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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守营寨老汉写小说 逢佳节老婆患大病

创作适宜静夜想,屋顶落弹狗叫嚷。

贵鸟再贵有何益?好书能好万代赏。

老伴在家突然病,乍闻如同霹雳响。

模范看料做不成,五好丈夫受褒奖。

野生天地养,自然和谐长。立宪当明喻,犯法没人想。

医院门宽敞,看病停车辆。患者医病痛,花钱如水淌。

闲话过多人不爽,言归正传继续讲。上文说道:工地过年放假,只有常大伯、曹师,还有看门老头,三个人守着整个大营,继续挣那一月一千四百元的工资。老板由于太忙,没时间亲临现场收拾总结,只给副总经理朱工打了个电话,就把一切安排就绪。并让大院里的女秘书给常大伯和曹师捎来被朱工扣了的工资,顺便把留守人员过年的生活安排好。

女秘书一直看不起这几个人,啥也没买就回家过年去了。常大伯他们到厨房去看,米剩了一点,麺还不少,平常的油盐醋都有一点,就是只有两袋子莲花白。几个人都很生气,电工要骑电摩去找那个女的;曹师要拿自己的钱去割肉卖菜,看门老头还说做饭麻烦,叫常大伯到他家去吃。

常大伯则说:“不用,不用,有这些东西就是好生活。咱把饿肚子的岁月都熬过来啦,现在还有啥说的。白米细面,调料不缺,白菜营养丰富又便宜,我最爱吃啦。你两个路近,觉得好了就吃,不好回去吃自己的,反正要回去帮忙干家务,在家待宾客,我在这里咋吃都能行。”

保管说:“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别人都走啦,我两个也该收拾回家,你晚上就有处睡啦。”说罢,就和电工回房收拾他们的东西。

保管和电工把自己的行礼放在电摩上,常大伯和看门老头把他们送出大门,该走的人就全部走完了。曹师说:“我也得回家看看。”说着骑上自行车出了门,看门老头给狗添了食也锁上大门往回走。

整个工地空空荡荡,只有常大伯一个人,真是清闲极了。他把自己的被褥铺在保管床上,用电热壶烧开了水,泡杯茶坐在保管算账的椅子上慢慢喝着。人虽然闲了,但他的心却没有闲,脑子里想这想那,从家里到果品厂,从祥合到杏花,最后还是转到了这一个月时间上。

这么清静的环境,就不能天天坐着无所作为,我除了写点什么还能弄啥?到底写啥呀?杂谈、感想,作几首乱七八糟的小诗意义不大。就像保管和电工说的,构思一部小说,不管有没有利益,出名不出名,临死之前给世上留下一部有价值的书,咱也算对社会有所贡献的人。

凭自己的阅历,要写小说的题材不成问题,就写最熟悉的农村生活。但是,这可是个极其巨大的艰辛工程,没有充足的时间、百倍的努力是完不成的。人常说:‘五年六月七日八时’,咱现在是活天天的人,有今天不一定有明天,这样的年龄想写一部小说,难免出师未捷身先死。

常大伯一个人喝着想着,一时拿不定主意,写吧,不可能完成,不写,又不甘心。怎么办,还是出去转转再说。想到这里便出门向工地走去。

工地里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都不见,前些日子的热闹景象完全没有了。那些空空荡荡的建筑物好像也放假了,但他们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不管是建成的还是正建的,全都吊着脸,孤伶伶的站在旷野中无人问津。他没有进到里边去,在外边看看又去还没有开挖的空地里走着。

地里的荒草全干枯了,绿色销声匿迹,黄色霸占舞台。昨天郁郁葱葱,今日变成干柴,来年种子再生,干身腐烂不埋。生世不到一年,不知所为何来?自己不由得感慨万千,人和这些草比起来,不过多活些时间而已,其实都是一样的。它们一辈子为了什么,干枯了,腐烂在地里能干什么?他们的种子在自己身下发芽,从缝隙中躜出来继续生长。

啊,它们腐烂了不是有机肥吗,后代吸收了才能更加茁壮地成长。为啥这些草一年比一年茂盛,就是因为吸收了一代又一代的养分。人又何尚不是如此,为啥一代比一代强?就是接收了前人智慧,总结了先人们的经验,利用成功的,避免失败的,才能创造出更好的东西来推动社会前进。

