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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日落

晨曦微露,军营便已吹响了牛角,正是士兵晨练的信号,夏侯玄揉了揉眼,只得起床,朝床边一看,萱儿早就不见了,想起昨夜她那极度惶恐的神情,至今仍有些后怕,最后,实在拗她不过,只得让她睡在自己身边,惹得躺在床上如芒刺在背,一夜没睡好,现在困倦不已。(手打)

门推开,进来一人,端着水盆,赫然是萱儿,见其持水盆款款至塌边,将水盆放下,撸起双袖,伸出玉手,从水中捞起麻巾,拧了干净,递至夏侯玄手中;夏侯玄无奈,知道若是不接,她反而更加惶恐,只得硬着头皮接过去,胡乱抹了把脸,正待慢慢下床。

却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人,身材高大,面如重枣,目若流星,全副甲胄,边跑边叫道:“将军为何还不起来出操,殊不知军令如山倒!”

夏侯玄与萱儿皆是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个不速之客,做不得声,却不料那个人在看到了萱儿之后,面显惊慌,以手指其,厉声曰:“军中宿女眷,罪加一等,来人,把将军和这个女人给我拿下!”

手下士兵皆是踟蹰不敢进,嗫嗫嚅嚅道:“大人,……将军你也敢…敢捉拿,将军会怪罪你的。”

那人厉声曰:“我只知道将军给我的命令是保护将军安危,但是必须以一个普通士卒的身份对待,你,普通士卒,出操延误、夜宿女眷是什么处罚?”

那士卒哆嗦道:“责杖五十,罚俸三月。”那汉子吼道:“那还不快拖下去打!难道要我把你也一并军法从事吗!”

那士兵又哆嗦道:“大人,这女人该作何处置?”汉子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骂道:“蠢货,还能怎么办,你还想拉去睡。”

几个士兵寻思着先捡软柿子捏捏,便扔下夏侯玄,凶神恶煞的冲向萱儿,可怜这么一个女子如何见得过此等世面,早就被吓得战战兢兢,花容失色,情急之下,不顾许多,直扑向夏侯玄怀里。

后者只觉得扑鼻一香,怀内一软,便有一具颤抖的躯体滚到了自己怀内,不禁豪气顿生,声色俱厉的喝道:“尔等放肆!”

几个士兵被这么一喝,六神无主,谁不知将军就是将来大魏国的驸马爷,这金枝玉叶的,谁敢碰。

夏侯玄见几个士兵乖乖的退到一旁,便低头拍了拍怀中的人儿,道:“休得惊慌,一切有我。”萱儿稍微稳了稳心,突地,她从夏侯玄怀里一蹦而起,闪出几步远,满面惊慌解释道:“少爷,不是奴婢不识尊卑,只是奴婢……奴婢太过惊吓了。”

夏侯玄摆摆手,示意无事,提步走至那军官面前,道:“你是何人?”答曰:“卑职乃中护军帐下曲长李义,守护开门。”稍微顿了一下,又道:“此次将军犯了军法,军法如山,不可擅废,还请将军配合,等执行完了军法,卑职自会向将军请罪。”

夏侯玄心中无奈,只得好言相求道:“李曲长,可否念在我不懂军规的份上暂且绕过我一次,以后定不敢再犯了。”

那汉子大手一摆,道:“军法没有任何宽容的余地!来人,拿下将军!”众士兵深知头领的脾气,不敢违逆,只得哭丧着脸左右架住夏侯玄肩膀。

夏侯尚无奈,脑内灵光一动,道:“昔日魏王殿下出征时,因惊马践踏了麦苗,依照军法,理应枭首,因殿下贵为丞相,所以便割发代首,今日,可否让我脱袍代躯。”

那人一顿,心中犹豫,旁边的士兵见事有转机,早已松开了夏侯玄,道:“大人,将军言之有理啊,魏王如此贤明之人都如此,将军效仿之,又有如何。”

