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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吁--”卢耀阳勒马站定,抬头远望。只见高邮四门关闭,城门前的原野不见一个活物。城墙之上,一杆蓝色大旗,猎猎飞动。一队队的挺枪军士在城头游动来去。

卢耀阳的脸上发着光,一路的凝重和阴郁,似都在这一刻一扫而光。现在,他只想着冲进高邮城,将怀中的大令交给高邮总兵-李成栋,然后大军齐出高邮城,向着扬州而去。

他飞马向前,直奔城门。

“什么人?”城头之上,一个挎刀将领高声喝问,同时,几十张弓箭拉了开来,箭头对准了驰近的卢耀阳。

卢耀阳骤然勒马,骏马人立,昂首嘶鸣。他伸手在怀中摸出一支一尺长的漆金令箭高高举起。长大的金令箭闪着耀眼的光。

“督师军令,速速去禀报!”他仰头大喝。

“啊,大人稍等。”挎刀将领迟疑了一下,扭头跑下城楼。

卢耀阳在城下等待。也许是他心情太焦急,总之,他感觉等待的时间,似是长了一。

终于,听的隆隆声响,吊桥放下,城门大开,十几个军士奔了出来,分列两旁,一个挎刀将领纵马而出,抱拳高声道:“大人请。”

卢耀阳一甩马缰,飞驰入城。挎刀将领带着军士们,跑着跟在后面。城门随即隆隆的关闭。

高邮城内,街市萧条冷落,一家家店铺都上了门板,一眼望去,不见一个行人,死静的竟像一座死镇。马蹄踏在青石板街上的声音,格外的清脆和响亮。

转过两条街道,前面出现一座官衙。那就是总兵府了。

总兵府前,两大排的军士挺枪而立。一个带剑的将领,正站在府门前的台阶上,向着街市的来路,翘首而望。他身后的府门,大敞而开,不时有挎刀的将领急步的进进出出。

看起来,总兵府非常的繁忙。

当卢耀阳纵马驰近的时候,带剑将领从台阶上走下来,准备迎接。“吁--”卢耀阳勒马而住,从马上一跃飞下。那带剑将领抱拳要问,卢耀阳却等不及的道:“总镇大人在哪,快带我去见!”带剑将领看着他一身的平民打扮和头上的大斗笠,有些迟疑。

卢耀阳从怀中取出令箭,再次一亮:“还不快带路?!”

带剑将领用目光检查令箭,验名真身之后,向旁一侧步,道声:“大人随我来。”完,在前引路。卢耀阳紧随他而入。

总兵府内,戒备森严,一队队的军士守住各个地方,看起来不像是总兵大人日常居住的地方,倒像是个军营。

穿过两道门之后,就到了总兵府的正堂。正堂之前,两排军士肃然侍立。引路的将领停住脚步,对卢耀阳抱拳道:“大人请进。”

卢耀阳向正堂望去,首先映入眼的就是一扇八尺八,漆着猛虎下山图案的屏风。屏风摆在大堂的最深处,前面放着一张将军帅案。帅案之上,令箭将印,一应齐备。只是,却看不到人。

这令卢耀阳心中惊讶,一团阴影袭了过来:他手持督师的金箭,是督师的使者,按朝廷的规制,高邮总兵李成栋必须在正堂迎接,并接受军令。况且现在形势危急,别扬州来使,就是没有使者,高邮也应想方设法的和扬州取得联系,以知晓自己该怎么做。

何敢如此的怠慢,难道事情有变?

他沉吟一下,握紧了剑柄,抬步迈过高高的门槛,走进了正堂。

正堂之中静悄悄,左右两排的椅子,也都是空着的。只有帷幔低垂,穿堂风吹进,令人的脊背微微的发凉。

卢耀阳面色凝重,站在堂口,徐徐扫视着大堂。他的心里,已把最坏的情况做了打算。他要看看,李成栋究竟在搞什么鬼。

便是这时,听的脚步声响,一个青衣人从屏风之后转了出来。但见他相貌清秀,年纪轻轻,手中轻摇折扇,俊雅而潇洒。长型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一双眼睛很细很长,闪烁着精光。

“我就猜到是你,”他对着卢耀阳大笑,双臂张开,迎了上来。

卢耀阳看见他,也露出了开心的笑,上前两步,和他交手握住,一起大笑。

他们的笑声充满年轻人特有的热情和真诚,有久别重逢后,难以言的欢愉。他们本就是交心的知己。但很快的,两个人不笑了,都换成了一种凝重的表情。

卢耀阳凝视着青衣人,缓缓道:“我为传督师军令而来,总镇在哪里,怎么不出来接令?”

青衣人淡淡的微笑,道:“义父往城北处理军务,我已经派人去通知,现正在路上。耀阳兄不必着急,还是先随我到偏房歇息一下吧。”牵起卢耀阳的手便要走出正堂。

卢耀阳心中稍安,摇头道:“不,我在这里等。”摘了斗笠,转身往椅子上一坐。

青衣人笑一笑:“也好。”也在椅子上坐了。

一个亲兵端来了心和茶水。

青衣人笑道:“耀阳兄可知我高邮的心,乃是江淮一绝?”

卢耀阳却不管什么绝不绝,一路急赶,早已经是饥渴难耐了,他一边狼吞虎咽,把茶水倒入口中,一边道:“军情如火,淳风兄还需再派人去催。”

青衣人不回答他,只看着他一身的风尘和疲惫,似有所感慨,悠悠的打开折扇,摇了两下,道:“耀阳兄,我们南京一别有半年了吧?”

卢耀阳头:“是啊,”

青衣人轻叹一声,神情落寞,似是想起了许多的往事,沉吟了片刻,道:“半年六个月,世事却又有了如此的巨变”

卢耀阳以为他的是清军压境,与六月之前,明军准备北上的迥然区别,也是一声慨叹,黯然神伤。

青衣人转颜而笑:“不这个了,这半年来,耀阳兄过的怎样?朝廷六品同知的官帽,可还够你戴?”

卢耀阳也勉强露出笑,寒暄几句。

青衣人谈吐甚健,言辞幽默,十句之中倒有九句令人不禁莞尔一笑,只是卢耀阳非但笑不出来,反而微皱起了眉头。

若是以往二人在南京之时,一酒两杯,几个菜,倚着秦淮河的护栏,红裙绿衣之中,嬉笑怒骂,倒也正常。可今日军情紧急,卢耀阳身负督师的军令而来,青衣人虽然狂放,却也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何敢在这里胡攀,却对扬州的军情和卢耀阳要传的军令,丝毫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