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在激烈的进行着。
嫩江桥北岸，方圆二、三里的区间，炮弹坑密密麻麻，一环套一环。大石碎了，卵石也碎了，黑土被烧成了红沙，人走在上面，就像是走在了沙漠上，一陷多深。即使再是留神，也不易在这块烤人脸的土地上，找到哪怕一根草刺儿！朝着铁路桥的土坡上，稀疏的落叶松木，也被锋利的弹片，一棵棵的砍断了，土坡，秃了。即便是通过桥下的江水的最浅处，也结不成冰，江畔，被弹坑挤得像一缕缕的发丝，曲曲弯弯，泛起绛紫色的泥沙，缓慢的流入嫩江。
这里，虽然是冬天，却给人一种热烘烘的夏天的感觉，夕阳下，烧成炭的枕木，余火未尽，冒者辣滋滋的青烟，飘荡着呛人的硝烟味儿，又熏眼睛，又刺鼻子，战火，把冬天从嫩江，赶走了。
“阿文，快，弹药！”
“兄弟们，给老子顶住！绝不能放一个小鬼子过来，妈了个吧子的，来个人，把那辆坦克给老子炸了！”
“阿文，好点了没有？想不到才从老家把你带出来，这还没几天就和小鬼子干上了……别怕，小鬼子也是两肩膀抗一个脑袋，没多个啥子嘛！老子手下，没有一个孬货，你小子要是个带把儿的，就给老子拿家伙操翻这群***！”
……
顶着枪林弹雨，马占山不高的身影屹立，丝毫没有大战时的压迫感，一条条命令有调不紊的从他的口中传出，得暇便与身边的战士谈笑风生，放松着战士们紧张的情绪。
黄文一直没说什么，确切的说，还没有从这场变故中彻底醒过来。从马占山断断续续的话语中，黄文这才了解到，自己这身体的原主人，同马占山算是老乡，本身是个放牛庄稼人，数月前，马占山在回老家的路上碰上，当时，见到大队人马的黄文并没有寻常百姓的阿谀、慌张、惧怕，倒是有些不屑。马占山为黄文那有神、没有一丝邪气、媚气的眼神所动，遂将他带在了身边。
“司令，快趴下！”突然，一连串同枪声不同的声音响在耳边，黄文眼角闪过一道流光，想也不想，一个虎扑上去，将挺着两挺轻机枪射得正欢的马占山压在身下，翻滚着，两人滚到了战壕里。
“妈吧子，阿文，你……”被死死的按在身下，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马占山顿时破口大骂。
“轰！”
一声炸响，紧接着，热浪自被炸得已不是很深的战壕上呼啸刮过，压在马占山身体上的黄文，头上的帽子顿时被吹的不见了踪影。
“阿文，你没事吧？”炮弹的炸响，马占山立时明白了过来，一把搬过黄文，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
“呸！”吐了吐呛入口中的泥土，黄文哑着嗓子道：“没事，鬼子的60式迫击炮威力不咋地，阎王爷还不收我这条命。”
“没事就好……小子，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对了嘛，这才像个爷们，像我马占山的兵！”马占山拍打着黄文的后背，转而便反应了过来，疑惑的望着近距离的黄文，“你知道那是60式迫击炮？”
“恩，迫击炮发射时的声音同枪声不一样……”虽然奇怪马占山的疑问，黄文还是如实的应了一句，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只不过是一新兵蛋子，平时摸过的枪都是有数的，又怎么可能对日军的装备有所知晓。听声音，屁话，寻常老兵都不一定能做得到，更何况他这一新兵蛋子？“恩，昨天在阵地上听到过这个声音，问了别人，这才知道原来是60式迫击炮。”
“哦，不懂就问，小家伙不错，有前途。”马占山不疑有它，不过，对于黄文这么快能适应战场，还是蛮欣赏的，随后不无忧虑的说道：“吃了点亏才想起炮火压制，两天了，没点新花样。来人，给我通知各团，炮声一停，立刻反击，绝不让鬼子踏前一步！”
“是！”
“鬼子的迫击炮停火了，该咱们干了！”没多时，炮声停了，马占山扭头一声大吼，“兄弟们，跟老子上！”
“等等，司令！”黄文猛地一拽马占山，大声喊道：“小心鬼子的……”
还不待黄文喊完，几名帅先探出头的战士身子猛地一顿，然后像是被人狠狠的推了下，往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脑袋上，额头中心，一个个窟窿汩汩的向外冒着鲜血。
