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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杨柳岸,晓风残月 下

偌娜“几度挽留未果”后,下定决心返回鹤舞的苏台迦岚着手清理三年多来在京城的各种事物。当然,她还是正亲王,凰歌巷正亲王府依然属于她所有,王府的职司女官和大小仆役自然都留在这里看家;不过司殿璇璐是要跟着她回鹤舞的,正好她当年带去鹤舞那位司殿女官早就成了永亲王妃。这天昭彤影过来问安,这位京城浪子也在忙着整顿行装,不过她的行程与迦岚略有不同,在前往永州之前昭彤影准备到丹州住几天,一来照容托她给卫方捎点东西,二来她想再见见丹州的那位明霜。

对昭彤影来说,离开京城并不是第一次的经历,上一次还是挂印弃官而走都走的潇潇洒洒,这一次虽然也是“被赶走”,却是她自愿甚至推动的结果,自然是喜气洋洋。相应的苏台迦岚的心情却格外沉重。

迦岚并不是一个对皇位或者说对权力非常执著的人,于是说她留恋皇位,不如说希望有一个一展宏图的舞台。所以,当年退京城之围后她明知朝臣宗室都不想看到她留下,也知道一旦留在京城难免会被怀疑觊觎皇位而引起风波。然而,她依然选择留下,便是想要在安靖这万里山河上将皇太子时代学到的济世救民以及她对苏台的希望一一展示。那个时候她想,只要时间长了自然知道她此心昭昭天日可表,而她和花子夜一样以“本朝宁若”为目标。可是她觉得自己算的小心谨慎,在偌娜以及她身后的那群人眼里照样是反叛后备军。

更让迦岚痛苦的是苏台朝廷展现出的一派死气,墨守成规到了近乎麻木的地步,朝臣和宗室都是一种但求无过的态度。这一次她被迫请辞,朝官和宗室中都没有什么人挽留,还都是一幅“谢天谢地,总算去了一个麻烦”的表情。她知道与宗室尤其是端孝亲王间的矛盾来源于双方在对南平以及四海关系的处理上。一直以来,迦岚对这些边境邻国的态度是恩威并施,但有侵犯必施以重拳,然怀玉帛之心,守边与反击之外竭尽可能寻找双方和平共处的机会。

当年与她有过一段情缘的男子已经坐在四海至高无上的宝座上,两国互交盟好经毋庸置疑。其他的几个国家,迦岚的策略是联合西珉,借西珉之力牵制乌方;四海南平皆可交好;北辰则以武力折服。实际上,只要苏台在其余三条边境上实现稳定,北辰也就休想越雷池一步;对苏台的国力而言,仅对付北辰可以说轻而易举,但要在三条国境线上同时枕戈待旦、厉兵秣马对百姓来说就是非常沉重的负担;不是说苏台负担不起,而是没有这个必要。

迦岚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寻找与南平交好的途径,直到南平传出选王部要联合起来逼迫皇帝路臻恢复选王制度后,她相信自己一直在等待的契机已经出现。南平停止各部轮流选王的传统已经有八十余年,一直是当前皇帝所在的这个部落将皇位代代相传,如今要他们把这至高无上的权力送出去自然是不可能的。再说,这个部落夺得皇位废除选王的过程中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别的不说,当初南平是十一选王部,留到今日只剩下七选王,加上皇帝所在的部落,也就是说有整整三个部族在以往的权力争斗中彻底消亡。他们掌着皇位自然没人敢报复,一旦恢复选王失去至尊之座,往日加于其它部落身上的流血和灭族说不定会加倍还到他们身上。从南平得到的各种情报分析下来,这个国家发生内乱指日可待,结局也无非两种。所谓南平七选王,真正有实力的只有两个部落,而这两个部落族长的儿女近期联姻,摆出合二为一的态势。也就是说,并不是七选王部真地想要“皇帝轮流坐”,而是一个新兴繁荣的部落想要和旧主争天下。

迦岚想要做的也就是趁此机会在这两者中挑选一个与之结盟,助其得到皇位,然后结交盟好;几番分析,选中的依然是当今的皇帝路臻,原因有两点,一来路臻是个理智人,他登基以来几次透露出要与苏台交好的愿望,也不像父辈们那样热衷于开疆,他更想将心力倾注于建设一个象苏台这样稳定而繁荣的国家;这第二点,就是宛明期的存在。

