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巧遇 中
清晨，潺潺流动的河水托着点点浮萍，悄无声息的奔向前方。小河两岸青草丛生，翠绿欲滴的草叶上点缀着晶莹剔透的朝露。草丛下栖息的虫儿蛙儿似乎也被清爽的黎明时刻迷醉了，安静享受这短暂的美好时光。河水蜿蜒流淌，穿过平原，越过丛林，滋润两岸如画般的草原风光。
一夜香甜的沉睡后，周虎赫精力充沛的走出单帐，在晨曦中懒懒的舒展四肢，例行每天早晨的锻炼。须臾后，悠长的小牛角号响起来，号角声回荡在宿营地的上空，唤起一个个睡在小蘑菇里的合剌赤惕人。声音穿透林丛，惊起宿睡的野鸟，扑棱棱四散而飞。
“首领，早上好！”速罕秃看到周虎赫，连忙抚胸行礼问候道。
“速罕秃叔叔，你也好。昨夜轮值守哨的士兵们有发现吗？”周虎赫问道。
按照军事条令，为了防范敌人夜袭，宿营时必须要安排十分之一的人数担任岗哨，包括明哨、暗哨和游动哨，每一轮岗哨负责一个时辰，就是为了保证哨兵们警戒的质量和白天精力不受严重影响。
昨夜轮值的岗哨都是速罕秃安排的，这几天他实际上充当了行军大总管的角色，事无巨细均要过问。他稍作思考，就麻利地答道：“一夜无事，昨天傍晚哨骑就放到了二十里外，并未发现人畜踪迹。今天我们绕过前方的山林，向东走几十里后，往北就是嫰真部的老牧场。嫰真部和弘吉剌惕关系亲密，与额勒只斤等蒙兀部落共同依附帖木儿把阿秃儿，接受茶赤剌人的庇护。四年前，在轻吉惕部主持召开的蒙兀贵族大会上，我曾与嫰真部首领有一面之缘。依附帖木儿的几个部落很少参加全蒙兀大会，故而显得很神秘。该部大约有五百帐户口，七八百兵马，算不上强大。倒是额勒只斤部，首领需要多加了解，我们拜访茶赤剌需要该部首领的引荐！”
周虎赫点了点头，速罕秃的良苦用心他心知肚明。算起来，此行拜访茶赤剌部也非毫无准备，至少合剌赤惕在大室韦诸部中还是有三分香火情分的！
第一就数额勒只斤，老首领，也就是忽喇的父亲还在世时，与额勒只斤部首领阿勒黑是莫逆之交，他们年轻时有过一段共同遭遇，用敌人的鲜血缔结了诚挚的友谊。过去几十年，两部常有来往，绵连不绝。
其次，合剌赤惕与弘吉剌惕也有不错的友谊关系，忽喇的老祖母就是一位弘吉剌美女，两部算是姻亲亲家，虽然现在情分很淡薄了。谈到这里，顺便提一下札兰图对周虎赫婚姻的建议。作为一位大龄青年，周老虎的婚姻牵动着众人的心，究竟合剌赤惕的女主人该是谁，部落的贵人们意见不一。不过，主流观念却是迎娶弘吉剌美女，该部素以男子平凡、女子美丽而出名。连周虎赫都知道，一代天骄铁木真汗的母亲和妻子都是弘吉剌人！
除此之外，大室韦帖牙勤部也与合剌赤惕有着良好的关系。大室韦人生活的东北蒙古草原地方僻远，商贸难通，人民日常生活用品，包括盐铁都很匮乏。斡难河下游，大兴安岭的北段地区距离中原和西域文明世界非常遥远，路途不畅，使得该地人民脱手皮货，获取物资变得尤为困难！多年来，帖牙勤部会在夏末将全年大半积蓄交给合剌赤惕人，让其代为交换盐铁。这几年，虽然转手交易减少了，可是双方的情谊总还存在。
“速罕秃叔叔，额勒只斤等部的情况，你要在路上多多讲给我听。这一次咱们是来求人的，能多了解友部的状况，对迎合他们欢心、避免触犯忌讳大有助益！此次携带了满载八十匹马的各种礼物，倘若一无所获，我会没脸回家的。”周虎赫玩笑似的说道。此行准备的礼物不可谓不重，要是花了出去，事却没办成，周虎赫真会感到羞赧难忍，而无颜回家。
