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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红豆词 上

京城四月已经是春末夏初,位于中原腹地的京师永宁城气候得宜、四季分明,此时最后一季春花正在盛开,而风中已经带有一点暑气。

卫方一行已经离开京城快要满一个月,太学院东阁留下的空缺依旧没有人填补。眼看着七月里又是一年一度东阁总考,往年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准备出题,今天却连谁来负责都不清楚,让一干宗室子弟、显赫贵族们哭笑不得。大司礼紫名彦和太学院掌教等几次上书皇帝,请求重新指定少王傅,可每一封上去都是石沉大海。

苏台王朝的规矩,所有皇族、宗室子弟年满十岁后都要进入太学院东阁读书,到十六岁服礼前后参加总考,通过的就能离开东阁。没有通过就一年一次反复考,直到二十为止,而不出东阁是不允许婚配的。关系到自家孩子婚姻大事,自然有沉不住气的,找着机会打听皇帝的意思,不敢直接问偌娜,就想方设法向秋水清打听。卫秋水清为此也收了不少礼,每一次都是笑笑往东面抬一下下颌,几个人为此捉摸了好些日子都摸不着头脑,最后还是某一天一人向西城玉台筑提起,这年轻人哈哈一笑道:“皇宫东面不就是凰歌巷。秋水清女官的意思是说让你们家别进宫了,有这份力气去找花子夜殿下吧。”那青年怔了一下后苦笑不止,嘀咕了几句意思是可惜了我那对碧玉蟾。玉台筑当即又是一场大笑说为了这么一个暗示你们是不是送了不少礼?青年用力点头,一脸不舍,表情就是“一个动作一对碧玉蟾,好贵”。玉台筑摇了摇头道:“你们啊——你也不用心痛,秋水清自小长在宫里,什么稀罕东西没看过,你且回去,过两日碧玉蟾保准送回来。”

几家人猜明白秋水清的哑谜,接下来就是紫千被抓着不放了,那人一听来意头摇得拨浪鼓一样,连着叹了好几口气才道:“得了得了,想要太太平平过完这个春天的就别提这件事了,你不好过连带着我们也几天没好日子过。都回去吧,到了七月总能让你妹子考试,说不定卷子还简单些呢。”

那人看她神色不是玩笑,点头哈腰的退走了,临了说一句:“司殿挑合适的日子也进谏两句,求了。”

紫千用力摆手,恨不得他走得越快越好,心道,连皇上都不敢过问这件事,我吃了熊心豹子胆啊,谁爱去进谏谁去,没来由讨一顿骂这是何苦。

原来这一次调水影为司制花子夜的确半点不知,事后着实发了火,对着皇太后一口一个先皇遗诏。琴林皇太后早知道儿子要来闹,遣退侍从,高高坐在那里,纤长的手指轻轻拈着杯盖,在碧绿茶汤上轻轻拨着,一下又一下。待他一连串话吼完了,气好像也出得差不多了,才优雅的放下杯子,手指在茶几上一圈一圈画着,缓缓道:“让你发这么大火,到底是为了对先皇的孝心呢,还是……你自己,舍不得?难道我们的少王傅果然除了才学冠京城外魅惑的本事也是第一等的,让先皇至死留恋,又让他的儿子沉湎其中?”

花子夜刚端起杯子,听到最后这句话手猛然一抖,茶水泼了一小半在手背上,纵然放了一会还是烫得他一声叫拚命甩手。

皇太后淡淡看着,也不开口叫侍从,就这么看着他甩了好半天手又放到嘴边吹啊吹啊的许久,最后哀怨的摸摸自己发红的手背,重新拿起杯子将剩下一半茶水一口喝干。那一瞬间琴林皇太后心中漾起一阵温柔,眼前这青年虽然已经二十七岁的英姿俊朗,可刚刚那番动作依旧是儿童时的样子,只不过那个时候是她抓住了那小小的手一口一口的吹啊吹,直到他停住哭泣为止。

