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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集市一霸

冬天终于来了,过了小寒,这北风是呼呼的一天比一天刮得猛,郭平和钱师爷窝在书房的火炉边,两人正在商谈着些什么。

“本县目前各类积累下来的陈案,处理的都差不多了,除了几宗连事主都联系不上的无头案之外,大部分都清理干净了!”

“嗯,说下去!”郭平正在拨弄着在火炉中烤着的一个地瓜,而钱师爷正坐在一旁,逐项向他汇报最近一段时间梳理的进展。

“本县目前登记在册的学生生员共计有二百一十四人,皆为汉民,其中通过乡试者仅有六人,那胡镇便是这六人之一,最近三年,本年都没有生员等通过省试,自然也无人有资格进京赶考。”

郭平听了叹道:“能有二百多人能专心读书,在这偏远小县也不错了,可不能和咱们老家之江比啊。”

钱师爷附和一声,继续道:“本县目前财政总收入折合成粮食应为两万八千一百一十石,朝廷给本县的指标是需要上交两万九千石。”

郭平将那烤地瓜剥开,左右手不停地倒腾,一边点评道:“虽然有些亏空,但是努努力还是能够填补上的。不过,这样说来,你们这些人的年俸,按照书面上来算,那是一文铜钱也发不出来的。岂不是每年都是拆东补西?你老钱不会赚了很多黑心钱吧?”

钱师爷心里暗道,你来了这么多天,总算说到点子上了,嘿嘿一笑忙接过话头道:“按照这样来算,我们这帮当差的肯定是一文钱都发不出的,小人和黄捕头等都是一年都没领到工钱了。原本本县还有一些办事的吏员和其他衙役的,也是自谋出路去了!老朽靠着些歪脑子,勉强是让大家能吃饱饭。唉,这正牌县令一年了没赴任,上面也没有明示过本县到底该怎么办。”

郭平道:“难怪,我说这好歹也是一个县,怎么只有你们几个人在。看来黄捕头自暴自弃,也难说没有一年不发工钱的影响吧?不过按照朝廷制度,如果近三年实收税赋都完不成的话,那应该就据实上报,是要进行重新核算制定任务的,为何没去做这些工作呢?”

钱师爷笑道:“老爷你这就不知道了。这朝廷是按照三万人的人口给本县计数的,这之中那户数,男丁数,本县所能开设的商铺名额,入学的生员名额等等都是依照此人口来计算,税赋也是如此。可是本县历来只有汉民是如实上缴皇粮,还有那一万苗民,却是从来不向本县进行上缴。苗民和汉民也是泾渭分明,那苗民自古就是在那大山之中,也不和汉民打交道。”

郭平细细品了品那地瓜,顺便也分了半块给钱师爷:“苗民,嗯,苗民,终归还是遇到这个难题了。老钱,你对这苗民了解多少?”两人聊得亲切,郭平直接将钱师爷的称谓改成了老钱。

钱师爷讪讪道:“老爷实不相瞒,我来这些日子,连一个苗民也没见过,你也别说我了,就连那黄立这样的本地人,和苗家人都没有多少接触。”

郭平想到来之前马柏然就提醒过要注意这苗民的问题,便好奇的问道:“这苗人有那么神秘么?”

钱师爷将书桌上的杂物搬开,用手指头沾了些茶碗里的茶水,在那书桌上画了几笔,便开口邀郭平道:“老爷请移步来此过目!”

原来这钱师爷用简单的几笔,在这书桌之上画出了本县的大概地形图,上面山川,河流,田地等诸种要素俱全。

钱师爷指着这书桌道:“本县位于荆楚省的最西部,过了本县便是那巴蜀省了。其实按照面积来算,在荆楚省之中不算是小县。不过县西部皆是穷山峻岭,有个名词叫十万大山便是叫那些地方。本县东边平原为多,是汉人的耕读之地。这山和平原之间的这条分界线,也成了汉人和苗人的分界线。汉苗之间来往甚少,也不通婚,只有每月初十,在这分界线上的几个固定的村镇,苗人会来赶集,换些生活必备之物。”

郭平想了想,道:“这倒有点意思,嗯,后天恰好就是初十。这样,老钱你继续在县衙,我想安排一下,到那几个赶集的地方摸摸情况。”

方埠是施恩县的一个普通的村镇,从十万大山蜿蜒出来的几条小河,恰好在方埠的周围汇合后,流向东方的荆楚平原。它位置差不多位于全县地理上的正中心,如果不是因为正好处于苗汉的分界线上,说不定县城就设在这个镇上了。

郭平和黄立二人昨日就赶到了镇子上,还专门找了个黄立的远方一个族叔家借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起来赶集。

