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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处境

周知府其实也算不上失踪,因为他办公的桌案上分明留着字条:为要事进京数日,勿念!

一未得圣上传召,二不为紧急要事,数十年风雨无阻准时点卯的周知府会扔下公务去京师?原本都逃不开失职的罪名了,他还上赶着将把柄往别人手里头塞?

虽然字迹是周知府的没错,可连周家府上的小丫鬟都不相信这是真事。

周夫人得了信就晕死了过去,一堆人又是按胸口又是掐人中好容易才将人救醒。可才刚回过来神,又是嚎啕大哭。

几个兄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神齐刷刷的往还算镇定的周韶华身上扫,只盼着他能拿个主意。

“咱爹不可能去京师,十有**是被锦衣卫请去问话了。”

他这话一出,椅子上又软了两个弟兄,围在一边的女儿、姨娘立马哭了起来。周夫人的哭声更甚:“落到锦衣卫手里哪里还有活路,他们审人的手段阎王爷见了都要发憷。”

“不行我得进京,我得去找……”

“现在找谁都没用!”周韶华将他娘按下来,一本正经的讲道理:“锦衣卫是陛下的心腹,他们来这里查案代表的是陛下。你这时候去京师求人,他们又该往哪里使力?”

“照你的意思,难道要放着你爹不管?”周夫人愤恨的瞪着周韶华,恨不得从来没生过他一般:“你爹在外头受罪,你不想办法倒知道说风凉话?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样的儿子?”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周韶华心里怎能不翻江倒海、波涛汹涌?所谓的镇定,也不过是表面现象。周夫人这话说出来,实在诛心!

做儿子的心如刀绞,可总不能在这时候和亲娘计较。周韶华长吐口气释放心里的憋堵,而后才解释道:“哪能不管?是说现在进京城没用,锦衣卫来扬州都穿的便衣,谁敢去皇帝面前说我爹的事?娘,你先冷静点,咱们慢慢想办法。”

周夫人一把推开周韶华,扶着大儿子的手就要起来:“不管那个没心没肺的畜生,你陪娘去。咱去找你大爷,找你舅舅,找你叔姥爷,咱家朝堂上这么些大员,还能捞不出你爹?”

“娘,韶华说得有理,你先冷静点。咱家朝堂上那么多人呢,锦衣卫不会胡乱栽赃。再说了,陛下向来圣明,我爹又正直廉洁,这回的事顶破天就是个失职失察。”

周夫人又一把推开大儿子,看着他的神色失望得很。

好容易将周夫人控制住,周韶华只觉得身心疲惫:锦衣卫将他爹带走了,谁知道会用些什么手段,谁知道他爹会在里面说些什么?

想着那天他爹和他的谈话,周韶华心里忐忑不安。祸水东引他爹在里头未必能过得轻松,可暂时安稳的王家却不知道会迎来什么灾难。

“你说锦衣卫怎么就单单带走了咱爹呢,不管怎么论这件事都是王同知的疏漏更大啊!”周敬思凝重的看着弟弟,怀疑道:“是不是王家在背后捅刀子?他们自己的事,全推到了咱爹身上。”

“那也得推得出去才行!”周韶华一颗头快要炸了,他一屁股坐到廊下的台阶上,捂着头道“咱家都得装着不知道锦衣卫来了,王家还敢往跟前凑?即便他敢,职责范围怎么划分的锦衣卫不知道吗,他往咱爹身上推,真当锦衣卫傻?”

“上次王妍的事情也是咱家出面求情,你说会不会是……”

“哥!”周韶华无力的抬头看他,身上眼里说不出的疲惫:“王妍的事已经了结了,不管谁出的面,宽恕王妍那是陛下做的决定。你有这胡猜乱想的功夫,都不如想点能救出咱爹的办法。再不济你陪着点咱娘,看她那架势还不知道要闹出些什么事。”

周敬思凝眸看了周韶华半晌,最终才淡淡的道:“你放心,家里乱不了。”等周韶华点头,他又补了一句:“你自己好生想明白,到底是连咱家门都没资格进的女人重要,还是咱爹以及咱全家的前程重要。”

说完这个周敬思看了眼神色痛苦的弟弟,又抬头看了看天上越来越圆的月亮,探口气转身走了。

周韶华也抬头看了眼月亮,然后轻嗤一声冷笑摇头:自己家出了事,和王家何干?难道去和锦衣卫说那些捕风捉影的怀疑,咱爹就能平安回来?

锦衣卫难道不会反问:“既然你先前都怀疑了,为什么没查明没阻止?为什么地道还能挖那么远,码头上的同伙还那么多?你这到底是失察还是同伙?”