“刚才那句话说得太重了吧。”她这样想着,“不管怎么说,这孩子总是极力在掩饰,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他心里必定难堪。等下安抚几句找个话题岔开算了。”

花子夜将茶杯不重不轻的放下,突然抬起头直视皇太后,冷笑一下道:“母后既然什么都知道,还放任旁人断孩儿的臂膀,这是何意?”说罢起身便走,皇太后在背后大叫一声“站住”,也不过让他的脚步略微顿了那么一下。

眼看他大步踏出,皇太后抓起杯子几乎要摔过去,却看到阳光在自己这儿子身上镀了一层金光,那潇洒的步态和挺直的腰背,乍一看有几分像自己的丈夫;就这么一停顿,花子夜已经迈出门槛,而她也缓缓将茶杯放回几上。随即她下令摆驾栖凰殿去见自己的女儿——偌娜皇帝,也只有一句话“少王傅这职位就交给你王兄处置吧,皇上不要过问了。”

偌娜还没弄明白皇太后专程到栖凰殿说这么句话的原因,苏台迦岚就前来求见,君臣刚刚将将军调换决定的差不多,花子夜就过来了。正亲王一进殿看到皇太后在上头座着淡淡一笑,照规矩行了礼还笑意盈盈,宛然从没发生过不快似的。几句话下来却是花子夜第一个将话头引到少王傅身上,说的是:“太学院东阁空缺已久,东阁岁考在即,陛下想要让哪一位去出考卷?”

偌娜看看母亲,皇太后也是满腹疑云,故意将目光移开,她想了想道:“王兄觉得涟明苏如何?”

花子夜点了点头缓缓道:“陛下所言既是,涟明苏才学贯京师,然而,臣以为少宰这样的人才应当为太子傅,当少王傅未免委屈了。”

偌娜又看一眼母亲,见皇太后微微点头,于是笑道:“王兄说得有理。那么,玉藻前如何?”

“司刑为锦绣书院十年少见的才子,论才华是足够的,只是这位锦绣书院的才子才名虽广,可惜两次进阶考都在二等以下。而且,玉藻前掌天下刑法已久,笔下千百次断人生死,决人荣辱,沾了杀气。而自德皇帝起,不取秋官为王傅,即为秋官掌生死,有肃杀之气,恐污了太学院儒雅悠然之气。”

皇太后又朝自己的女儿看一眼,再度点点头,此时偌娜也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总之少王傅这个人选上花子夜想说什么说什么,他若是非要把这职务放在千里之外的人身上,也就乘他的心。于是也跟着点头,再想想道:“朕一时想不到合适人选,王兄以为呢?”

花子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提人名,又向迦岚望去未语先笑:“王妹可有合适的人选?”

花子夜刚提这件事的时候苏台迦岚的确有自己的想法,可这么几次问答听下来已经明白这其中蕴含的花样。她早听说少王傅水影突然授命为司制离京之后花子夜暴怒,弄得正亲王府人人自危,就连王妃都不敢见他。如今偌娜提的两个人选都不差,可花子夜毫不客气的一一否决,年轻的皇帝也不生气,也就知道今天花子夜根本不是真心来请示少王傅人选,要是要从皇帝口中得出“没有合适人选”这句话。于是笑了笑道:“不知道殿上书记可否一用?”

“昭彤影么——也是锦绣书院的才子,皇上以为呢?”

“殿上书记为谏臣,也不合适。”

“那如何是好?”

