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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敢死

攻城未成功,反被朱然抓住时机反击一回,曹真损失颇重,再也不能组织大规模的总攻,偶尔几次于城垛的打闹,亦很快的消停下去。(手打)

有了上一次因大战后松懈致败的经验,此时,曹真营里,时时刻刻皆为战备状态。夏侯玄自然身体力行,在自己营地里,每日操练士兵,观望城楼,围城日久,将近六月,曹魏几万兵马于江陵竟未进尺寸。

这一日,夏侯玄正领骑兵环城巡逻,至北门时,城内忽射出一箭来,箭矢极大,应为重弩所发,于空中摇摆着飞至面前,坠落于地。

士兵皆以为有敌情,枪兵列阵,骑兵奔马,弩手架矢,严阵以待;侯了半日,城内并无一人一马出来。

一士兵眼尖,报道:“大人,您看那箭矢末端有甚东西。”

“取来。”

士兵上前,用长枪与环首刀夹了来,呈与张牛儿,张牛儿大大咧咧,一把扯下箭矢末端系着的一物。

众人视之,乃是一帛巾,张牛儿喜得哈哈大笑,道:“大人,莫非城内有人欲投降耶。”夏侯玄亦是欢喜,忙上前,结果帛巾,打开,见上书。

魏上军将军亲启:泰受孙氏厚恩,本不当怀二心,然今以事势论之,用江陵城三千之卒,安能当大将军数万雄师,寡不敌众,海内之所共见也!东吴将吏,无有智愚,皆知其不可。

然朱然子,学识浅陋,不识时务,自负其能,辄欲以卵击石,陷我江陵军民于万劫不复之境地,我所不愿也!

兼之其擅作威福,任人唯亲,有过不罚,有功不赏。泰乃旧臣,随孙氏久矣,今被其所摧辱,心实恨之!

伏闻将军诚心待物,虚怀纳士,泰源率众归降,以图建功雪耻。泰所守北门,约下三日后黄昏,恰值军中炊饮时,将军率大军至北门,泰当开门纳降。泣血拜白,万勿见疑。

读完,夏侯玄持帛巾,呆立良久;按理,这城内纳降,本是极好之事,可夏侯玄看惯了后世电影,于其中,但凡有主动投降者,一半以上者,皆为诈降,如曹操之败于赤壁,就是黄盖诈降。

张牛儿见夏侯玄发呆,问道:“大人,书上的甚?”夏侯玄扯开思绪,道:“牛儿,你领军马继续巡逻,我去将军帐中禀事。”

夏侯玄奔马至曹真帐中,急道:“舅舅,城中出变故矣。”曹真正为攻城之事愁眉苦脸,听了,霍的站起来。

夏侯玄将帛巾呈上,道:“孩儿于北门巡逻时,城内飞出此物,为纳降信,可是孩儿不知其真假。”

曹真先是一目十行看了,脸上带有丝丝兴奋之色;尔后,重又细细将文字内容斟酌了一遍,道:“此事可行。”

夏侯玄不无担忧道:“舅舅,城中朱然,向来诡谲,这莫非是他的计策?”曹真道:“当然只能信之五分,可好歹也是个希望。可是依我看,这信八分是真。”

夏侯玄一怔,问道:“请舅舅明。”曹真答道:“陛下欲征孙吴,我便派了人对城中将领做过一番调查,欲纳降者,名姚泰,先前为江陵令,此人品德口碑,向来较差,且嫉妒朱然突至江陵,事事皆在他之上。二人不和,众皆知晓;二来此信中,语言卑微,对朱然极尽诋毁之能事;结合现在城中困境,此事可信八分。”

夏侯玄皱眉道:“可我还是觉得这信似假,舅舅可需防备啊。”夏侯玄忆起三国上,诸如太史慈、张颌等许多名将皆是因为轻信降将之言,孤军冒进而导致身死,不由愈思愈怕,言语中,极是担忧。

曹真如何不知外甥所忧之事,上前,摸摸其脖颈,笑道:“我儿勿忧,舅舅我自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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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真为了此番攻城可谓做足了准备,先选敢死之士五百,着悍将朱赞率领,只要北城门一开,便突入其内,若是诈降,此部便九死一生。

尔后,便由张牛儿率夏侯玄部作为接应,若是姚泰投降属实,则进;若诈降,则撤退,或伺机接应城内五百敢死之士。

在其后便是曹真亲领大军,作为攻城主力。

而作为掩护,调出剩余的霹雳车往城内稀稀落落的扔着石块,并有各军集结,人马流动,以作攻城假象。

早就着伙夫营暗地做足了大饼,兵士吃饱喝足,面上,还是升起袅袅炊烟。

曹真站在营外,望着夕阳慢慢往下沉坠,静候着黄昏的到来,夏侯玄随之身边,曹真叹道:“玄儿,是否能攻下此城,进而改变征吴被动局面,便在此一举了。”

夏侯玄并没有记起史上亦有姚泰纳降一(①),而是以为是自己到来后的蝴蝶效应,也是高兴。毕竟,江陵城实在太过重要,曹魏只要占据此城,荆州南部将不再属吴,而曹魏亦可于荆州大练水军,以羊太傅之战略,顺江而下,一举灭吴,到时便可彻底改变三国格局。此虽未免夸大,实际起来,定会遇到许多问题,然颇具理论可能。

当天边最后一丝夕光落下,曹真大踏步上马,喝道:“众军出发!”

