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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祸起萧墙 第二百二十八章 寂寞沙丘冷(一)

残阳如血。

自高台上望向下,偌大的沙丘行宫显得格外的萧瑟。赵章站在围栏旁回想着往事,只觉得思绪万千,一时心中竟颇多感慨。

这座行宫赵章并不陌生。主父不喜邯郸王宫,故时常出巡四处,这座离邯郸最近的沙丘行宫便是他经常落脚之处,赵章年少之时作为主父膝下的独子,也是常常跟着母后陪伴在王架左右。

那时还没有孟姚,更没有之后的赵何。韩王后虽与主父感情一般,但温婉明理,又是赵国最重要的盟友韩王之女,主父对她也是甚为敬重,作为独子的赵章自然也得宠于主父。再加上赵章自幼生的极似主父,又好弓马骑射之事,如此更加得到了父王的欢心了。

待得孟姚入宫,一时独宠宫中,韩王后因此郁郁寡欢。不过那时赵章已经成年,又是常年领军征战在外,对宫中的事情到是浑然不觉,并没有多加放在心上。直到母亲郁郁而终后孟姚被立为了王后,他心中才有所警觉。

素来宫中嫔妃皆是母以子贵,子亦是以母荣。观晋齐之事,多有非嫡亲之母废立太子之事。赵章虽然性情耿直,却也知道前朝之事的,所以他愈发的努力上进。在与中山和胡人的数次战事中一直舍生忘死、冲杀在前,几次险些丧命。作为回报,他的努力也得到了父王和军中将领们的认可,在军中除了主父之外,赵章俨然居首。

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军功显赫,再加上父王一直对自己颇为满意,太子之位想来不会有所变动。而且孟姚虽为王后,可对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继子也是颇为客气,平素里从未有意的为难过。至于年幼的赵何,更是对赵章这个魁梧豪爽的兄长颇为崇拜,每次赵章回朝,都是缠着他要各种稀奇的礼物。

赵章起初对这个天真烂漫的弟弟也是颇为喜爱,每次出征都会特意为他带回一件小礼物,有时候是精制的小弯刀,有时候是自己亲手刻制的小弓。兄弟二人因为年纪相差过大,倒也没有起过冲突,相处的也是极为融洽,不曾生出间隙。所以赵章对他们母子二人倒也没有什么反感,听到王后孟姚感染恶疾去世时,心中还是有些悲切之意的。

只是赵章万万没有想到,原本一直对自己和声细气的继母孟姚既然会如此心机,病逝前仍然不忘在榻前吩咐人转告她最后的心愿给父王,那就是废长立幼,亲手将让她的亲生儿子送上了这赵国的王位。

想到这里赵章不由怒火中烧,紧握拳头的关节生生作响。

到底是红颜祸水,这狐媚子真是太过精明了,自己以前一直小看了她,竟然被她美丽的外表给迷惑了。以致于忘记了母后的郁郁而终,放松了对她们母子二人的警惕心理,才会致使之后废立之事发生。

她真是太聪明了,料定父王一定不会拒绝她最后的要求,哪怕是舍弃尽心尽责侍奉在身前十余年的长子。

当废立的诏令传来,在军中的赵章不敢相信这是他一直敬爱有加的父王下的诏令。他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当时愤怒之下的他几乎想要拔剑抗命,幸好被身边的死忠之士死死拦住才没有酿出谋逆大祸。他也想过要举兵造反,将麾下正带领攻打中山国的大军掉头杀回邯郸,可一想到要面对他的父王,他满腔的自信心就化为了乌有。

作为赵雍的儿子,他事实上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努力的模仿他的父王,模仿他的领军征战,模仿他的一言一行。所以父王对于他,心中更多的是不可逾越的高山,面对他时赵章根本没有生起过一丝的反抗之心。

所以他只有认命了,默默的接受了废黜自己太子位子的事实,为了避嫌甚至将手中的兵权交出,借口旧疾复发回到了代地静养不出。数月之后传来的新消息更是让他心寒不已,在匆匆被立为太子不到半年,他的父王就迫不及待的将王位传给了他的年幼的弟弟赵何,自己却自称主父,退居西宫。