路臻和西海新任国君间有一点渊源,当年协助他兄长夺回皇位的战斗中,路臻帮过他一点忙,还考虑要把自己的次女嫁给他。当时,那人心中犹有迦岚,婉言谢绝了,等他继承了皇位,重任在身也就明白当年迦岚的选择,派出使臣带着重礼请与南平联姻。据说当时见使臣的便是南平大宰宛明期,期间对于是不是联姻宛明期没有明确答复,却问使臣四海皇帝避难于安靖时可与鹤舞领主迦岚有所情谊。迦岚从四海那边得到这个消息后也就知道宛明期与她有着同样的想法。

去年十一月起,迦岚便在着力于与南平接触,可第一道折子刚刚递上便招来一片反对。朝臣们说既然南平要内乱,干脆让他们狗咬狗咬一阵子,犯得着这么早就施以援手么。迦岚的回答是接受路臻的好意并不是立刻就要发兵,早点涉入反而能掌握动态,到时候要不要援助,什么时候援助,让南平乱到什么程度就能掌握在苏台手上。而宗室也是清一色的反对,理由更简单,便是那个宛明期。

端孝亲王说“宛明期让苏台皇室脸面无存,断不可与此贼共存”,又说“倘与路臻皇帝结交,宛明期若是因此重提旧事该当如何?”迦岚当时淡淡道:“重提旧事,那就还他个公道又有何不可?”端孝亲王顿时大怒,说:“本王也看不上那齐霜,但当年一番处置乃是先皇与宗室反复斟酌后做出,你要还宛明期公道,岂不是说先皇与我等当年都做错了?”她说:“先皇确实是错了,先皇错了,让今上弥补,苏台皇家的尊严并没有被践踏。”

迦岚觉得自己的想法完全正确,端孝亲王却全身发抖,手指着她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昭彤影看看情绪不免有些低落的迦岚,把礼仪身份往脑后一丢,蹭到她身边“平起平坐”的位置,笑吟吟道:“殿下还是那么不甘心?”

迦岚丢一个白眼:“当年卿挂印而走的时候甘心不甘心?”

“是有那么点不甘心。”

“本王却是第二回尝这种滋味了!”她叹了口气,稍微有点自暴自弃的说:“罢了,还是回鹤舞去,继续拿那块小小的地方折腾本王那点想法吧。端孝亲王不愿圣上向南平示好,本王去做,反正和南平唇齿相依的是鹤舞,宛明期认了我鹤舞也就是任了苏台。将来要摆弄南平争位之战,或者要派兵卖路臻一个好,本王手上还有十万兵马!”

昭彤影嫣然一笑点头道:“殿下说得好。与南平交好殿下自己去谈,降税削官殿下在鹤舞推行;削减见习进阶比例殿下在鹤舞尝试;还有……殿下想要开挖贯穿鸣凤与苏郡的运河,朝廷不许,是不是先在鹤舞挖两条贯穿全境的运河试试看?”说到这里她脸色一沉,冷冷道:“这样下去,鹤舞是一个郡还是一个国?”

迦岚身子微微一震,沉着脸道:“本王的领地,本王有权如此。”

“国中之国么?”

“那又如何?”

“殿下不觉得这个舞台太小?另外,就算是封地,按苏台律令也不过一代,殿下百年之后要还一个什么样的鹤舞给苏台?或者说,殿下百年之后要鹤舞百姓怎样继续?”

苏台迦岚忽然笑了起来,伸手一把拉住昭彤影的衣襟将她拖得离自己又近几分,眯起眼睛道:“那么,卿要本王如何做呢?”

昭彤影觉得这个姿势实在有点不像话,扭过头苦笑了一下道:“不,臣并不想让殿下做什么,当下不想。”

迦岚一放手冷笑一声:“这就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彼此也算是心知肚明,有些事情只能点到为止,说穿了反而尴尬,君臣母女皆如此。迦岚又问她准备得如何,可有什么东西需要王府这边帮忙,昭彤影一一作答,迦岚笑道:“有没有什么美人儿哭着要跟卿一起走的?”