一声令下,五百敢死队于朱赞率领下如风一般扑向北门,张牛儿随之而上,却始终隔了一段距离,这却是夏侯玄自私的叮嘱之效:牛儿,你一定不要冒进,不要把命葬在哪里。

张飞似地人物,世间难得,而若依照张牛儿性子,突地深了,到时城里檑木炮石一并打下来,任凭大罗金仙,也扛不住。夏侯玄自然不舍得。张牛儿也是把话听进去了,他对于夏侯玄,向来信服。

曹真领军至中间,背后四将:曹遵、曹彬、胡华、及后来因抵御诸葛亮而非常出名的郝昭。

在朱赞军出发前一刻,曹魏股士兵已大张旗鼓,开始对江陵各处袭扰,城楼上忙于应对,加之不明敌情,顿时有些混乱。

朱赞部趁此机会,狂奔至城下,果然,与别处不同,北门城垛上士兵并未攻击,反而往下张望着。

尔后,于后面几千人的缓缓注视中,北门缓缓打开,夏侯玄感觉那就像是东吴的大门,在向自己缓缓打开,可由此,取江陵,取南郡,取扬、交,进而取天下。

这完美的未来眩晕的夏侯玄面红耳赤,热血沸腾,费了大劲才把冲动压制下去,转眼望向曹真,见其脸色凝重,虎目锐利,身躯岿然不动。便问道:“舅舅,你看此事可信度还有几分?”

曹真没有回答,只是转而向旁边道:“传令,着夏侯部勿得轻动。”夏侯玄一怔,疑惑望向曹真。

曹真轻叹口气,缓缓答道:“虚虚实实,欲盖弥彰个,阴阳互换,太过逼真之物,极有可能是假,玄儿,以后定得记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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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赞满脸凶悍,早在曹真初次领兵时便随在身边了,为心腹之将。

此次,率先入城中,谁都知道,敌军若是诈降,这五百人及将领必九死一生。可朱赞还是毫不犹豫的请战了,为了报答曹真之恩,朱赞无惧任何事情,死只是其中一种。

当城中大门打开,朱然如红了眼的野兽,不管前方是地狱,亦或是天堂,都蹈死般的冲将进去。

城中安静的诡谲,朱赞不怕死,可也不愿死,他心中强烈的闪过不安,他挥手止住士兵,此时,退出城还来的及。

可是,临行前将军就过了,此行,敌人极有可能是假;可若是真,大军便能攻下这座阻挡大军六月之久的城池。此后,大军便可挥军南下,或者便能一举荡平南方,完成武皇帝也未能完成的功业。

“为了这一丝可能,赌上五百人的性命。”曹真如是。

朱赞鼓起勇气,紧咬牙关,欲以此麻木脑后那几根挂念家中娇妻幼儿的神经,长刀一挥,吼道:“勇士们,冲!此城攻下,我等便是功劳薄上第一人。”

五百勇士尽皆嗷嗷大叫;吼叫,能驱散恐惧,带来勇气,更能麻木神经。

又往前冲了几十丈,已能够看到城中房舍,朱然仍是未见前来接应的东吴姚泰部,再次止住部下,抬头打量,心头正踌躇间。

突地,异变陡生,只听得前方房舍里,突突几声梆子响,这响声,仿佛来自地狱。接着,便见到从普通的民房里,嘶吼着冲出无数孙吴士兵,呈圆形往朱赞部包抄过来。

朱赞大惊,没命的把士兵往后赶,死命道:“退!退!退啊!”

城楼上的朱然面无表情的望着下面,轻轻的挥了挥手,顿时,无数的檑木炮石铺天盖地的砸下。

五百敢死,并朱然,皆为肉末。

朱然返身,从旁边士兵接过一物,步到城垛边,掷下。对远方曹真吼道:“曹真儿,姚泰之头已在这里。我江陵城,承天佑,无人可破!”

远方曹真挺得笔直的身躯霎时一卸,轻叹口气。

“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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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魏兵围然凡六月,江陵令姚泰领兵备城北门,见外兵盛,城中人少,谷食且尽,惧不济,谋为内应,然觉而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