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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红拂女之求

自见过九酒,萧梧、流香有些不客气地霸占了屋内的上座,至于那个矮胖的方远迟迟不入座,是别有原因的;我讨好地问了流岚,他只道:除非将倚天院的座椅搬来,否则方远从不入上座。

“那留张板凳得了,省的我到处找椅子。”遂放下手中搜刮来的太师椅,长呼一口气道。

流岚明明知道我一人去了盘龙岭,仍旧故意不跟来,为此还被九酒训过一顿。至于五寸钉怎么知道的,那就要问问我那件血溅三尺染过蛇血的大袖衫了:流香揣着我解下的衣衫进了洞中,五寸钉一眼即望见她怀中沾满血色的衣衫是我穿出去的那件,再则我那受惊过度惨白的脸色表露无疑,他上前一步就将我拉到一边单独‘慰问’了。我自然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那流岚悲惨了,五寸钉叮嘱过他要寸步不离地跟我,当下沾了血污不,还去盘龙岭幽晃了一圈,末了携着各自来路的家伙闯进盘龙洞;方远预先留过话底会来,而萧梧、流香二人则是不之客,那日我被掳来的时候,萧梧与龙卫军之间的剑斗不可谓不精彩啊,现在想来依旧是回味无穷的。

想学武艺的瘾头开始泛滥,我忙咽了咽口水,赶往流岚的屋子。

“刚刚溜达经过的时候好像还摆了瓜果。”低头啐道,环顾四下无人,我轻轻推开门立马背后靠门上,横了木条。呼……偷食的,肚子早在盘龙岭就饿了,和九酒交代流岚罪行时又响亮地闹腾了一次,现在看见茶水也直接一口闷。

身后无甚动静,看来没人现我这个猫进来偷食的无良少年。想到这一层,我便不觉害怕,径直走向当中的围桌;方向何必辨认?看见桌上摆放着瓜果,便去抢了也行的。

食色性也,某子过的。浅尝几口,继而双手抓了一把杏仁塞进嘴里咯嘣咯嘣嚼着……不一会儿桌上竟像风卷残云般干干净净,我略有倦色地抹了抹嘴皮子。

“吃好了?那我便安心去偏厅议事了。”男声低沉,从我右后方传来;猛地瞧见流岚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当场捉脏啊~~装了鹌鹑默默坐着,嘴里死命嚼着剩余的杏仁渣子,赶在被人正面抓贼之前毁尸灭迹;瞥见有茶水一盏,一口闷。

呼……

跟在流岚身边心翼翼挪动着,生怕这厮见了熟人就抓住了偷食的我。前些日子他翻白眼很是幸苦,今天大抵是累了,没有瞟我;暗自庆幸着自己总算摆脱了白眼瞟瞟的霉运。

方远持剑立于偏厅正中,身后两位弱冠少年皆怀抱三方长盒,许是藏剑的。九酒一行人将我从偏厅内哄了出来,挣扎着不依不饶,他却不予理睬,竟趁我转身之际把偏厅大门牢牢关上。

里头响了几声。闷沉沉地。想来是上锁了。

若是外头添一把铁锁。此时我定要动手让尔等关在厅中;刚刚留意过。九人组龙卫军与方远等三人都在其中。锁了你们也不解恨。

可惜。偏厅外只有硕大地两个朱色龙头门环。

愤愤然跺了脚。欲离开。回头却见一抹红色地身影停在甬道地另一头;相隔二三十步。盘龙洞石壁虽有些微弱地光芒。我仍看不清那抹红色是什么。隐约是个纤瘦地女子。

“谁在那边?”向那处移动。走近些。传来女子低低地啜泣声。

“红拂。”她忙拭去腮边地泪。起身作福道。“见过公孙公子。”

往日不是直呼水落的么?她这般礼数周全,我倒不自在;端详着女子泪湿的脸蛋,较之刚来盘龙洞时瘦削些,薄唇颤抖着依旧呜咽。几许清风吹来,薄纱飘舞,眼前一片红艳洋洋洒洒垂落,贴附于纤细的腰肢;有些瘦弱过头……

“公子,红拂有一事相求。”

她欲言又止,我挨着红拂坐下,见其狐疑地望了自己一眼,遂又挪开一尺远。

“何事?姑娘但无妨。”只要不是叫我烧杀抢夺,全答应。

良久,红拂不一言。我有些好奇地扭头瞄向她,睫毛上不见湿泪,幸好不是酝酿眼泪。俗话女子一流泪,大丈夫两肋必插一刀。如此,她所求定不会让我为难的。

“公子可是嫌我脏?”丹唇启,一语惊人。

我却从未想过红拂会有这种心结,当下张嘴道:“哪有这些事!”

“为何……”红拂有意望向我乱动的腿,低声道:“为何公子要拒人千里之外。”

乌鸦飞过。

动作,仅是挪开一步就被她误会成这层意思,不得不佩服红拂联想能力不凡。我轻轻咳了咳,靠向她慢慢道:“姑娘明知为何,怎么这般为难我?”

“男女授受不清,可那流香……”红拂咬了红色的丝帕,略有吃味。

又来一群乌鸦,飞过。

难题踢给了红拂,岂料她将流香也牵扯进来,话锋一转,我客气道:“方才姑娘有事相求,莫非碰见什么难事?”

红拂啐了一声,抿嘴道:“也不是难事,只需公子费心罢了!”

我就,求人求到这份儿上,准不是美差;瞧见没?要我费心……

“明日,我便要下山去见师傅。”

红拂拜的哪门子师傅,从未听九酒与流岚提及;此番匆匆下山,又要做甚?