昭彤影咳嗽一声:“当年倒是有,现在呢……岁月不饶人啊——”

迦岚嫣然一笑道:“说得可怜,谁不知道昭彤影乃是这永宁城里一等一的浪子,走马章台,满楼青衿,京城里多少少年人为你伤心。我说啊,卿若是定得下心,本王给你说个媒,干脆给我们苏台皇族当媳妇吧。”

昭彤影的眼睛都瞪大了,过了好半天小声道:“殿下想得……是晋王,还是鸣凤安平王的王子?”

“卿倒是一猜一个准。怎么样,有没有这份心思?”

她用力摆手:“殿下饶了臣吧,让臣做皇家的媳妇……臣还指望着将来开系立户,侧侍如云呢。”

迦岚看了她几眼,给出一个“行了行了,不愿意就算了,犯不着找这种不入品的借口”的表情。昭彤影也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尴尬,正想着换个话题,恰恰在这时候有宫女来禀报说“西城玉台筑求见。”

迦岚说了声传见,却嘀咕道:“怪了,衙门那里有急事么?还是西城家有什么事要麻烦本王?”

昭彤影也有些奇怪,开玩笑道:“殿下啊,说不定哭哭啼啼舍不得您走的美人儿来了。”

正亲王府平日里用来接待客人的殿宇分成三个级别,宗室、一二位高官、诰命是一种;二位以下的官员以及贵族家中子女们又是一个级别;另外便是没什么官位或者官位很低,却又和亲王沾亲带故的。不同的殿宇待遇不同,见到亲王的时间长短也不同;其实二三等级的来个三四回能见到一回亲王都不错,多半是王府司殿出来说几句话;至于那些上下不沾边的亲戚们,特别是姻亲们,能见到司殿都算是来之前烧了高香。

玉台筑按官位算第二等的,不过有侯爵公子的地位,王府中的人将他伺候的很尽心,还有司宾的女官陪着说了两句话又吩咐底下人好生伺候才走开。苏台迦岚常年在鹤舞,明州号称四季如春,乃是鲜花盛开之地,迦岚也因此喜好各色鲜花;王府中种了不少开花植物,一年四季都不落空。偏殿也放了不少花木,桃花正是妖艳时候,殿里的几盆都是精心培养造型各异的盆景,弯曲得如龙似凤,形态万千。玉台筑便在那边看盆景打发时间,一时看得有些入神连迦岚进来都没注意。

迦岚进来的时候见玉台筑在一盆盆景前弯着腰身子移来移去前后左右的观看,大概是觉得弯曲的形态实在有趣又或者怀疑上面的红果子不是真的,还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戳两下;迦岚越看越觉得有趣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低声道:“玉台筑喜欢这些东西?”

他惊了一下,转过身行了个礼随即道:“很漂亮,不过不喜欢。属下还是喜欢花草爱长成什么样就长什么样,这样属下觉得残忍。”

迦岚倒是很少听到有人这么评价,其实她自己也不怎么喜欢造型盆景,一样觉得残忍而且匠气过重;只不过她兄长蕴初还有嫂子以及现在的司殿璇璐都颇喜欢这一套。黎安家有过以做花木山水盆景出名的人,一度名满京畿自成一派,至今家里还养了不少花工,王府这几盆也是璇璐从家里搬来的。

两人分宾主坐下后迦岚一开口便道:“大司徒可有什么事找本王?”

玉台筑脸上微微一红,摇头道:“是属下自己求见殿下,并非家母有事。”

迦岚觉得自己这句话问的唐突,颇有赶对方的意思,当下笑吟吟道:“都是一样的,卿但说无妨。”

玉台筑低下头看着桌面,低声道:“属下听闻殿下要回鹤舞。”

“不错,三月里走。”迦岚看着面前的男子,刚才谈论盆景的时候还潇洒自然,此刻又回到往日官署里相对时的拘谨端庄。她颇有几分郁闷,从璇璐、昭彤影几个那里不止一次听到过对玉台筑的形容,都说是潇洒清雅的青年;又听说过他在任地的一些行为,也是值得赞赏的青年才俊,可就不知为什么,在她面前谨言慎行,让她有时候忍不住想要问对方“本王是不是很可怕,为何卿如此拘谨?”

