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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战罢西疆战东疆,战平虎将美名扬(上)

话说炎汉与契丹第一次临阵斗将,高敬和击退萧月里朵,然而被李宝昭杀败;弓里敖出阵,遇上萧若璎,仅两合便不敌。萧若璎不仅是个不世出的女豪,更有宝马青狮子、宝刀戚钺断刃锯,真是如虎添翼。汉军唯有知难而退,输了十里地。

契丹军进至离城二十里。高敬和急遣报马,向镇东都督齐劲告急。看来除非齐劲亲自前来,否则无人能匹敌契丹萧氏部族那帮剽悍的女人。

报马去后,人报大王派遣虎贲卫尉、军师将军李庆熙前来。高敬和大喜,迎接李庆熙入营,禀告斗将战败之事。

李庆熙听了,只是微笑。他既有谋略,武艺又十分精湛,不把女将放眼里。弓里敖为败阵请罪,李庆熙笑而扬手道:“你无罪,尚且有功。亏你这个缓兵之计,五日一斗、每场十里,哈哈!如此一来,既免士卒伤亡,又不结仇,正合大王心意。”又道:“大王遣我先行,便是怕你等鲁莽,妄自动兵死战,后果不可收拾。大王要我传喻你等:‘要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尽量避免树敌’。”

众将皆躬身领受大王旨意。李庆熙令亲兵好好喂养自己的宝马王城延颈,下一场斗场,必让契丹女子领教领教高丽男人的厉害。

转眼日子到。两军重开阵势,旌旗招展,战鼓擂动。

汉军这边李庆熙居中,高敬和、弓里敖、托伯、锡卜尔滔列于左右。

契丹军那边,萧若璎居中,两员亲将李宝昭、夏瑶质左右拥护,两旁又有萧氏女将萧月里朵、萧月里霖、萧观音奴、萧大悲奴,再外侧则是男将萧贤思、萧隆运、陶意辛、欧述兰,真是人才济济!这十员将领,除李宝昭是汉羌混血、陶意辛是羌人之外,其余皆契丹人。

李庆熙看了看对方阵势,赞道:“好个契丹,名不虚传!”

小校弓里疾拱手道:“主将,小人愿当先出马!”

弓里敖面有愠色,然而在地位尊崇的主将面前,不能开口训斥儿子。

李庆熙看了看弓里疾,笑道:“壮哉!小校亦由此胆勇!”因李庆熙跟随大王,专门负责选拔与训练虎贲精锐,颇会看人,并没有因为年纪小、地位低就小看弓里疾,点头答允道:“你便出阵。小心在意。”

弓里疾大喜,打马便出。弓里敖想要阻拦,无奈主将已经答允,副将岂能违拗?真担心小子要是一不小心送了性命,自己虽不至于绝后,但是父子连输二十里,从此必成全军笑谈!

契丹阵中,李宝昭拱手道:“阿若大人,今日再看婢子手段!”

萧若璎尚未开口,萧贤思、萧隆运齐道:“末将情愿出战!”这两个都是萧氏贵戚子弟,恨不得要出阵,免得显得这边男人无能,让对方小看了。

萧若璎想了想,道:“宝昭,你莫急。连日使你上阵,莫令彼方觉我无人。”萧贤思、萧隆运闻言而喜,都觉得该是自己出阵了。不料萧若璎一抬手:“瑶质,你可敌那孩儿。”

萧贤思、萧隆运二人顿时沮丧。不过没办法,整个部族里面,男人地位就是低,简直都是给女人剪羊毛、挤马奶、看家、养孩子的家奴。

夏瑶质应了一声,策马出阵。她先不取挂在马后的长矛,从背上箭袋里拔出一箭,弯弓搭上,指准弓里疾,“唏”地一箭射去!

