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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祸起萧墙 第二百零五章 主父之怒(五)

“砰”的一声巨响。赵何满脸惊恐的瘫坐在地上,全身下意识的向后靠去,已然缩成了一团。

在他身旁不到二寸的桌案,却已经裂成了两半,怒气难奈的主父手提着长剑,踩着桌案居高临下瞪向地上惊慌失措的赵何。

“站起来,看看你这怂样,哪里有半点像我赵雍的儿子,哪里有半点像我大赵之主。”

赵何在地上挣扎起身了几次,才浑身颤抖的站了起来。

他真的吓到了,那一刻主父挥剑劈向自己的时候,他当真以为父王要杀自己。

赵雍见儿子如此模样,心中却是更加恼火,甚至有些厌恶。

他一生刚烈,从未惧怕过任何事物,可他最为溺爱的儿子竟然如此文弱。利刃相加时非但不反抗不躲避,竟然因为害怕而闭目等死,这让赵雍心中愈发的恨铁不成钢。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似乎有些错误。他原本以为赵何聪敏好学,为人谦逊,比胸无策略的大儿子赵章更适合做赵王来继承自己的事业。可如今看来,一个缺乏勇气和胆识的君主,即便是拥有了强大的国力作为后盾,可在强国面前仍然是习惯性的退缩。

赵国在他手中或许会是个很好的守成之国,赵何也会是个很好的守成之主。在他治下,赵国或许会国泰民安,继续隔离与中原诸国的战事之外,但同样也错失了取代秦齐成为天下霸主的机会。

因为赵何没有胆量拿着赵国的前程和气运作为赌注。他太谨慎了,谨慎到甚至不愿意冒一点点的风险。

若是太平时代,赵何会是个优秀的君主。可若是在弱肉强食的大争之世,赵何的懦弱只会让赵国白白错过无数次可以更加强大的机会。

赵雍此刻心中夺回王权的想法无比强烈,他决心要夺回自己曾经放手过的一切,在此让整个赵国在他的率领之下成为强大的战争机器。于秦国,于齐国,于天下诸侯一较长短。

至于赵何,赵雍早已经想好了对他的处置,那就是夺回他的王权,依旧保留他的王位,将他软禁在宫中。等自己打下这大好的江山,为赵国奠定万世基业,那时候天下真正太平,那时候再让他这个赵王出来接手的倒也不错。

可怜那身子抖如筛糠的赵何却猜不透主父的想法。在他尚还稚嫩的眼中,只看见父王手提着长剑,恶狠狠的看着自己,时而咬牙,时而切齿,脸色阴晴不定,眼中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冷漠和绝情。

他感觉父王是在考虑如何废黜自己,如何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剥夺掉。

甚至是在考虑如何杀死自己!

在那一刻,他对父王只剩下了害怕和恐惧。

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死在曾经最疼爱自己的父王剑下,死在那个自己曾经最敬爱的父王手中。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的一阵悉索的脚步声让他看到了希望。

“住手!”一声厉喝声响起。

赵何望向门外,却惊喜的看见了肥义和赵成的脸,还有随之涌入的大批甲士。

“师父,救我。”

“叔祖,救我。”

赵何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几乎是从地上爬着过去,不时害怕的回着头看着自己的父王,直到被肥义扶起心中的恐惧才稍稍消退一些。

这个过程中,赵雍却是一动不动,只是冷冷的看着地上儿子的丑态,看着他狼狈不堪的从自己身前爬过,看着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一个儿子不该有的恐惧,心中却是在滴血。

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我赵雍的儿子,那个我以为可以将整个赵国托付的儿子!

他没有出手阻止,甚至看都没看肥义和赵成一眼,心中忽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那种父亲对儿子极度失望后才有的痛心。

那一刻,他忽然有种意兴阑珊的感觉,仿佛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毫无意义了,原来很多事情早已经出乎了他的掌控之间。

“大王恕罪,臣等救驾来迟。”赵成上前一步拦在赵何身前,目光中满是警惕的望着手提长剑的赵雍。

与之相对的却是肥义看向主父复杂的眼神。有不解,有困惑,有愤怒,有惋惜。

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这个时候他本在家中已经入睡,却被惊慌失措前来敲门的李希给吵醒了。待听到主父突然出现在邯郸城正朝着王宫冲去,肥义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要出事了。他匆匆穿好衣服和李希带着召集起来起来才城卫军向王宫赶去,路过赵成府邸时又想起赵成是主父的长辈,又是赵氏的宗正,有他在很多事情也有个缓和空间,于是又拉上赵成,三人带着五千多城卫军,一窝蜂的冲向主父前往的王宫东门。