那人思考良久,一咬牙,顿足曰:“也罢,也罢。”夏侯玄大喜,正欲脱下袍子与他,却又冲进来一人,衣着与这群人明显不同,却是夏侯尚身边亲兵。

他急吼吼道:“将军,将军着我来叫你,是有着天大的事。”那李义也知事之轻重缓急,不敢阻拦,而在旁边催促。

夏侯尚交代李义好生照看萱儿,惹得后者又欲搬出军法;尔后跟着那人一路跑到父亲房中,告之父亲已去了校场,又往那里赶。

隔着老远,早瞧见父亲一身戎装立于兵器架旁边,后面军队整装待发,还有一校捧着一套盔甲立于旁边。

夏侯尚见得儿子过来,一把扯过,从旁边拿起盔甲就往儿子身上套,夏侯玄疑惑道:“父亲,何事?”尚答曰:“休得再问,随我行动便是,只当历练。”

一套黑色的甲胄上身,立感沉重,夏侯尚又着人给儿子牵过一匹马,非烈非劣,平常的河套矮脚马,速度一般,性情温和。

待儿子披挂上马,夏侯尚又随手抛过来一枝铁枪,枪身比寻常的较,显然为特制,夏侯玄心中一热,知道父亲为这套装备一定筹备良久,费了不少心力。

夏侯尚穿上戎装后,立显风度,英武不凡,他扬枪一挥,道:“出发!”

出了寨门,夏侯玄往后一看,除了守门守寨兵士之外,夏侯尚手下五千虎豹骑几乎倾巢而出,密密麻麻的见不到边,极为雄壮。

夏侯玄暗自思量:能让虎豹骑如此大动干戈的,只有一件事,即为——曹操病逝。又不知父亲在这个时候把自己带在身边为何意。

军马入城,此时街道早已经肃清,曹休、曹真所督兵马皆是全军出动,洛阳街头,除了军马,还是军马。

入城,来到魏王宫旁边,早已经站满了人,有戎装的大将,更多的还是身着朝服的文官,个个脸上写满担忧,三五成群的,焦急讨论。

曹真,曹休早已来到,二人远离人群,手扶剑柄,正在声讨论,看来正争论不休,曹休也是极受曹操宠信之人,为其族子,年轻丧父,闻曹操起事,行千里往投之,因被曹操赞叹为:此吾家千里驹也。(注①)

夏侯尚把手下军马安顿好,领着儿子过去,曹真一见外甥,面露喜色,一把扯过,摸了摸盔甲,赞道:“果然有几分乃父模样。”

曹休在旁边问道:“伯仁,此子为你儿?”夏侯尚头,道:“玄儿,快来拜见舅舅。”曹休为曹操族子,算为曹真兄弟。

夏侯玄对曹休行了一礼,知现在还不上话,便退在一边,只听得曹真道:“我认为一旦天不佑我殿下,宫中有事,则只需封锁宫门,控制群臣,公布魏王遗诏,立即运送灵柩回邺城五官中郎将曹丕处,扶其承大王位即可,其余各处自能安定,不必大动干戈。”

曹休顿足曰:“天下许多人暗中不服魏王,一旦魏王大去,则有可能引发兵变,所以单单只是控制洛阳城是不行的,而应该把天下所有领兵将领皆换成沛、谯,颍川的人,这样才能顺利保证大王子顺利继位。

二人争执不下,皆是望向夏侯尚,看他有何意见,夏侯尚扶剑肃然道:“在下认为子丹(曹真)所言为是,魏王之所以能取天下,仰仗的是天下士人之心,若是替换了,恐不适宜。”

曹休扶剑冷哼一声,道:“我你们不过,只希望真能如你们所一般,否则,看你们有何面目对殿下。”

依此言,曹休虽不同意,然知轻重缓急,算是默认了,三人又把军马调度细细揣摩了一遍,以求万无一失。

宫门外,大臣们苦苦等候,渐至天黑,街上军马如林,人们早早的关了门窗,用鬼话把孩子哄进被窝,在黯淡的灯光下毫不知情的见证着历史的转折。

当夕阳捎在山的最后一刻,宫门大开,内侍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嘶声大叫:“殿下去了……”同时,余晖消失,夕阳沉坠,一个暂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注①:太祖谓左右曰:“此吾家千里驹也。”——《三国志曹休传》

然曹操只是戏称曹休能够辗转行走千里来归,如同能行走千里的马驹,并非称赞他前途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