速罕秃莞尔一笑，被周虎赫夸张的样子逗乐了：“首领，您放心吧！咱们合剌赤惕如今也是蒙兀室韦的强部了，纵然那帖木儿英雄了得，你也足可平视他。自古以来英雄相惜，我想你二人肯定能有共同感兴趣的话题。要知道，我可是对此行充满信心的！”
速罕秃现在相信，只要熬过了今年，合剌赤惕将会龙腾九天跨四海，真正蜕变成东部草原数得上号的强大势力！
草草地吃了一顿早饭，收拾停当的合剌赤惕人再次踏上行程。他们沿着树林的边缘，在痕迹模糊的道路上向东迅速行进。
旅程是无聊的，马背上的颠簸充满了枯燥和痛苦。一行人行走在静悄悄的野地里，耳边除了马蹄声就再无其他响动，眼前除了无边苍绿就再无其他色彩！
“好肥一只獐子啊！快看，在哪儿呢！”跟周虎赫并肩而行的忙哥儿突然大喊道，脸上沮丧苦闷的神情一扫而空。他反手摘下背上的骑弓，一夹马腹，向着右前方獐子出现的方向冲去。
马蹄声哒哒而去，忙哥儿一骑绝尘，后面还跟了一串半大的萝卜头。这次东行之旅，为了增加年青一代人的见闻，周虎赫特意选了三十名优秀少年随行，孩子王忙哥儿自然也在其列。
“这帮兔崽子，一只獐子就让他们兴奋成了这个样子，连军法军纪都敢无视！哼，忙哥儿这个小兔羔子，跑了那只獐子，老子非剥了他的皮！”昏昏欲睡的周虎赫茫然睁开眼，前方的景象顿时让他怒火上窜，破口大骂道。
不提周虎赫的暴怒，且说忙哥儿一群孩子拼命打马，追赶那只倒霉的獐子。虽然草原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以射猎为生，半大孩子都是狩猎好手。可惜，忙哥儿等人终究年少，而那只獐子却大大滴狡猾，可能经历过猎人们的多次生死测试，亡命手段吩咐无比，竟然多次逃过后方追兵们的射杀！
就这样，獐子在前方奔命，少年们在后边追杀，双方玩得不亦乐乎。那獐子倒还可以理解，毕竟是在跟死神赛跑，稍有松懈就要去见它那命苦的亲妈和未知的老爹了。而少年们纯粹为争一口气，他们不想空手而回，被大人们取笑逗弄。
“忙哥儿哥哥，咱们离大队太远了！首领的军法规定，行军时未得上级允许，任何人不得脱离所在十户百户，好像咱们犯了军法啊！”一名少年在颠簸的马背上喊道，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恐惧。军法，这个周虎赫创造的词汇，如今已经渗透到合剌赤惕男人们生活的每个角落，哪怕是小男人们！
闻言，众少年俱是脸色一白，一阵恐惧不由得浮上心头。他们都在接受准军事作训，自然知道军法二字的沉重。
忙哥儿此时也大感后悔，为他的鲁莽懊恼不已。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与其这时回去受罚，倒不如先捉了前方那只畜生发泄一下怨气。他一咬牙，对众人喊道：“兄弟们，捉了那畜生咱们再回去，就算受罚，也交代在我身上！哼，说不定首领还会看在这点成就的份上减轻惩罚呢。追！给我加把劲！”
众少年一听，心中一阵轻松。军制规定，各级指挥官有绝对指挥权，命令下达，百户兵必须无条件服从！当然，指挥者有过错，战后必然也会遭到追究。所谓军令如山，就是这个意思。忙哥儿作为孩子头儿，是众人名副其实的头领，他的话语也就有了命令的味道。
于是，众少年猛然提速追赶，才缓一口气的獐子不得不再次亡命逃窜，朝着前方低丘上的一片稀疏林丛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