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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刘文龙的大汗仍没有落,声音沙哑:“卑职愚昧,愿听阁部调遣。“

史可法欣慰的笑了:“快快进城吧。”

城门前的这个插曲,使大军进城的气氛,增添了些须的灰暗之色。城楼上,一排军士“砰砰砰”对天鸣放着欢迎的火铳,惊的鸟扑扑的飞去。

卢耀阳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对于刘文龙所的放弃扬州的提议,其实在心底里,他是有几分赞成的。不管扬州能不能守住,但已经是一块险地。史阁部朝廷之柱,身负中兴的重任,处身这里,实在危险,所以卢耀阳想着,找机会还是要劝老师,离开扬州。扬州留一上将坚守即可。

但这个服何其难。

在督师府,史可法详细问了高邮的经过,末了,一声叹息,久久不话。

当天晚上,督师府举行晚宴,欢迎刘文龙将军,扬州的主要官员和几个带兵的将军,全数而到。经过一个下午的休息,刘文龙的精神好了许多,不过话仍然不多,和各位大人的互动,显得有些拘谨。

督师府的晚宴很简单,仅有几个菜,两杯清酒。寒暄之后,立刻屏退下人,商议起了扬州的军务。最后调派而定,刘文龙部明日起接防南门的防务。扬州南门离着运河和长江最近,一旦战起,清军为断扬州的后援,一定会猛攻,因此南门的压力会很大。

而最难防守的西门和西城墙,则由史可法亲自坐镇。兵部主事黄日芳负责军需粮草,扬州知府任育民统领民夫,各个将军和官员也分领了任务。

第二天一早,卢耀阳便到南门去报到。因为史阁部已把他派为南门参军了。

天还没有亮,整个扬州,便扰攘起来,各处逃来的百姓,把扬州塞的满满。街道上,官府搭起的粥棚前,排起了领粥的人龙。安置难民的一个个大院里,涌涌的全是人。而在四门城墙的地方,晚班的民夫疲惫不堪的撤去,白班的民夫接着日以继夜的修筑城防工事。

扬州南门前,两支部队正在进行换防。原先驻守南门的副总兵-李应魁部,改防北门。李应魁是北方人,和刘文龙系出同源,因此十分的热情,他和刘文龙惺惺相惜,声叮嘱。刘文龙少有的露出了笑容。

等他带兵离去,刘文龙便带着刘沧湖和几个千户,加上新来的参军卢耀阳,一起登上南城楼。其时清晨,太阳刚刚升起,一眼望去,有一条宽阔的大江在远方金波粼粼,平静舒缓的流淌。大江的这边死一般的静,碧绿的原野中看不到一个活物;大江的另一边,隐隐有旌旗在招展。而在江面之上,没有一只船。

卢耀阳看着这画图一般的风景,心头涌起一种莫名的哀伤。同是也升腾起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他想,江山千里万里,怎么会轻易的沦落他人之手?只要我辈努力,何愁清人不灭?

这天中午的时候,清军的前锋到了扬州北二十里外的斑竹园,并在那里安营扎寨。随后的,大军陆续而来。扬州的四门开始全天紧闭,没有督师的将令,任何人都不能再随意出入。扬州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像机器一样的急速的转动起来了。

不过清军在斑竹园一扎就是十天,其间没有向扬州进攻的意思。不过这并不让扬州轻松,因为将军们都明白,清人是在等后续的大炮。

在攻城战,尤其是像扬州这样的坚城,如没有大炮,只靠弓箭和士卒,是不可想象的。清人早就习惯于利用来自海外的大炮取的胜利。在很多的战役中,威力无比的大炮具有决定性。

想来可悲可叹,最开始的时候,这些大炮本都是大明朝买来对付清人的。在关外的时候,它们曾为大明立下赫赫功勋,可不料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同那些掌握发炮技术的汉人士兵,都渐渐的落到了清人的手中。现在,反转了炮口。

大炮无情。炮手也无情。

这天,清军向扬州派出了第一个使节,内容不用多,自然是要扬州的阁部史可法、翰林学士卫允文及四总兵、二道员,立刻投降。不用史可法出面,翰林学士卫允文在城头就把使节乱箭射了回去。还送一个字:“呸!”

史可法的表情越来越憔悴,这几日,他连连向朝廷派出了三队求援的使者,却都是没有任何的消息反馈。一道长江隔开了扬州和南京,他不知道在南京的朝廷,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没有丝毫的动静,甚至连内阁的塘报,或者询问江北战局的文书,也没有一片?

他心底的那个忧虑,越来越沉重,坠的他要倒下去。

这一天,扬州的南门外,也来了一个清军的使者。不过这个使者有些奇怪,不但没着清人的官服,反倒戴着大斗笠,装扮成了一个汉人的样子。在南门外站住脚步,高喊不要放箭,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用带着的弓箭射到了城头。

南门内的一间大宅。这里是刘文龙的住处兼指挥所,离着南城楼只有百步远。

一个千户匆匆的跑了进来。

穿过两道门,就看见在正厅之内,刘沧湖和何刚千户,另一个叫贾全忠的千户,都是披挂整齐,围着一张大木桌,桌上铺着城防图,正商议着军情。在他们身旁,还有一个白袍白甲,英气勃勃的少年将军,却是卢耀阳。卢耀阳换了戎装,站在那里,直如戏台上的粉旦武生。

他仔细的听着三人的对话,不时抱拳插上两句。但不管是对是错,刘沧湖对他的态度都很冷淡,一如初见的陌生。卢耀阳微微笑着,也不在意。

自接到任命,到刘文龙的军中担任参军,他便知道,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刘文龙的部下,从士兵到千户,都是相伴多年的老兄弟,上下同心,只听从刘文龙一人之命。要想让他们接纳自己这个外人,自己还要多加的努力。尤其是刘文龙和刘沧湖,似乎都对自己有着深深的戒备。

当然,刘沧湖对他的冰冷态度并不是独有的。刘沧湖对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叔父-刘文龙,也没有显露过什么笑脸。

大家都习惯了。

何刚千户和贾全忠千户,认真的听着刘沧湖的分派和调遣,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总兵刘文龙则是全身铠甲的坐在旁边的一张大椅上,右手柱着长剑,一副随时准备跳起来,冲上城头迎战的样子……他微闭着眼,微黄的脸色非常严肃,目光闪动间,多在卢耀阳和刘沧湖这两个人年轻人的身上扫过。似是在静思着什么。

脚步声响,一个人急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