迦岚淡淡一笑,缓缓道:“当今少王傅十五为文书、十九为王傅,天文地理博闻强记,才学名满京城馨远四疆,朝中又有几人能及?更何况少王傅为先皇遗诏所任,别有深意,不当轻换,不如先任命一人暂代职务,待丹霞略宁再召王傅回京。”

话音方落偌娜已道:“此言深和朕意。”

花子夜却沉吟许久,直到皇太后开口说“王儿难道有异议?”这才低头道:“臣遵旨。”

偌娜暗地里松了口气,一直以来她对这王兄是很有感情的,毕竟两人一母所生,她少年继位以来,花子夜耽精竭力忠心不二的维护她的皇位。这三年多来花子夜还是第一次因为朝廷人事而对她发火,那日一阵风一样卷进来开口就是“陛下将先皇遗诏所任之人调用是为何?”她吓了一跳,拍着桌子说你有没有规矩,这是臣子对皇帝应该有的语气么?花子夜一怔,随即起身,恭恭敬敬的跪下低头道:“臣万死。”然后微微抬头:“臣告退。”

“王兄”那时她挤出笑容拉住他的手,说王兄你去年就说过想对少王傅托以重任,求朕给她地官三位职司,朕当时觉得不妥,然而朕仔细想想少王傅的确是人才,不用可惜,等她在丹霞立下些功劳朕就召她回来授以高官。这样也免得群臣说闲话,王兄你说是不是?

花子夜一直跪在那里低着头,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此时缓缓道:“臣领旨,臣告退——”

偌娜已经放下皇帝的架子示好换来还是不冷不热一句,让年轻的天子再度怒火上冲,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打发他走路。

皇帝心中也委屈得可以,她和皇太后不同,什么魅惑之类的全不在乎,对水影也没有特别的恶意。水影成为文书女官教习年幼皇子时她也未满十岁,叫过一声“王傅”;再往后她也就是出入先皇身边深受宠爱的女官长,见到她总恭恭敬敬喊一声偌娜殿下,侧身让道。皇太后提起她连连冷笑,琴林家对之咬牙切齿,可在偌娜心中这也就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朝臣罢了,要升要降、要杀要贬,都不放在心上。

去年拒绝提升,只不过是皇太后不同意,而她觉得没必要和自己的母亲过不去;今年远放是琴林家的请求,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去否定。

花子夜要是好好的来求她,兴许她就立刻下一道旨改换人选,留她在京城让这王兄欢喜,可花子夜一发火她也生气了,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不满意她事先没和他商量就动了“他的人”。可是,她是皇帝,天底下什么人她不能用,什么是不能决断;这天下是她的,花子夜也是她的,何况一个少王傅。

当时赌一口气,觉得自己一点没错,可等到卫方启程,那一日花子夜在宫中议事,几次不由自主地望向门外,神色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而说话的口气也格外生分。那天皇太后说皇帝和正亲王是怎么了,你们是我唯一的一对儿女,是嫡亲嫡亲的手足兄妹,你们俩人不能互敬互爱,皇帝在朝廷中还要依靠谁?她没有开口,花子夜抢先道:“虽是兄妹也是君臣,君臣之仪重于兄妹之情,臣不敢逾越,臣忠心不二,太后万万莫说这‘依靠’二字,天下的百姓都是皇上的臣民,儿也是如此。”

到今天,他们兄妹已经冷战了一个月,偌娜决定投降。

看到花子夜脸上的那抹笑容终于正常了一点,偌娜突然又是一阵烦闷,觉得自己这个天子做的委实窝囊。记得父皇在世的时候一呼百应,谁敢指手画脚,尤其是后宫妃子和他们这些孩子。妃子若是开口,爱纹镜会沉下脸说“自古而来,后宫干预朝政为不祥之兆,乱政之始,你们恪守本分,各自教养好朕的皇子就足够了”;而她有几次被母妃推上去议论朝政,父皇总是笑笑,神情温和可是语气中有着不容反对的坚定,说“你年纪还小,专心听就是,要评论朝政,等出了东阁再说”。那个时候她觉得父皇好威风,也是在这些琐碎中看到天子的威严,然而她怎么就处处受限,要看皇太后的脸色,现在连王兄也给她脸色看了,她还偏偏要做率先投降的那个。

正在自怨自艾中但听迦岚再度开口,一开口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原来夏官属刚刚收到驿站快马传书,新任丹霞郡行司马从苏杨前往丹州赴任途中行到泯州不巧遇到清泯江大水,泯州决堤,一行人全部被水冲散。最后这位行司马虽然捡了条命,可双腿被倒塌的树木压断,没有三四个月是不可能痊愈得。于是迦岚来请示新的行司马人选,她推荐几个人,都是各地州郡的现任行司马,不等她说完就被偌娜打断,少年天子摆摆手道:“远水解不了近渴,清平关都叫暴民攻破了还等他们慢吞吞交接上任?”

