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啊，恭喜恭喜。”肖煜连连祝贺，然后顺口问了一句：“你看起来挺面嫩的，应该还没到二十五岁吧？”
“二十二。”南维苦笑一声：“师傅您别说了，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我没想那么早就结婚的，一个月以前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结婚这件事情，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是到了三十来岁之后去相亲的那种类型，谁知道上天这么喜欢作弄人，师傅我真是对不起您，我居然会比您早结婚，真是万万没想到啊啊。”
肖煜：“……”
其实他没有想得那么复杂。
在QQ上聊天的时候没有很明显，但是现在，南维的戏精本质已经充分地暴露了出来。
亏肖煜还一直自认是个脑内剧场丰富的人，现在看来他的脑补不过是些脱离现实的小说或者电视剧情节，南维可比他高级多了，结合实际又通俗易懂。
“放心吧，我们比你们订婚。”报纸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肖煜恶狠狠地看过去。
才冒出了小半个头的颜瑾迅速退了回去。
“这样我就放心了。”南维把话头接了过去：“我们默默观察了你们这么久，就等着你们宣布关系的时候呢。”
肖煜愣了一下，询问道：“你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是呀，一年前就知道了，你们表现得这么明显，想不知道也难嘛。”南维看肖煜的表情有些怪异，调笑道：“师傅别不好意思嘛，又不是什么坏事。”
肖煜还真没有不好意思，他只是被意外打击到麻木了，在南维眼中有些“怪异”的表情，是在掺杂了对现实的懵逼、对颜瑾的气恼、对颜瑾的谴责、对颜瑾的愤怒的心境下反应出来的复杂的情绪结合体。
用简单的短句来形容一下的话，就是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消气。
“不说这个了，现在还是你的事情比较重要。”肖煜转移话题的方式有些低级，不过好用就行了。
“任职的事情吧，这个一会儿我再和表哥聊一聊就是了。”南维笃定地说道：“师傅你放心吧，我肯定是会来的，等到把结婚的事情熬过去了我就彻底自由了，虽然说是结婚了，但是这种东西大家不都是清楚的吗，相敬如宾到老死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你不是自愿结婚的？”肖煜问出了口才自觉失言，赶紧挽回道：“不好意思啊，我就是瞎说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哎师傅您不用这么拘谨，放轻松点，我们以后这就是一家人了。”南维回头看了一眼被报纸遮住的某人：“是吧表哥。”
颜瑾没有回话，但是报纸右侧边的手做出了一个翘大拇指的动作。
肖煜也知道自己太过拘谨了，但是没办法，谁叫南维不仅是个自来熟，说出来的话他还接不上嘴。
本来他就不擅长与人交流，现在遇到南维这样积极热情的人，更是手足无措。
“其实这种事情还挺常见的，”南维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商业联姻嘛，像我们这样的人一般都是逃不过的，觉得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才会，真是丢人啊，都这个年代了，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自己决定。”
感受到南维语气中的低落，肖煜快要急疯了，他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后背上都开始冒汗了。
明明他不是这么想的，明明他是想好好祝福南维的，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啊……
一时间无人说话，令人难受的安静充斥了整个空间。
还好，肖煜并没有焦急太久，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
“你们聊得差不多了吧。”颜瑾放下报纸，朝这里走来。
他绕过肖煜，看向了南维：“差不多到换人的环节了吧？”
“哦，一聊就聊过了，是差不多了。”南维看了眼时间，然后面带歉意地对着肖煜说道：“我这次来还有些和家里有关的事情要和表哥说一下，所以师傅您能不能先回避一下下，拜托啦。”
“好的好的，你们聊你们聊。”
肖煜巴不得这样呢，他如释重负地站起身让开位子，脸色苍白地往房间走去。
颜瑾一直目送着肖煜的背影，直到一声虚弱的关门声响起，他才把视线落到了南维的身上。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你这说话的习惯恐怕也是南家不敢用你的原因之一。”
南维的表情很是复杂：“表哥，你这样过河拆桥就不好了，我本来可是想要留个很好的第一印象的，演讲稿都写好了，让我本色出演的人可是你啊，你说说看我帮你追个嫂子我容易吗我？”