按照双方约好的规矩,旁人放冷箭是不允许的,出阵的人自己放箭是可以的。夏瑶质这箭,不偏不倚,直扑弓里疾咽喉!弓里疾的战马正加速向前,这一箭来得更加凌厉!弓里疾少年人,眼明手快,将身一偏,抡刀一格,把那箭打开。

“好手段!”李庆熙赞了一声,不知是说对方女将,还是自己这边的少年。

夏瑶质箭刚离弦,立即挂弓,抽矛猛冲。弓里疾把箭格落,还未恢复战斗姿势,夏瑶质已冲到眼前,长矛刺来。两马错镫,弓里疾伏身闪过,夏瑶质刺了个空。

“那孩儿甚有灵性!”契丹阵中,李宝昭笑吟吟地说道。其实她年方十九,大不了多少。夏瑶质更只有十七,差不多只能说是孩儿斗孩儿。不过,女人早熟,看起来倒是大很多。

在这个时代,人的寿命普遍不长,通常十六至十八岁就是身体完全长成的时候;十八至二十五是巅峰;二十五至三十岁已经是渐渐进入中年,盛极而回落了;过了三十岁体力便明显走下坡路,要靠经验来弥补体力下降导致的战力折扣。只有极少数的人,四五十岁依然拥有良好的体力;至于廉颇、黄忠这样年过花甲还老当益壮的名将,那是极个别现象。

十五岁的弓里疾大战十七岁的夏瑶质,两人皆快刀快枪,比成人相斗更加紧凑,打得兵器乒乓作响,令人眼花缭乱。这两人霎时间斗过了十几合,索性搅作一团厮杀。战马转着小圈疾走,两人刀矛交加,两军士卒竟不知谁占上风谁落下风。

会家子却看得懂。李庆熙渐渐面有喜色,萧若璎则默然不语。不多时,胜负分出,夏瑶质虚晃一枪,拨马回奔。看她气喘吁吁,原来毕竟不敌不知疲惫的少男。

弓里疾回马看主将指示。李庆熙招手示意回来。高敬和纵马上前,冲着对方叫道:“十里地,快还我来!”

李宝昭迎上前道:“你莫忙!前番打了三场,今番也该三场。我且问你,敢与我再打否?”

高敬和顿时进退两难。上一次败给李宝昭,还可以说是因为自己先斗了一场,马力不济了。这次要是不敢应战就跑回去,公然畏惧她,岂不颜面扫地?说不得,只有奋力向前!高敬和喝一声:“岂有不敢之理?我来拿你!”说罢,挺长枪便要冲刺。

后面弓里敖纵马出来,叫道:“高将军且慢,末将来会这个女子!”

高敬和拿秃头枪战对方的钩镰枪正没把握,心想弓里敖应该擅于钩镰枪,勒马道:“好!”

弓里敖上一次本来要战李宝昭,不料杀出萧若璎,自己的刀都给人家砍缺了,如何抵敌?这一次对手是李宝昭,心想豁出命也要赢她!先前弓里疾出战弓里敖为何不乐,就是因为——败了的话,变成两父子各输十里地,一家子丢人;赢了的话,儿子赢十里地,老爹丢十里地,岂不也很丢人?横竖都是丢人,弓里敖实在不想要儿子出阵,但是主将赞成,没有办法。现在,只有靠自己力战,挽回一场,还能说得过去。

但是一接战,弓里敖立即面临极大压力。尽管他久随齐劲,得到了许多关于戟法的传授,但是钩镰枪只是外观与戟相似,用法重点全然不同。戟除了刺击以外,很重要的就是拿侧刃斩击,其次才是勾击。钩镰枪则以刺为主,以勾为辅,轻巧灵活。李宝昭的身手比夏瑶质高出不少,与弓里敖相斗只当是玩耍一般,耍了弓里敖十几个回合,一枪把弓里敖头盔上的盔缨勾落下来。

弓里敖大为羞惭,简直恼羞成怒!他不肯后退,大喝一声,奋力赶上李宝昭,一枪刺去!

李宝昭闪过,纵马疾驰,甩开弓里敖,拨马回身叫道:“我饶你性命,你尚不知好歹!”于是再一个对冲,枪杆横扫,竟把弓里敖打落马下!