她霍然起身,一脸诚恳道:“我与红绫是亲姐妹,鬼医授我一生医术,却终究不能化解九哥修炼十年冬的恶症……”

话音哽咽,我想她万万不下去了;女子贞洁何其重要,红拂甘愿为九酒献身可见重情,不过……我低头扫视自己的腿,真想剁下来烧了啃掉——若是几天前我不作祟踢了九酒下怀,也不至于现在这么纠结;五寸钉一直护着我,流岚也不过翻翻白眼罢了,其余人虽不做声,而我知道他们是极狠自己的。将双腿缩进了飘逸的下衫,抬头接着微弱的亮光看着红拂一脸生动,许是回忆什么。

“你……”不敢高声语,恐惊了过往了记忆。

原来鬼医还将大弟子红拂留在盘龙洞内,我虽不见得消息灵通,但在洞中打听的消息还是够多的;从未瞧出红绫与红拂姐妹情愫,更不提鬼医对弟子有甚关切之心。这般思量着,忖度着鬼医用意何在,想到鬼医的面孔便有些想家,千世的状况我一无所知,只愿一切安好;却还是想着自己是死过来的人,在那一头尸骨无存也不定。

手捻香帕,失神。

‘噗通!’轻轻一声,红衣飘舞垂落身前。见红拂跪地,我慌忙撑起身子退后了些,然则她竟跪行一步,转向我泪眼婆娑。我脑门一通热血倒灌:完蛋了,君子有所求,非难;女子有所求,必定是大难临头的。

挣扎着起身,半蹲下来虚扶一把,腹中闪过一个个断句,终于被我组成了完整的话:“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姑娘有事水落定当竭力相助;只是在下庸俗,假若是天塌地陷的事,我也是无能为力!”

“只求公子善待九哥,不”她骤然攀上我的胳膊,动容道,“九哥心中苦衷从不与外人道,这,红拂是觉察得出的;若红拂此去不再回来,还望公子好好照顾九哥!红拂,这厢谢过了!”

好似生离死别,这番话得我胆战心惊,要照顾那个五寸钉是个头疼的事,且不旁边还有八位级帅哥作伴,我这头还跟着一男一女俩保镖;关照十人,谈何容易?见我脸上游过犹豫不决的表情,女子一时不出声,我却知道,红拂定是找了更好的由头要我接受此求。

九哥爱的人是你。

看见没看见没,来就来了。乌鸦,乌鸦,好多好多乌鸦……

打住,刚听见什么?

“你再一遍?”打量着呜咽的红拂,生怕错过一个字。

“他,爱……”远处偏厅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闻声红拂止声拭泪,福身告辞。

“还没清楚。”我扬手牵了她的一根裙带。

面无愧色,她只羞红了腮帮,低声道:“方才红拂失态,还望公子见谅;只是下山一事我不想九哥知情,公子可否保密?”

“这个自然!可是你还没有将话清楚……”手中裙带被拉了回去,我望着空空的手心,一时茫然不知所措。

“公子不必挂念,红拂不过是信口胡的……公子莫要再分心才是,只求公子好好照顾九哥!”女人一激动,音调都会不自觉地抬高,我这会儿子男儿身,所以就算激动也是低沉沙哑的音色。

执意要走,任我再三追问她也不愿重复刚刚的话;问何时出,答曰现下就走。不多时,果真见红拂挽着行囊走出了东南面的木门,那是她常来住过的屋子。

“这便要走了?”我示意她向偏厅的方向看去。

依旧是往日紧闭的龙头门环,红拂凝视片刻,仔细将怀中的棕色镯子交与我手中,良久才道:“这是九哥的物件,我却是不能带走的。”

“何不亲自交与他?”握起了空拳,不接手中之物。

略有迟疑地望了望偏厅,她缓缓后退,转身预备离开。我一个箭步飞快向前拦住她道:“出了什么事,非走不可?难道是鬼医要……”

“切莫胡,只是”红拂背过身不再看我,喃喃道,“九哥并无大碍,我正要回去禀明鬼师傅,好让他老人家安心南下。”

鬼医南下作甚?那里可是公孙玄虚的属地,到处都有他的眼线。

“公子,红拂所托……”

定不负红拂意!

目送着红拂一步步离开,至偏厅门前她忽然猫腰做了个拾物的动作,遂起身不再迟疑朝西边的洞口奔走……走吧,若是留下来压抑久了,任谁都不忍心,何况近日别具温柔体态的九酒。

碎步踱至龙头门环前,俯视,刚欲捡起地上棕色的柚木镯,转念一想让九酒亲眼看了这物件岂不是更好?也省了我三言两语解释不清。静静退了很远,倚在凸起的石壁后,一面留意着偏厅的动静,一面瞧瞧攥紧了手心:让红拂走了,不知是对是错。

“胆子越大了。”猛的撞见面容憔悴的墨黎,即刻收回了退后的右脚。

“她走了,若是九哥问起来我担待着!”久之,那五寸钉也唤成了九哥,竟连我也有些惊讶于自己的言行。

默不作声,牵了我的袖子往洞外走去。面色渐渐白,我只得求饶道:“不会是想我返回,将红拂追回来吧?”

“随我来。不是为了这个……你,随我走便是。”轻轻咳嗽着,感觉病态中的墨黎还是很凶悍的,紧紧攥着我的手腕向外急行。

好在是穿高板靴子的男子,若换成鞋子我铁定遭罪。

“喂——!”来不及收回怀中的柚木镯子,我遂匆匆将它套在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