“咕咕，”饶是马占山胆子大，此刻也不免强咽了几口吐沫，本已到了嘴边的骂声，就着唾液咽回了肚中，方才要不是有黄文的一拉，估计他马占山的脑袋上此刻也开了几个洞吧！
“小鬼子，俺日你十八辈祖宗，给老子去死吧！”
一声炸吼，眼角中一名战士端着轻机枪猛然跃出战壕，伴随着爆豆般激烈的音符，耀眼的火舌就像风一般刮到了对面日军中，好几道身影惨叫着倒了下去。
“柱子，快……”
马占山的话只喊到一半，遗憾的是，轻机枪的怒吼声便嘎然而止，“回来”两个字，伴随着轻机枪的声音停下，徘徊在口中，却再也吐不出。
两道耀眼的火舌扫过，那名被叫做柱子的士兵身子先是猛然一顿，然后就像被锯倒的大树，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在倒地之前，他那宽厚的胸膛，更是几乎被打成了筛子。
“司令，这……”黄文不明白，这名士兵怎么就这么冲了出去，脑袋发热？
“那一个，”马占山看了看黄文，伸手一指刚才死去的战士中的一名，黯声道：“他叫二柱，柱子的弟弟。”
“……”黄文心头一阵悲痛，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难怪！
“司令，鬼子的火力太猛，兄弟们被压得根本抬不起头，怎么办？”几乎所有的工事在敌军猛烈的炮火下不复存在，除了战壕可供遮掩之外，整个战场上再也找不出一处象样的掩体。一名军官冒着被爆头的危险探出头观望了下，就这么片刻的工夫，日军又像前推进了近百米，距离此处，已不到百米了！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告诉我，鬼子的刺刀快逼到老子的鼻子前了，该怎么办？！”马占山很是窝火，打了半辈子仗，还是第一次打得这么憋屈。
“怕个球？小鬼子敢上来，老子就拿大刀伺候这帮***！头掉了碗大个疤，没啥子大不了的。司令，这小鬼子火力，那是没说的，猛就一个字，但是拼刺刀、抡刀片子，这些年了，咱们还没怕过任何人！”一名战士吼道。
“对，和小鬼子拼了！”
“拼了！”
耳中响着战士们一声声的嘶吼，马占山满意的点点头，道：“都他娘的是好样的！还是那句话，只要一息尚存，决不将一寸土地让给小鬼子！兄弟们，听我命令，全军，上刺刀！”
“是！”
“司令，听这枪声，应该是两挺九二式重机枪的火力。”战士们的壮烈豪情，看得黄文热血上涌，恨不得端上刺刀和小鬼子拼上一仗！不过，他的头脑还算清醒，忙凑上前，对马占山轻声说道。
“小子可以啊，不错，你没听错，确实是两挺九二式。”马占山点点头，颇是感慨的道：“以前总是听人说九二式在战场上，那是枪响人亡啊，今日一见，绝非夸大！哎，要是老子也有两挺九二式，哪容得他小鬼子猖狂！”
“司令，白刃战伤亡太大，不如找几个枪法好的兄弟，将重机枪手解决掉，然后马上组织火力进行反压制，只要干掉了重机枪手，哪还怕他有几挺重机枪？”这些战士不知道鬼子拼刺刀有两下子，黄文可是深有印象，不偏袒的说，鬼子的单兵素质要远远强过**，拼刺刀，对信奉武士道的小鬼子而言，绝对不含糊！冒然交锋，眼前这些战士，非吃亏不可。黄文不忍，连忙建议道。
“小子，你想法倒是不错，但是，我们被小鬼子压制在这，根本无法抬头啊！”马占山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他的枪法，在这里算得上是属一属二的，当年当胡子的时候就有一个外号，唤做“马上三枪红”，然而，对于鬼子的重机枪，他也是无可奈何，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司令，这干掉鬼子重机枪手的任务，就交给我吧！”黄文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说道。
“什么？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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