他忽然抬起头声音有一些紧张:“殿下……属下可否随行?”

苏台迦岚带着茫然的心情回到内室,命人将璇璐叫来,劈头便道:“你那表弟是怎么个心思,怎么忽然说要跟本王去鹤舞?卿今日不是去西城家辞行了么,该不是你撺掇他的吧?”

璇璐苦笑道:“属下哪里说过些什么,玉台筑舍不得离开主子,想要继续跟着主子工作,这是他自己的念头。莫说我不知道,我看大司徒也是一点不知道的。”说到这里看看迦岚忍不住又苦笑一下“主子啊,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怎么说?”

“主子,您总不会到现在都看不出我那表弟——西城玉台筑对您有了情意。”

迦岚一愣摇头道:“不都让本王碰过一次钉子,还说什么喜欢不喜欢?大概是我这个上司做得不错,下属看得上眼,愿意跟着。”

“当年是当年。当初玉台筑没见过殿下几次,没说过话也没雨中同车,三更同殿;殿下您那个时候说要人家进王府给您当小妾,人家好歹也是西成家嫡系的公子,您叫人怎么答应?”

迦岚微微皱眉,回想起玉台筑和她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尤其是那份拘谨,倒像是遇到喜欢的人患得患失后的那种表现,也就有了几分信。璇璐见她目光闪动知道这主子算是想明白了,想了想小声道:“那么,主子怎么说?”

“玉台筑是个人才,加上他西城公子的身份,在鹤舞任职未免浪费。本王已经向天官推举于他,涟明苏曾提起要送他到外面,想来能有个知州或郡司勋之类的职位,历练三五年再回来定是前途无量。我看涟明苏对他颇为关注,想来也是赏识他的才干的。他是个能干人,心细入微、聪明能干,有他在身边本王在公务上轻松许多。本王确实舍不得他,可不能为了本王的一点方便耽误了他的前程,糟蹋了朝廷一个人才。”

璇璐看了她一会儿低头道:“属下明白。”

“卿改日到西城家去一次,把本王的意思告诉你那表弟。不是本王不欣赏他玉台筑,这点可别让他误会了。”

“殿下……”璇璐有些犹豫,便想到午后听到玉台筑说那句话时的表现,那时她也吃了一惊,不过在一瞬间就明白这表弟是爱慕上了自家主子。又想到迦岚当初对他也算是一见生情,这些天也时不时提起玉台筑,那口气里多少有几分关切缠绵,终于还是下定决心道:“殿下不留他?”

迦岚一抬眼:“卿要本王怎么留他?卿也说了,那是西城家的嫡系公子,大司徒和丹霞郡守的儿子,大宰的外甥,本王怎么留他比较好?”

璇璐低下头,心道“原来殿下还是嫌弃他并非完璧”,暗道还好当时没在西城家答应玉台筑。

当时玉台筑说了那么句话,她心思千转后摇了摇头:“我帮不了你这个忙。”

玉台筑有点着急道:“为什么,你是殿下的亲信,你帮我去说说有什么不可以?就说我想要在殿下身边多历练两年。”

“你这是真心话?”

玉台筑一愣,随即笑道:“真心不真心的,表姐心里明白就是了。”

璇璐看他笑得潇洒,心道“若是在殿下面前你也能如现在这般洒脱,说不定就不用开这个口了。”又摇了摇头:“我就更不能帮你了。一来,洛西城刚刚没了,大家都知道司徒大人当他亲生儿子来疼爱,这么个时候你再走,大司徒和洛叔恐怕都受不了。二来……”她皱了皱眉没有说下去,玉台筑心知肚明也不追问,她心里想的是“我要让你这么不明不白的跟了去,要真有了什么事大司徒还不要我的命。再说了,你们西城家的颜面也没处放。”

玉台筑看了她一会知道没有转换余地,哈哈一笑道:“罢了,表姐不肯说,我自己求见殿下去!”真的是说走就走,还亲自抱了一盆刚刚侍弄的“西神”,旁边的奴仆跑上来要接都被他挡开,拿着个花盆一叠声的命备马。璇璐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孩子该不会就这么提着花盆上马去王府吧?”

