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看书 > 念法 > 第一百二十七话

第一百二十七话

败草路有些弯曲,不飞在天上看,会觉得这路是笔直的。败草路是土的,疙疙瘩瘩,一下雨便会泥泞不堪。败草路吸引人,是因为美丽的凄凉。只是因为这一,败草路在兰露国驰名。

欧阳虎在白雪驴上乐呵呵地朝身后看,后面的苏破在一步一个脚印地行走,驴很快把苏破拉下一截路,苏破朝前方喊:

“你慢,我赶不上。”

驴当然听不懂苏破的话,苏破的意思是让欧阳虎慢。

“你快慢,快慢,你再这样,我可急了。”

“你急吧你急吧。”欧阳虎在驴上道。他在驴上迅速前进,很快远离苏破。他思忖:“万一苏破急了怎么办?万一一急,我就完蛋啦。他可不敢急,我且等等他。”

“你等我过去收拾你。”苏破喊。

“我等着你呢,你别急。”欧阳虎回头喊。

“急死我了,你急死我了。我累的不行,想骑驴,你跑什么?”

“我不是耍吗?我耍。”

“你怎么不跑了?”

“我等你。”

“把驴还我,这是我买的白雪驴,不是你买的白雪驴。我买的白雪驴,你凭什么骑?”

“咱俩不是哥们吗?骑骑你的驴怎么了?”

“驴也是混骑的?”

“我骑你驴怎么了?你怎么急成这样了?大不了我给你钱?不就是个破驴吗?我什么?”

“破驴你还骑?我在后面走,你在前面跑,你的驴还是我的驴?”

“你的驴行了吧,你的驴还不行吗?”

“你知道是我的驴,你还往前跑?”

“我不是耍吗?我不是玩儿吗?我就是跟你开玩笑。”

“开什么玩笑,你开什么玩笑,你看看我的头皮上的汗好不多。”

“对不起,对不起还不行吗?我不骑你的驴了,你骑你的驴,我在后面跑,你在前面跑,还不行吗?”

“你快下来,快下来我骑上去。”

“我马上下驴,我马上下去,你别急,我马上下来。”

苏破见欧阳虎翻身下驴,苏破一个跃身,已经是骑在驴背上,他回头对欧阳虎道:“你不回去打渔,你吃什么?”

“我吃鱼。”

“你不打渔,哪里来的鱼。”

“我今天不打渔,我昨天不打渔吗?我昨天打渔,我今天就有鱼吃呀。”

“你就坐吃山空吧你,你就吃昨天的鱼吧你,你就懒吧你,你想想吧你。”

“少在这里开导我,我就不听你的。”

“你的女儿想吃鱼怎么办?”

“她想吃鱼与我有什么关系?她是她我是我。”

“好。你在后面跑,我往前。不跟你扯咸蛋。”

苏破敲动驴子,欧阳虎就跟着在后面跑。欧阳虎跑动起来,身体像波浪。

败草路上的草很多都枯死,旧年的草被压在下面,散发枯草的味道,这味道浓郁,这气味扑鼻,有哪一个好汉闻到这种气味不感叹岁月而哭鼻子的?苏破不禁泪下。他思忖:“这么多的草,都死掉,明年又长起新的草,新的草又会在那一年死掉。普通草是这样,更何况枯死草?败草路上的草大多是名为枯死的草,这种草枯死的时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这个月刚生,下个月就有可能死掉,命长的,也不过活上那么三个月的光景。如此生生死死,要生到什么时候?又要死到什么时候?如此的生死,是先有死还是先有生,不生不死,不死不生……”

“哈哈哈,哈哈哈。”苏破突然仰天大笑。

“你吓死我了,我以为驴叫呢。但是一听声不对。你笑什么?好好的你笑什么?”

“好好的?”苏破惊讶,“死了这么多,你好好的?”

“什么死了这么多?”

“草啊,”苏破道,“草啊?”

“什么草?”欧阳虎疑惑。

“枯死。”

“哦。”欧阳虎恍然大悟,“这枯死草就是这样,草啊,就是这么命不长,草啊,就是这么令人哀叹,草啊,就是这么凄凉,草啊,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没有办法。”

“你也感叹?”

“废话。这么凄凉的景象,有谁不感叹呢?”

“好啊。你和我想的一样,我就不知道它们为什么生,既然很快要死,为什么要生呢?”

二人开始都不话,都不话代表一种沉默,他们在败草路沉默着,良久,苏破骑上驴,慢悠悠去了。荒草连天,苏破往前,义无反顾,欧阳虎望着苏破渐渐行远。这才意识到要追,于是奔跑追赶。空气中有荒草的味道,欧阳虎快步追赶苏破,但是,他却赶不驴。

黄昏,荒草连天的败草路上,苏破停下驴。黄昏昏暗的光线中有几只鸟在草地上飞蹿,它们有它们的快乐,不把苏破和白雪驴放在眼里,苏破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心中升起阵阵伤感,想道:“你们怎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苏破并不计较这些,骑着驴子,往前行,路途中有好多荒草,荒凉无比。这草由于枯干,像是断折的臂膀,令人略有惊恐。苏破望着天渐渐黑下来,心想:“如果现在骑驴回去,注定是要失败的,假如回不去怎么办?还不是在败草路上?还不是在一片荒草中?那还不如索性不回去?干脆别回去啦。”因此,苏破将驴栓在黄昏后的一棵大草上,自己在草堆中睡下。

晚上,风寒。苏破运行武功,将身体暖热,竟不觉得寒冷。今夜天阴着哩,看不到星星,四围黑魆魆,好怕人。苏破在草上睡,他使动催眠功法,自觉一阵舒服,他很快香香睡着。

夜在天地间充当着恶魔一般的角色,它就是要黑,黑得无始无终,黑得灿烂,黑得有性格,黑得心安理得。夜将苏破包裹,苏破似乎是婴儿,夜是苏破的襁褓,夜之襁褓中的苏破安详睡眠。他已经无法听到蛐蛐的鸣叫,已经无法听到风的低吼,他更不会知道有一只狼在向他逼近。这只狼饿死鬼一样跑过来,往苏破身上扑,由于苏破身体内运行暖身体的真气,狼扑在苏破身上时,顿觉**辣地疼痛,身上的皮毛被灼伤一片,这只狼一声惨吼去啦。

夜如此黑,苏破很安全地在草地上睡觉,不仅苏破是安全的,就连白雪驴也是安全的,因为有苏破功法的保护。

夜已经深了,黎明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