这集市开市的时间只有半天,到了下午,人便慢慢散去了,此刻郭平和黄立,还有他那远方亲戚老黄三人就走在集市上。黄立虽然没有道破郭平的身份,可这老黄也算个机灵人,估摸猜出郭平肯定是个人物,因此显得特别的殷勤。

郭平见集市摆摊的人可谓是界线分明,靠近自己的一边,穿的都是汉人的粗布麻衣服饰,摆着卖的是盐巴、粗布、茶饼、蜡烛等生活品。另一边都是一些身穿蓝衣的人,摆着些大山中才有的野味、兽皮、药材等。那些身穿蓝衣的,肤色较汉人黑些,个子与汉人相仿,面对着前来的问询的汉人大都是一张冷漠的面孔,双方之间的交流就是摆几个手势,谈谈价格,除此外并无多大交流。

老黄见郭平对那些蓝衣人感到些许好奇,便主动介绍说:“那些便是苗人,卖的都是山里的一些东西。”

郭平点点头,他发现那些苗人穿的蓝衣都是较汉人更为破旧,有些苗人在这大冷天,甚至都只穿了单衣,只能靠在身后生一点火来取暖,看来这大山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郭平见这汉人和苗人之间的摊位,隔着有两三丈的空地,中间是一个摊位没有,也没有人在这空地之中闲聊,便问道那亲戚:“老黄,这个空地是怎么回事?”

老黄轻声说到:“苗人和汉人私下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们觉得这苗人就是蛮人,不讲礼仪,一言不合就和我们汉人动刀子,官府还老偏向他们!”

郭平听到官府,拿眼睛斜瞄了下黄立,黄立不好意思地清咳了几声,低声道:“这历任的县太爷,怕苗人闹事,大都都是让汉人拿些钱财来宁事,时间长了,梁子也就结下了。”

郭平点点头,看来还是有些人为因素在里面的,正想再细问几句,不远处一个摊位突然传来了争吵声,霎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这是一个苗人摆的摊位,就摆了一件东西在卖:一根手臂长短的,乌黑色的木头。这木头看来是在河边溪谷中挖出,虽然冲洗干净了,上面还带着些泥沙。尽管如此,看上去是温润厚重,太阳光一照,感觉还有丝丝金光从这木头的纹理中发散出来。

摆摊的苗人是个厚嘴唇的中年男子,正和站在他面前的一个汉人理论。那汉人歪戴着一顶皮帽,满脸的横肉,大冷天的连衣服上的搭扣也不扣满,露出了浓浓的胸毛,他身后同样还站着些流里流气的几个汉人,看来是一伙的。

“这汉人叫李三,外县的。每次一到初十就带一帮人过来搞些强买强卖的事情,也算咱们这小镇子上的一霸了。”老黄贴耳对着郭平道。

这李三对着那苗人摊主是喷的唾沫星子横飞,中间夹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郭平听了一段,大概了解了个详情:这苗人以为自己挖出来的是一段乌金木,想着去买个好价钱,可是李三是一定说他卖的是不值钱的黑酸枝木,想拿几斤粗盐换了就走。苗人哪肯,决意不卖给李三,这就起了冲突。

这李三看来也是长年在外闯荡的,先是自己这副模样再加上后头一帮人,气势上就不输了,然后又是出口成脏,骂人不带重复的,把那苗人说的是厚嘴唇都气得发抖,骂完后又放狠话说道:“这施恩县的汉人怕你们苗家人,老子可不怕,你们苗人可以尽管去打听打听,我李三是啥样的人。老子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要是不把这东西卖给我,我敢叫这里其他的汉人摊位一根头发丝都不卖给你们苗人。收拾不了你们我还收拾不了自己人?”

那苗家摊主听懂了这李三的叫骂,想要回嘴却又是因为汉语词汇颇为有限,说来说去就那几个词:“不卖你!欺负人!汉人心肠坏!”等等,连汉人骂人的脏话都没学会。

李三见此,是更嚣张了,指着鼻子骂那苗人道:“你们这些蛮子,拿这根不值钱的黑酸枝就想冒充乌木,来骗我们汉人的钱。今天得亏我李三在,要不还不知道是哪个汉家兄弟的血汗钱被你骗走了。你这根木头就止几十文,我给你个两百文就算便宜你们了!”

李三说完一通,往那摊位上扔了一把铜钱,伸手便欲去拿那块乌木!

郭平见这李三利用汉苗之间的茅盾,想要霸占这块木头,心中不平,正想出言阻止,却听得人群外传来清脆的女的声音:“把木头给我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