璇璐本想当时就跟着回王府,偏那时静选好容易摆脱了一干说媒的来找她,她也不便立刻告辞,等两人说了会话她再回王府玉台筑已经走了。璇璐问了经过,宫人把知道的都说了,又说“西城少爷带了盆兰花来,可不让我们直接告诉殿下。”她问花如何处置,回答是送到花房那边去了,璇璐想了想吩咐说:“送到殿下的书房,若是问起了就说是西城家的二少爷托人从鸣凤拿来又亲手养大的。”

洛西城葬礼之后没多久西城照容又见忙了起来,地官的工作一年里只有冬季稍微空一些,其他的清点户籍、分配赋税、调拨钱粮、救灾济贫,总有忙不完的事,倒是六官里最不得闲的一属。照理说春天里也是天官忙碌的时候,可卫暗如这些时候也不知怎的好像对朝政不上心;往年每到这时候大宰常在官署里一留就是一个通宵,勤奋的连照容也不得不佩服,心想她虽然位极人臣,在公务上倒是一点不懈怠,一如刚进阶时。这一年卫暗如极少留在官署,每天天色将晚就往家里走,同僚间聚会、贵族的宴请三次倒有两次不去,旁人都说大宰象是变了个人似的。

照容迎娶了卫家的男人,而卫方与暗如姐弟情深,她因而也对卫家的事格外上几分心。捉摸了许久,只想暗如或许是为了前些日子在苏郡事情上和几家还有皇帝冲突过多,这会儿想沉静一段时间冷一冷。

想到苏郡的事照容便气不打一处来,不错,皇帝是下了诏赦免苏郡那些暴民,可引起百姓暴动的是什么?还不是齐霜的苛政以及为虎作帐的把苛政实施的变本加厉的官员们。皇上赦免了苏郡,一股脑赦免了苏郡的官员,到最后知县还是知县、司制还是司制;苏郡那些百姓豁出身家性命一搏,到最后,除了倒霉被暴民杀掉的一个个都在原位上继续统治者苏郡百姓。照容是一天比一天不明白皇帝的心思了,她终于听从他们几个朝臣劝谏赦免苏郡百姓象是英主之举;可不对那些官员做半点处罚岂不是抵消了赦免的一番好意。此外,经过这一番生死,官与民都有心结,官员怕百姓再反,定比以往更紧盯严防;百姓怕受到报复,存了这狐疑之心又怎可能安稳度日。更让她意外的是花子夜对此事也不表态,应该说他最初是有些反对意思的,在朝堂上也委婉的提过两句。等到水影从苏郡扶棺归来,花子夜忽然什么意见都没了,早朝上偌娜侧身问他:“王兄以为如何?”他毕恭毕敬的回答:“圣上英明,既然赦了百姓自然该赦官员,此乃圣上宅心仁厚。”

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堵在心口,照容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幸好有一个好消息,涟明苏那天悄悄告诉她说:“卫大人快要回来了,下一任就在京城里,而且要高升。”照容点了点头没有往下问,照理说这官员任命没有最后下文书之前都该保密,涟明苏告诉她已经违例;至于会派什么职务,她算算大致也知道,既然要升,就是在二阶了,京官里空缺的二阶、二阶下职位卫方又适合的不是少司马就是少司空。得了这么个消息想到分别三年的夫妻终于要重逢,心情好了许多,这一天也就比平时早了一个时辰回家,正好洛远技痒亲自下厨作了几道菜,便叫人把小姐、少爷全都找回来一起吃饭。

这边厢静选刚刚送走璇璐,西城家的老三年纪小向来不乱跑,只有找玉台筑费了点时间,都说下午还见到二少爷在花园里侍弄那几盆鸣凤来的兰花,后来和黎安司殿在一起说话,再往后……再往后都不知哪里去了,拿了一盆花骑马出去了。一直到平日开饭的时候玉台筑自己回来了倒没浪费洛远那一番心血,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算是难得这些日子来难得的温馨宁静。吃了饭照容心情好和几个孩子拉家常,照例是老三最高兴,这一年西城家的三少爷就要行服礼,半大不小的年龄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和人说。等他把这几日发生的新鲜事全都说了个遍,玉台筑忽然道:“娘,我有一件事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