迦岚说了声是,又道若要快要么从扶风调人,要么就从京城指派,臣觉得扶风边关屡与不稳定迹象,加上西珉内乱初平,还有一些漏网之鱼骚扰边关,调派人有所不便。但是——

偌娜皱眉说你不要再但是了,朕没有时间听你东拉西扯,朕要一个丹霞行司马,你给朕一个人选。

迦岚低头谢罪,一边花子夜突然道:“皇上,臣道是有一个人选,不知皇上愿不愿意听?”

偌娜示意他往下说,这青年淡淡一笑道:“丹舒遥。”

苏台迦岚离开皇宫的时候已经斜阳向晚,刚出宫门轿子就停了下来,随即听到昭彤影的声音,含着笑意:“恭喜亲王。”

她掀开轿帘微笑道:“何喜之有?”

“亲王为朝廷保下一员名将,京城之中又多一感恩戴德之人,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迦岚淡淡笑着:“卿的耳目倒是灵通的很啊。”

“天牢守官是少年时常常与我章台看舞、青楼买醉的损友。”

“丹舒遥还没有放出来——”

昭彤影笑着截道:“殿下有所不知,天牢天字号关押均是朝廷要犯,一个个曾经都是翻手为云覆手雨的人物。在这里面当差最要紧就是弄得清风向,上头要哪个人难过一分,他们就要让他难过三分;反过来,若是哪一个有了翻身迹象,要赶在正式消息到之前先嘘寒问暖、好酒好菜一番。要做的不动声色,像是同情,运气好这人东山再起后说不定就记着落难时的一饭之恩、一衣之暖。所以,他们的耳目远比我要灵通多了。”

迦岚停下轿子,下来与她一同步行,走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道:“今天开口为丹舒遥求情的是王兄。”

“花子夜殿下?”

从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意外,迦岚知道自己的猜测已经**不离十,又叹了口气:“少王傅为救丹舒遥付了不小的代价。”

“……”

“卿也费了不少心力吧,但不知少司马是与你们同谋呢,还是与朝上诸卿一般被蒙在鼓里?”

昭彤影先是沉默,突然苦笑起来,哀叹道:“果然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啊——已经传的天下皆知了么,可怜我从此要背上这个卖友罪名……啊,日后叫我怎么去见人。”

苏台迦岚本来有点生气,并不是气昭彤影瞒着她与“花子夜的亲信”密谋,而是气自己,身为正亲王大司马眼看着丹舒遥蒙受冤屈而无能为力,反而要一个“外人”牺牲自己来为她苏台皇家保留一个俊才。可看到昭彤影自怨自艾的模样,一时哭笑不得,那点气夜消散的无影无踪。

“琴林家的那两位想要将她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拔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索性就如她们一次心愿也好。当初因为她害得琴林映雪最心爱的女儿丢了殿上书记之职,在州上熬了好几年,就算还债,到丹霞郡一年半载也让琴林当家消消气。”

迦岚瞟了她一眼,忍住笑点头道:“说得有理,这么说殿上书记其实是在帮少王傅排忧解难?”

