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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大雪(下)

通亮的烛光,温暖的火炉,郭正缓缓睁开眼来,就见自己躺在床上,身子盖着厚厚的棉被,头痛欲裂,他定了定神,就听身旁一人道:“叔叔,他醒了。”他扭头一看,只见床边站着三个人,白已、华远亭和薛丹枫,白已今日穿了一身红装,喜气洋洋,胸前还戴了朵大红花,先前话的正是他。

华远亭靠上前,把着郭正的脉,郭正回想一切种种,暗想若不是华潇郎打伤了自己,自己昨日就已经杀了鲍大常,不致有今夜之祸,自己家破人亡都是拜华潇郎所赐,遂把手缩了回去,道:“不用你好心。”薛丹枫道:“兄弟不要乱动,你身受重伤,若不是机缘巧合来到流水园,让岳父大人替你医治,只怕性命不保,岳父大人乃天下名医之后,医术精湛,一定能治好你的伤,你放心好了。”郭正心道:“儿子害我,老子却又救我,也罢。”把手伸了过去,华远亭把了把他的脉,沉吟片刻,道:“已无甚大碍,安心静养一段时日自可痊愈,侄儿,新娘子在洞房等得久了,你快快回去吧。”郭正这才知今夜是白已的大喜之日,便道:“恭喜你了白公子。”白已一笑,道:“你只管安心在此静养便是,明日我再来看你。”言罢与华远亭薛丹枫出了房间。

郭正很累,可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想着娘亲死在烈火之中,泪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他与郭大娘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一朝诀别,世途险恶只剩自己一人面对,何其孤独,他暗暗道:“我不能哭,我要坚强起来,让鲍大常和那些杀手血债血偿。”这样想着,强忍着泪水,手紧紧揪着棉被,不多时被子便被他抓出几个洞来。

“师弟,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门外忽有人低语。郭正心想这定是华山派或衡山派的弟子。

“嘿嘿,我们办完事去了一趟欲仙楼,若不是怕掌门知道,真舍不得离开那温柔乡。”一人笑答。听到“办完事”三字,郭正一个激灵,忍痛下得床来,连衣服也顾不得披,走到房门前贴耳细听。

“你们出手,事情肯定办妥了。”先前话那人道。后话者道:“天寒地冻,师兄弟们也没尽全力,不过也办得差不多了,算对得起杨员外的银子。”

“十两银子对付一个三脚猫也算不错了,师兄我近来手头也很紧,再有这种好事算我一份。”

“一定一定,不过千万不能让掌门知道。”二人一边一边走远了。

难怪城里会有这么多使剑高手,原来那些杀手就是华山弟子,郭正一屁股坐在床上,喃喃道:“华山派,华山派。”虽然这些人是背着华远亭做下的血案,但这笔账肯定还是要算在华山派头上。

“这里不能再待了。”他正穿好了衣服,按着伤口,忍着剧痛出了房间。若是被华山弟子知道自己在庄子里,那还有命活么?

以前他跟随陆伯翁学武功的时候也常来这庄子,路径依稀记得,前门他是不敢走了,只往后门蹒跚行去。

不知是什么时辰,雪依然洋洋洒洒,酒宴早散,除了廊间的一盏盏昏暗灯火,四周漆黑一片,他跌跌撞撞的走到最后一间房外,不经意望了一眼,赫然看到一个黑影在房中闪动,他知道这是白已的书房,暗惊道:“这又是什么人?他在找什么?”好奇之下也忘了逃命,伏在窗下偷看。

黑影在房中一寸一寸搜寻过去,极是用心仔细,约么过了一个时辰,依然一无所获,他自语道:“我不信白师叔真的那么愚蠢,将一身绝世武功带入尘土。”华远亭,郭正又惊。

华远亭又在房中搜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忽地触动机关,墙上显出一个暗格,他上前看了看,惊喜万分,道:“果然不出所料,终于给我找到了,白师叔,你那孙儿既然不喜习武,这些神功秘笈留在此处也是无用,侄儿无礼,抄录之后,定当归还。”拿起书看了看,一共三本,他将两本书放进怀里,另一本却放在原处,合上暗格,匆匆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神功秘籍?郭正动了心,悄声进了房间,如法炮制打开暗格,拿起剩下的那本书不及细看便揣进怀里,一切收拾停当,才又出了来。

翻过院墙,微弱的光挡在墙后,四周是一片夜的汪洋,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郭正心翼翼,一路摸索着往前行。约么一个时辰过去了,他想离流水园已经很远了,便背靠着树坐在雪地上歇息,不多时竟昏沉沉睡了去。

“娘。”不知是什么时候,他被噩梦惊醒,睁开眼来,天色微明,他环顾周旁,才发现是一片稀疏的松木林。

抖落头上身上的积雪,他摩挲着双手,心想天也亮了,看看偷到的究竟是什么厉害武功,拿出来看,只见泛黄的书页上写着两行字,一行是“日月神功心法”,一行是“逍遥遗纪心经”,原来是一本内功秘籍,难怪华远亭没有带走,他身上已有华山派内功,自成一路,再练其它门派的内功,非但没有益处,还有走火入魔的可能。

而郭正虽然得酒袋老祖传授过行气真诀,但这真诀乃是大路货,无门无派,与其它内功心法并无冲突。

郭正沉思片刻,心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日月神功’乃是魔教的武功,虽然古老教主待我不薄,但师父终究是被魔教杀死的,我学魔教的武功似乎不像话;‘逍遥遗纪’从未听过,但那白前辈既然将它与‘日月神功’相提并论,想来也十分厉害,罢了,就学它吧。”翻开来看,只见许多文字晦涩难懂,他皱了皱眉头,心道:“难怪绝世高手多是白发老头子,光是这内功心法,我就不知要多久才能练成。”举目茫茫,真有些心灰意冷。

他想起了家,虽然昨夜已经化作了一片灰烬,但他还是想回去看看。

从松树林里出来,路过一处人家,见墙上挂着一副蓑衣斗笠,便顺手牵羊偷了来,穿在身上,现在鲍大常定然在四处找自己,行事自然要万分心。

的巷口围得水泄不通,都是凑热闹的看客,三大姑六大婶此刻得口水四溅,唾沫横飞,添油加醋讲着昨夜之事。

捕头带着一干捕快在查验现场,询问一些邻里,而后留下两个人守在天丝铺外,自己一行则抬了王大叔的尸体回衙门。

人群渐渐散去,郭正把斗笠抬高些,不让它遮住自己的视线,天丝铺只剩一些断壁残垣,被一层薄薄的雪覆盖着,看起来也是那么的干净,那么的纯洁,可那下面埋着什么?这是从长大的家,现在已经没了。

剧烈的痛,郭正不住的咳嗽起来,这引起街角一个人的注意,那人也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目,郭正忙转身离去,那人追了上来,郭正捂着胸口加快脚步,可那人却越追越近,终于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郭正猛地挣脱开来,转身喝道:“来呀,我不怕你。”

“郭老弟,真的是你,原来你没死。”那人把斗笠摘下来,喜道。

郭正愕然道:“乔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谛心呢?他怎么样了?”

乔宗训道:“谛心也没事,昨夜我和他逃出去后,就一直往西跑,后来想那些杀手追不上了,就在一个破庙里歇息,天亮之后,我让他出城在城外等着我,自己就来城里打听你的消息,郭老弟,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郭正叹道:“此事来话长,我们现在去找鼎臣,让他去把鲍大常抓起来。”乔宗训道:“只有这个办法了。”二人正言语间,就听巷外忽有人争吵,细细一听,听出来是三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