想着这个,周韶华又是一阵头疼。

里面不知道怎么又提起了王妍,周夫人在里头连着周韶华骂得难听。周韶华摘了边上桂花叶子堵耳朵,实在堵不住听不得了才叹了口气走开。

那天晚上,周家人谁都睡不着,周韶华更是在祠堂口坐了一夜。

他想了一夜,依旧觉得不去应对就是最好的应对。他们家没有问题,运河的事他爹只是督查不负主要责任,水贼、山匪他爹虽责任较大但千户所也脱不开干系。只要他爹不瞎攀扯,这件事肯定会很快查清很快过去。

第二天去码头点卯之前他还找了大哥商量,两人全都说好了他才不太放心的离开。

可谁知道他前脚刚走,周家后脚就乱了起来。

他们害怕锦衣卫,更害怕周家会一蹶不振从此败落。所以,他们积极的在扬州官员中活动,他们使银子走关系许好处,放低了姿态让对方回想周知府的品行为人,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人家随便说周知府在处理政事上的疏漏。

可在朝堂上行走的,哪个又看不出点风向?周知府一出事,他们心里就有了小九九,如今对周家人都是避之不及,哪个还稀罕他们塞那点东西?

将东西还回去的那都算仁慈,还有人前脚刚对周家恭敬亲切一转头便将这事散播了出去。

一夜愁皱了脸的周夫人在家也待不住。她放了身段挨家拜访和运河扯得上关系的官员女眷,想着攀攀交情送点礼,好让他们被锦衣卫暗访的时候留点口德。

可寻常连她跟前都到不了的女眷要么不见她,要么见了就虚与委蛇,她堂堂知府夫人,拎着满手的礼品硬是送不出去。

“树倒猢狲散,我周家这树还没倒呢,猢狲们可就散了个干净。”

“再去布政使大人家走动走动吧,她家夫人和您向来交好,更玩笑要将嫡亲的三小姐说给咱们二少爷当媳妇。咱们去求求他们,肯定会有成效。”便是没成效,大夫人也能陪您说说话,让您心头舒坦些。

周夫人知道那个三小姐,除了模样平淡点其外都很不错。她对周韶华有一番心意,她家也有心成全。后头裴倩倩来了扬州,大夫人才笑说只是玩笑。再后头裴倩倩回京,大夫人还特意使人来打探过,看他家的意思是着打算和周家结儿女亲家。

“那就去布政使家!”周夫人心里又燃起了希望。裴倩倩离开后,周夫人也在想周韶华的婚事,真和布政使家结亲还算是他家高攀。如今他们若肯帮忙,倒也是靠得住的人家,亲事不如就直接定了。

若在这时候和布政使家定了亲,下面的人说话做事也得多掂量着点,这比送礼有用得多。

可她没想到她根本就进不去布政使家!

开门的小厮一看是周夫人便疏离冷淡的道:“周夫人请回吧,我们夫人没在家。”话没说完门已经重重合上。

周夫人安慰自己是‘下人无礼’又亲自去敲门送礼,她对着个下人都摆了笑脸,谁知对方竟依旧很不耐烦:“有完没完,都说了夫人不在家还赖着做什么?”

“那你帮我把礼品捎进去,这是……”周夫人话没说完,门又重重合上,里面还传来小厮鄙夷的声音:“谁稀罕你们这点破烂,臭不要脸。”

那一刻,周夫人羞臊得浑身红透,屈辱得恨不能立马消失在虚空中。

她匆忙上了马车,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在门口碰见王妍的时候她有些意外,可想着是王家连累得她家遭殃更是没有脸色:“这是你该看的地方吗?滚回去!”

王妍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为安周夫人的心还是上前道:“您别担心,周叔叔……”

“打出去!”周夫人厌恶的看她一眼,吩咐完身边的丫鬟便放下了车帘进了府门。

丫鬟不敢虽不敢真打王妍可对她也没摆什么好脸,语气更是尖酸得很:“王小姐是自己走还是等我喊护院?还有你记住了,周家根深蒂固还轮不到你这样的人趁虚而入。”

“我就是不放心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肯定……”

“需要你去锦衣卫那里认罪啊,明明就是你家和商人勾结挖了地道,凭什么我们周家替你们顶罪?你们要真有良心,去和上头说清楚的啊,你不都偷走过一趟运河了,这中间的门道你熟啊。”

王妍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虽然来之前她就做好了自己受气换周夫人开心的准备,却没想到屈辱得受却换不来周夫人开怀。她轻轻看了那丫鬟一眼,默默的转身离开。

“不是说要帮忙,难道就只会嘴上卖好?连自己做过的事都不敢去说清楚,你们家还要不要脸?”

王妍将头压得更低,几乎落荒而逃。周夫人疲惫的靠在马车上,长长的叹了口气想着:老大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但愿他在交代清王家嫌疑之后就能将老爷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