给他挤进去的空位,而且他也没有忘记自己还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

“哪里哪里,都是生意上朋友们的抬举,来来来,喝酒喝酒。今天大家不醉不归!”

夏子涵虽然说的话很谦虚,但是那股子得意确实怎么也掩饰不住,从他精致的金丝眼镜,定制的手工西服,手腕上不经意间露出的比陈新那块贵十倍的腕表上都表露出来。

此獠当诛啊!陈新酸溜溜地想。以前刚踏入社会的时候,还对于这种富二代报以深刻的仇视心理,无不恶意地向着也许他们有一天没落了会过得不如他们这些普通人。后来就逐渐地改变了想法,仇富只是因为自己没能力达到那个高度,谁都想拥有那样的出身。像他这样的平凡人,一没背景,二没特长,只能在这个残酷的社会勉强地生活,实在是没有精力去欣赏人生的色彩,作出恰当的选择,只能随波逐流。渐渐的被磨平了棱角,变成一块光溜溜的鹅卵石。

现在看他,真是羡慕啊,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旁边杜婉婷笑吟吟地给他斟酒,温柔地帮他夹菜,好一副琴瑟和谐夫唱妇随狼狈为奸的场景啊!感觉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哇呀呀!越看越羡慕啊!陈新不住地往喉咙里灌酒,这酒真不错,浓郁顺喉,让他都有点晕乎乎的了。

那边聊得越来越热火朝天,男人们讨论着名车名表,稍带着议论最近那个女明星的桃色绯闻,谁谁谁又出轨了,然后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其实陈新也想参与这些话题,他也很喜欢名车名表,因为一辆好车一块好表对于一个中年男性来说总是很彰显身份的。就好像南太平洋群岛上的猴子把野果放进腮帮子里,营造强有力的双颊来吸引母猴子的注意。尽管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结婚了,甚至都有孩子了。不过男人对于这种能在异性面前展示自己的机会总是乐此不疲。

偶尔有同学看他总是一个人怕他尴尬就过来和他聊几句有的没的,别人问他什么工作,他也只能含含糊糊地说是电视台主持人。倒是有几个同学对比有些兴趣,问他有没有机会见到那些女明星,他能怎么说呢?他的工作团队里都没有女的。然后他们就尬聊几句冷场了。

女性们的话题也就那些,衣服包包什么的。要不就是结了婚的晒自己老公,晒娃,引来一阵羡慕。

他觉得和他们的距离很远,此刻离他最近的居然是杜婉婷了,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只不过杜婉婷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一直安静地倾听夏子涵与同学们的谈话,偶尔附应两句,真是贤惠啊。男人就应该找一个这样的伴侣啊,聪明又漂亮,带出来贼有面子,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中搂住她的腰肢,露出得意的笑来。

哈哈哈哈,他感觉自己有些晕了。他能看到杜婉婷右手中指上那颗漂亮的钻戒,她已经订婚了,对象自然是和他大学时期就在一起的夏子涵。能从大学一路风雨相依走到现在也是挺不容易的,以她现在的年纪确实应该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