若说废黜之前,赵章对于赵雍只有敬爱和崇拜,可废黜之后,这其中的感情又间杂着一丝恨意,恨他因为移情致使母亲郁郁而终,更恨他因为偏心而对自己弃之如草芥。

虽说事后主父并未对他生出疏远之意,仍然将他作为左臂右臂常年带在身边征战沙场,军中的地位依旧如故。可赵章却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性情耿直,只会努力想得到父王肯定的赵太子了。

他变得沉默了许多,大多时候都不爱说话,不爱开朗大笑。时常纵情于酒色之中来忘乎一切,醒后却愈发的小心谨慎,不敢有半点的僭越,生怕因此引来杀人之祸。直到田不礼的出现才让他深藏已久的仇恨之心再次迸发出来,而不是在心甘情愿做个小心谨慎的唯唯应诺之徒。

田不礼当初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让他明白,无论他再怎么小心谨慎,再怎么低调行事,主父去后逐渐年长的弟弟也绝对容不下他的。到时候恐怕不要说做个富贵闲人,恐怕死都会死的不明不白。

与其受制于人,不如放手一搏,利用现在手中还有些的资本,利用父王对他心存的一些愧疚之心,不如拼个鱼死网破,倒也好轰轰烈烈落个痛快!

赵章紧握着拳头,双目开始变得炽热起来。

富贵险中求,想要拿回自己曾经失去的,那就唯有压上自己现在还拥有的。

背后传来的一阵脚步声打乱了赵章的思绪,他猛然转身,狠狠的望向身后,眼神如同饿狼一般。

田不礼猝然不防下被赵章这么恶狠狠一顿,顿时吓了一跳。说到底他到底是个文人,赵章是久经沙场之人,过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身上瞬间迸发出的杀机又岂是他能够承受的。

待赵章认出是田不礼,这才将目光中的杀机收回,沉声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这里是主父特意赏赐给安阳君的寝宫,夹在主父宫和王宫之间,戍值守卫的也都是赵章的心腹死士,倒也不担心隔墙有耳。田不礼便略一躬身回礼,点头道;“君上,已经办妥了,你门下精心挑选出的五百死士,还有魏先生亲自带领的墨家百名高手正在赶来行宫的路上,我已经买通了戍守东门的守将,许给了他百斤黄金,他答应晚间将魏先生他们放入行宫行事。”

赵章语气有些紧张的说道;“你确信这人靠的住吗?可不要走漏了风声”

田不礼冷笑道;“由不得他选择了。此人嗜赌如狂,在邯郸城内已经欠下了一屁股债,除了以命相抵外别无他法。况且他的父母妻子皆在我们手中,若是敢不从的话,满门之祸近在眼前。”

赵章这才放心的点头,神色微微缓和了些,看向田不礼道;“这些日子来让先生费心了,若非先生助我,赵章几乎浑浑噩噩的引颈待戮,等那赵何小儿来取我性命。”

又向田不礼深深一躬身道:“先生大可放心,先生如此对我,事成之后我定然以国士之礼回报。”

田不礼忙躬身回礼,口中连说不敢,心中却是苦笑,想到只盼自己的独子能够得以从孟尝君那里平安归来,其他倒是不敢过多奢望。毕竟自己也是受制于人,行事由不得自己。

顿了顿田不礼又面露担心的说道;“只是君上,我尚有一事有些担忧。前些日子北地告急,临时将主父身边的羽林抽调走了,我这几日思来虑去,心中总是有些不安,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羽林若在,即便我们行事有所闪失,主父也定能保我们平安,如今羽林这么一走,到是断了我们的退路……”

赵章到是不以为然的说道;“先生多心了,此事是边关告急文书,做不了假的。再说羽林若在,本君行事也多有所忌惮。父王他性情刚烈你也不是不知道的,我若是杀了弟弟,他没准会将我杀之泄愤,羽林这么一走,我心中倒反而放心很多。”

田不礼仍有些迟疑道;“话虽如此,可臣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赵章一挥手道;“先生到底是文人,你可知道我们行军打仗时最忌讳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瞻前顾后,临战怯阵。所谓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唯有下定决心勇往直前,才能将敌人彻底的击溃!”

“既已商定,那一切就按照计划行事,莫要在生出疑虑之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