汉军阵前的高敬和、阵中的弓里疾慌忙冲上前去。弓里疾救护父亲,高敬和敌住李宝昭。李宝昭一不做二不休,呼叱一声,一枪刺向高敬和。高敬和慌忙闪避,不料对方只是虚招。两马相交,说时迟那时快,李宝昭抡枪一扫,钩镰枪勾住高敬和的身躯,将其掼落在地!

片刻间二将落马,汉军惊呼连连!弓里疾单单救得弓里敖,后面托伯、锡卜尔滔奔来要救高敬和时,高敬和已被萧月里朵出马擒住,抓回阵中去了。

这下子,李庆熙只得命令兵马后退,不得妄动。契丹军三战二胜,汉军又输了一阵,被迫依约再退十里。

李庆熙派使者去契丹营中讨要高敬和,对方却不肯放人。使者回见李庆熙,报道:“彼营中那个李姓番婆,不但不放高将军,还说甚么:‘这男子能胜月里朵,比我家的男子有用得多,正好留下来配月里朵。’”

李庆熙听了,不怒反笑:“番婆如此猖狂!下次我便将其擒来,换高将军。”

于是五天之后,两军再次列阵。这次离城只有十里了。双方兵卒拼命呐喊助威,震天动地。

对方又是李宝昭出马。这边李庆熙二话不说,亲自上前,叫道:“兀那婆娘,你敢扣留我朝爵爷!快快把人放了,免得我下手不留情。”

李宝昭见李庆熙英俊,有心要嘲笑他,叫道:“你不留情便怎的?你家高大人如今在月里朵帐中,乐不思蜀,倾心归降,不愿返矣!你若识相,不如下马来奔,将城池让予我家。”

李庆熙按捺着恼火,心想别上了人家激将法的当,叫道:“胡说!你莫招摇,吃我一矛!”

李宝昭道:“你来!你吃我一枪也罢,我吃你一矛也可,不可不先通个姓名,才好亲热。”

李庆熙听了面红耳赤,心想:“如此没廉耻的番女!”不得不应道:“我乃我朝羽葆子、虎贲卫尉、军师将军李庆熙是也!”

李宝昭大喜道:“原来你也有这许多名号!不妨来前,给我拿了,与那某某男、某某使、某某将军高某某为伴。你我还是同姓,合该一家。”

李庆熙气得直想发抖,脸上还是不露声色,喝一声:“休要胡说,打马过来!”

于是二将各自纵马上前,一个挺钩镰枪,一个举无缨长矛,格斗起来。两人皆武艺精湛,打得难解难分。李庆熙却占了坐骑便宜,宝马王城延颈十分善解人意,对于主人命令的反应甚快。李庆熙凭此与李宝昭灵活周旋,不时转攻李宝昭后方。李宝昭返身招架,气力消耗大,渐渐不支。

这下子不仅李宝昭心惊,萧若璎亦暗暗纳罕:“这男子能占宝昭上风,我阵中并无这等良将。他那战马,亦是我青狮子之亚。”于是萧若璎轻轻招手示意,亲兵献上宝刀。萧若璎执宝刀在手,随时准备出阵。

李宝昭落于下风,但她性格坚韧,却也不惧,心想以计取胜,遂虚晃一枪,打马向侧面奔开。

李庆熙看了,心中冷笑,一下子就判断清楚了:“不往回奔,却往侧奔,当真败阵必非如此。这等计策,只能骗骗粗人。”于是将计就计,故意装作急着要擒拿李宝昭换高敬和,驰宝马自后追上。

李宝昭暗暗瞥见李庆熙逼近,冷不防猛力一提缰绳。战马蓦地调转马头,李宝昭一枪刺去!不料李庆熙早有准备,眼疾手快,抢先一矛,打中李宝昭手臂。李宝昭失去平衡,差点儿栽落马下,亏她马术精湛,只丢了钩镰枪,人没有跌下去,伏鞍而逃。