待到东门时,却见叛乱的禁卫军已经控制住了城门,禁卫统领信期被五花大绑吊了起来,肥义当机立断下立刻下令攻城。这些叛乱的禁卫军本就不多,大多人是处于观望态度,再加上主父不在他们也失去了主心骨。刚刚主父在时他们不过是下意识的遵命行事,如今见相邦肥义和安平君赵成联袂前来,心知事情闹大了,哪里还敢抵抗,便纷纷扔下武器轻易让城卫军打开了城门。

待将信期放下,问明情况。下令将投降的叛军严加看管起来,仓促间又召集了部分还能用的禁卫,四人合兵一处,一起冲向赵王的寝宫,正巧撞上了这一幕。

“主父,你究竟想做什么。”开口的是赵成,他站在赵何身前,目光中满是警惕的望着主父。

赵雍回头望向他,忽然提高声音厉声喝道:“叔父,寡人倒要问问你想做什么。”

赵成凛然道;“老臣听闻主父手持利刃私闯大王寝宫,心中担忧不已,恐我赵氏骨肉相残会再次重演。老臣身为赵氏宗正,当今大王的叔祖父,如何能对族内的事情不闻不问。”

赵雍冷笑点头道;“好,说的好,到底是寡人的叔父,还是有些胆色的。”

又望向肥义昂头道;“那肥义,哦不,是肥相,你来又是要做什么。”

肥义低下了头,神情有些复杂的说道;“回禀主父,臣在家中听闻有乱兵裹挟了主父闯入王宫,恐会对主父何大王不利,所以临时征召了城卫军想要进宫护驾,还望主父恕罪。”

赵雍冷笑不止,道;“恕罪?肥相何罪之有,你身为相邦,上安社稷下辅君王,寡人感谢你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怪罪。”

“我到要谢谢你,为赵国培养出这么一个好君王,为了我培养出这么一个好儿子。你作为相邦和太傅,当真是功不可没呀。”

肥义自然听出了赵雍话中的森然之意,心脏忍不住重重的抽痛了几下,面露痛苦之色,只是更加低下了头。

一直躲在众人身后未曾吭声的李希见主父的目光扫来,忙缩回身子低头不敢说话。信期则是高昂着头,毫不畏惧的与主父对视,刚刚的屈辱此时让他心中满是愤怒。

赵雍环视一周后收回目光,最后目光落在赵何苍白的脸颊上,缓缓点头冷笑道;“很好,你们都是寡人的好儿子,好臣子,赵国能有你们这些明主忠臣,寡人心中甚是宽慰。”

主父目光逼视之下,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也唯有赵成自持身份特殊,怡然不惧道;“主父,老臣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你为何手持利刃出现在大王寝宫,难不成要弑君谋位吗?”

“弑君谋位。”赵雍冷笑道;“笑话,寡人就是君,这王位本也是寡人给他的,弑君谋位,天大的笑话。”

赵成哼了一声,拧过头去道;“可你如今不是赵王了,早已经不是赵王了,何来君之说。”

赵雍眼中杀机闪过,“寡人要给便给,要取回便取回,这天下谁能拦我。”

赵成昂首道;“这赵国的宗法可以拦你。”

“我赵氏创业艰难,三百年方有如此基业,又岂是你一人之功!赵王是我赵国万民之主,是我赵氏族长,废立岂能因你一人儿戏!”

“别人怕你赵雍,我却是你亲生叔父。你父王当初将你托付我时,曾说过要让我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来对待,若是你要犯浑,我赵成就算拼的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你由着性子胡来!”

赵成此话说的大义凛然,饶是主父多智,一时竟也无言以对。毕竟这赵成身份特殊,又是他的嫡亲叔父,拿着他父亲肃侯和赵氏宗法来压他,他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反驳。

肥义在旁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看着主父和赵成两人争辩。

若说在场众人,甚至可以说在朝所有人中,没有谁能比他的立场更为尴尬的。他一生忠义,所为不过是为了赵国的大局着想,却要被迫在主父和赵王之间做个选择。思前顾后,他还是选择了站在赵王一边,却因此让身为多年挚友的主父对他恨之入骨。

与公与私,他都不想看任何一方受到伤害,他甚至寄幻想于主父和大王二人的父子情深能打破这权力之争的羁绊。可让他失望的是,他看到的只是父子二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冲突愈演愈烈,甚至要已经到刀剑相向的地步!

肥义望着满脸愤怒的主父,心中只是一片苦涩。

主父呀主父,你总是那么自信,自信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任我如何劝说你只是坚持易储退位,当日可曾想到会有今日之事!

既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