颜瑾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确实得谢谢你，不然还得过很久我才能知道小鱼的问题在哪里。”
在那次车祸事件之后，虽然说导致肖煜一直找不到工作的罪魁祸首就是颜瑾本人无疑，但是颜瑾可以肯定的是，他并没有让SI辞退肖煜，说的确切一点，他还没有来得及动手给SI施压，SI就已经把肖煜给开除了。
在当时看来，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省去了颜瑾许多的麻烦，但是现在误会解除之后再重新看待这件事情，就能嗅到些不寻常的味道了。
SI上层居心叵测，没问题，总裁周锦榕狼子野心，很显然，但是从最后的结果来说，肖煜作为SI地位最高的设计师，在一场算不上高明的职场斗争中完败不说，甚至沦落到净身出户的地步，他自身不可能没有任何的问题。
而这个所谓的问题，颜瑾现在终于是知道了个大概。
并不是很严重的事情，不过是不擅长交流而已，这种情况颜瑾在许多和肖煜类似的人身上见过，那些人的情况比肖煜要严重得多。
偏执、乖戾、极度自卑又嫉妒傲慢、孤高、独来独往……
这些人大都是某个领域上的“天才”。
无法和“精英”划等号的那种，有着致命缺陷的天才。
颜瑾早就怀疑过肖煜身上有这样的特质，但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现在终于是得偿所愿，见到了被逼到了悬崖边上的肖煜，对他有了一个更加全面的了解。
多亏了南维。
“不用谢，我没有做什么啦，而且能报答到表哥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南维低下了头：“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表哥你在帮助我们，要是没有表哥的话，我现在一定是活不成这样的。”
“这并不一定就是最好的活法。”颜瑾提醒道。
“可至少这不是最差的，不会更差了……”南维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血色从他脸上褪尽，刚才还在把酒言欢的人就像是昙花一样，瞬间就衰败了下去。
颜瑾叹了一口气。
这个画面他并不陌生，南家兄弟只要提到南家都是一模一样的反应。
“我真的不懂，我真的不懂啊表哥，为什么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南维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有时候我觉得我就是南家养的一条狗，被人拿去剥皮拆骨，他们都能就着我的血数钱。”
“并不一定是一件坏事。”颜瑾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得太多：“你现在年纪虽然还小，但是你一直一个人在外面住，总令人不放心，早点成个家也是不错的。”
“可他们不是这样想的啊，他们不是不放心我一个人才用我妈迁坟的事情逼我就范的。”南维直直地看着颜瑾的眼睛，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他们不是人，是畜生，人能做出这种事情吗？”
颜瑾不语。
“我真希望我能想我大哥那样，至少能把握自己的命运。”这大概是南维第一次在颜瑾面前流露出对于他那惊才绝艳的哥哥浓浓的嫉妒：“如果我能有大哥一般的天赋，我绝不会离开南家的，我会接手南家的一切，然后全部毁掉。”
颜瑾叹了一口气。
如果南维真的能有经商的天赋，或许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最终被逼到隐姓埋名远走他乡的人是楚戈，而不是南家，他的哥哥都赢不了，更不要提他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还好世上没有如果。
“知道对象是谁吗？”许久，颜瑾才缓缓开口道：“早点去见一见，毕竟是以后要过一辈子的。”
“过不了的，我对不起她，要么我害死她，要么我们一起去死。”
这听上去悲观到极点的话却蕴含了深意，颜瑾挑了挑眉：“是和柳晔有关吗？”
“是。”南维痛苦地点了点头：“如果我能早一点下定决心就好了，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
会说出这样的话，说明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也算是长大了，颜瑾欣慰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所以你到现在都没有去确认过联姻对象是谁吗？”
“有什么好确认的。”南维冷冷地说道：“我现在就是一个没有灵魂没有意识不需要思考的牵线木偶，他们让我干嘛我就干嘛，到时候哪怕让我和一只大白鹅结婚我都能无所谓。”
南维说到这里，自己都把自己逗笑了。
“……但是我这么做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让我妈的坟地再保留十年。”
不过是十年啊，十年之后，他还能有什么能用来做交易的筹码呢。
南维很茫然。
……
“不会太久了。”颜瑾缓缓地说道：“这样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