声音里挖苦的成分实在太明显,那个人撑不下去垮下脸道:“殿下真不厚道。怎么说也是各取所需……她让花子夜殿下卖丹舒遥天大人情,从此得扶风军忠心以事;至于我——”说到这里住了口,淡淡一笑。

迦岚看了她几眼,见她眼中闪烁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光芒,有一次同样的神情出现时她的司殿黎安璇璐重重叹了口气说“又有人要倒霉了”。而此刻,迦岚的确无法把握昭彤影的想法。

适才皇宫中花子夜为了少王傅一职好一番折腾,恐怕连皇太后的认为他最后要说的必然是“放眼朝廷无人能担此职务,王傅掌皇家子孙教养之职,关系我苏台后裔肖与不肖,但求皇上下旨召回少王傅,另择贤能辅佐卫方。”哪里想到最后在他口中吐出的名字却是“丹舒遥”,而经过那一番表演,皇帝也已经筋疲力尽,尽管没有当场下旨放出丹舒遥授行司马,但看皇帝和皇太后的表情也知道是早晚的事,也许此刻女官长已经开始起草圣旨。

一瞬间一个想法出现在她脑中“这一番做作,所为的竟不是在丹霞道上风餐露宿千里远行的美貌女子,而是那个在天牢中暗无天日将近一年的一代名将么?”

好几天前她就听说昭彤影牵扯其中,而且说是她与少司马两人先后上书推荐水影为丹霞司制,这才让皇帝下定了决心等等。当时她一笑置之不相信性格中颇有几分豪侠之气昭彤影会如此对待昔日至交。看到这一情形倒觉得传言有几分可信。

如今在昭彤影这里得到证实,那么水影在这件事中安的什么心思一目了然,而昭彤影虽然不会落井下石,可也不是什么好处没有就肯出手相助的人,尤其这一出手明显会让花子夜得益,然而她能在其中得到什么,迦岚捉摸不透。

她知道昭彤影的性格,若是不想说,怎么逼问都不会有用,只能笑笑了事。

很久以后曾有人疑惑于她对昭彤影的信任,问她说“昭彤影大人心思深沉,即便亲人面前都保留三分,殿下竟能让她倾心相对,实在是了不起。”

那时她哈哈大笑说我什么时候让昭彤影毫无保留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人在本王面前也是如此。

那人大吃一惊说既然这样殿下如何敢信任她如此?

她微微一笑:“本王但知她所作所为无害于朝廷,无害与本王,这就足够。至于她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悉听尊便,本王为什么要放在心上?”

“明日晋王回京,卿可愿随本王去见见?”

“啊——晋王殿下终于回到京城了啊,一别经年,不知晋王可能还记得我,真是怀念。只可惜……”抿唇浅笑:“我已应了和亲王殿下,明日与她共游皎原。”

迦岚又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可惜,看来本王只能一个人去接王弟了。”

爱纹镜雅皇帝在位的最后一年有一大半时间缠绵病榻,朝政就由苏台清扬以皇长女身份监国。当时昭彤影在殿下书记位上,频繁出入后宫,因此也就与清扬有许多接触机会。这两人在朝政上不曾产生过激烈分歧,更没有私人恩怨。两人都是倚马章台、美人花下的风流性子,都让京城少年为之叹息相思辗转难眠,闲暇之时偶然说一些风花雪月,不乏“英雄所见略同”的快感。

昭彤影对清扬的能力是高度认可的,在苏台迦岚踏入她隐居的杨柳山庄前,她心目中最有资格成为苏台王朝统治者的始终是这个皇长女。

爱纹镜雅去世前的最后这一年也是皇位之争开始白热化的时候,朝臣无形之中分成三派,一派坚持中立,只关心皇帝的诏书,其余一切不问;一派倾向于花子夜——也就是投向苏台偌娜;而清扬也有自己的拥护者,比如她王妃所出的黎安家,又比如前任少王傅的秋林辰声,以及当时的少司空,如今的大司空卫.简。清扬也试图拉拢过昭彤影,可她刚刚觉出那么点苗头就毫不客气的挑明并加以拒绝,清扬倒也不生气,更没有像琴林映雪那样,把儿子推给她不成就一门心思除之而后快。在她弃官归隐之后,刚刚在永州郡立稳脚跟的清扬就派人送来亲笔书信,邀请她前往永州“为君下榻,以永州郡大司徒之印以赠”。

老实说,那时她还真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虽然最终还是拒绝,却为之愧疚了那么两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