李庆熙哈哈大笑,夹马速追,要把已无还手之力的李宝昭抓住。但这时萧若璎纵马疾驰,让过李宝昭,横刀于前。李庆熙勒住马,稍微踟蹰。因听说对方宝刀厉害,自己贸然上前,只怕被削断矛头、矛杆,这可不妙。李庆熙遂采用保守手段,叫一声:“你家败了!尚有两场,再来打过!”说罢纵马归阵。

萧若璎默认了自家先败一场的事实。不过不要紧,她有十分的自信,要靠自己来扳回两局。

李庆熙甚是冷静,回到阵中,先唤弓里疾:“小子,给你一个建立大功之良机!你可上阵,敌那女酋。”

弓里疾大喜。正是少年无畏,立即挥刀出马。

李庆熙在后静观,要看弓里疾如何斗萧若璎。能胜是最好,就算不能,自己也对敌酋心中有数,下一场会比较好打。

萧若璎见弓里疾打扮寻常,不似个将军,哼一声,想要拒绝交战。但再想,这小子似乎有些本事,自己手下并没有人有必胜把握。为了胜利起见,还是自己出马。

于是萧若璎与弓里疾阵中照面,两骑两刀,厮杀起来。弓里疾手快,不断起刀落刀,连砍带吼。萧若璎不愧是身系全族命运的族长,竟有着超乎她年龄的沉稳,一言不发,每一刀都从容自若,恰恰将弓里疾的出招挡住。弓里疾连砍数十刀,哐哐当当作响,斗得如醉如痴……猛一看,才发觉自己的刀已经成了一把到处是缺牙的破烂!萧若璎一刀斩去,力道甚劲。弓里疾死命一挡,“噌”地一声,自己的满是缺牙的刀刃竟被萧若璎的戚钺断刃锯从中砍劈断!

还好少年人没有什么心里负担,打不过立即就溜。弓里疾丢了废刀,堪堪从萧若璎的身边擦过,萧若璎回身以刀搠去,弓里疾来个“镫里藏身”,轻巧地躲开,纵马没命地回奔。萧若璎微微一笑,并不追赶。

李庆熙看得仔细,心想那敌酋何其厉害,又占据宝马和宝刀的优势,打久了绝对吃亏,光是保护自己的兵器就已经够呛。那么,只有速击争胜!

李庆熙遂不开口呼叫,只管夹马奔去。萧若璎凝立片刻,亦夹马对冲。两人刀枪交加,击过一合。两马刚错镫,李庆熙仗着延颈善解人意,立时给了一个转身的指示。延颈一个急转,蹄子掀起一片尘土,再猛然蹿向前去。

“好马!”萧若璎的心中都不由得暗暗赞叹。李庆熙赶到萧若璎身后,一矛刺其后心!萧若璎急忙侧身躲避,李庆熙脚下一击马腹,驱马扑前,张臂便要去捉萧若璎!说时迟那时快,萧若璎一声喝斥,不及调转刀头,即以刀柄击中李庆熙伸来的手臂。李庆熙吃痛缩臂,未及起矛再刺,萧若璎战马与李庆熙相并,抢先猛抡刀背砍去,正中李庆熙后背!

李庆熙被刀背重击,几乎吐血,栽落马下。要不是萧若璎手下留情,那是整个人被劈成两段了。原来,延颈反应虽快,青狮子脚力却在延颈之上,决不至于被延颈追上,都是萧若璎故意使计,诱李庆熙来打,反而打他。李宝昭立时冲上前来,以矛尖将倒在地上的李庆熙指住。李庆熙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一帮契丹女子拥上,摘了李庆熙的头盔,剥了他的铠甲,把他五花大绑起来押回营去。

汉军将士大哗,然而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主将被擒,连带他那匹十分忠于主人的宝马也给对方拖过去了。

这一场,汉军又是先赢后输,最后输个精光。不但丢了十里地,连主将也成了敌人的俘虏。李庆熙、高敬和两人在契丹营中待遇如何,不能说,不宜想。先想这个问题:现在敌军已经进逼斡州城下,如何是好?

弓里敖被迫撤除城外的营寨,把兵士集中到城内。再发报马,向后方催援军。这一催,催出两个绝世猛男,来战契丹番女。

(待续本回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