人活在世上不就是为后代吗,为后代也是为社会、为人类的未来。我不是有小凡吗,他在文学方面有特长,将来就是大学毕业,没有阅历还是写不出好东西。我想写小说又怕完不成,小凡可以接替,不管写多少都是有用的。哪怕只构思个提纲,搜集些素材,勾画个轮廓,对初出茅庐的小凡来说,那都是很有用的。我还犹豫什么,利用这一月时间写吧。

常大伯想到这里拿定主意,迅速走回住处,往床上一倒,闭着眼睛开始构思。天渐渐黑了,他还没有吃饭,看门老头和曹师进来都不知道。

看门老头以为他睡着了,没有打搅先去喂狗。曹师到厨房里一看,还是原来的样子,这才回房叫道:“老常哥,你咋睡得不吃饭啦?”

常大伯坐起来问:“现在有几点啦?我还不饿,没顾得做饭,你没吃咱就先做饭。”曹师说:“天都黑啦,谁还没吃,人家把狗都喂了。”

常大伯朝外一看说:“啊,天这么快就黑了,我觉得功夫不大么。”曹师又说:“人睡着了不知道时间,快去做饭吧,我给你帮忙。”

看门老头给狗添料回来说:“老常,没人了就冷睡哩,肚子饿不?”常大伯说:“我没睡着,躺在床上想文章,肚子也没觉得饿。”

三个人一块走进厨房,常大伯看着他们说:“你两个吃啥呀?我给咱做。”看门老头说:“我在家里吃得饱饱的,啥都不想吃,给你自己做吧。”

曹师说:“你还会做饭?自己想吃啥就做啥,我们早就吃啦。”常大伯挽着袖子说:“我把单身生活过了好多年,不会做饭咋生活哩?你两个既然吃了,一个人做饭划不来。笼里有馍,我炒点白菜就行了。”

曹师嘟囔着说:“除了白菜啥也没有,你不炒它还能炒啥?”

常大伯取了两个馍,在案上用刀一切,放进电饼铛里炕着。又切了点莲花白在电磁炉上炒,不大一会就好了。看门老头说:“你炕馍咋不用油哩?”

常大伯说:“现在的油不纯,谁知里边都有啥哩,还是少吃一点好。麦麺馍虚虚地,只要炕热就好吃,没油才能吃出麦麺的原香味。”说着取了双筷子往菜盘子上一插,一手端馍,一手端菜走回房里往桌子上一放,大嚼大咽地吃了起来。看门老头和曹师一同进来,目不转睛地看他吃饭。

看门老头说:“你吃你的,管他哩,只要是油都能吃,先让嘴里香了再说。吃饭没有油,那饭有啥吃头;人不吃油身体也撑不住。”

曹师接着说:“是呀,人不吃油活啥味气哩?现在的油就没有纯的,里边或多或少都掺着假;就跟卖的面粉一样,里边都有添加剂哩,你就不能啥都不吃。依我说,你觉得怎么香就怎么吃,不要想得那么多。”

看门老头又说:“他们掺假是为了多赚钱,不敢掺对人有害的东西,把人害死了,他们赚谁的钱呀?所以说,你就放心大胆地吃,不用害怕。”

常大伯边吃边说:“不吃当然不行,我说的是不能多吃,有点就行了。人的嘴也是咋惯咋来,好东西吃多了,一般的粗米淡饭就吃不下去啦。我不想给嘴惯下坏毛病,平时尽量少吃点油腻过重的东西。”

曹师憋着嘴说:“一个人一个口味,谁爱咋吃就咋吃吧。这里有空调,咋不开开暖和暖和?一冬都没用过,人家走了,你就开到二十度。”

常大伯说:“有跟没有一样,遥控器拿走了,想开也开不成。”曹师生气地说:“我老表咋是这人哩,回去还把遥控器带走,我找他要回来。”

看门老头说:“不怪你老表,也不怪电工,是朱副总把各房里的遥控器收了。可能在他房里锁着,想用空调取暖,非看他的脸不可。”

曹师又说:“他妈的,真不是东西。电费又不要他出,他为啥不让咱开空调?我明天找他去要,他要是不给,我让他的年过不安宁。”

常大伯说:“算了,你去也不一定给,他会说咱没有用电取暖的资格。你能拿他怎么样?就不能为这点事再去找老板,不如不要啦。你那边有电暖器,他那边有钢炭炉子,我一个人冷点才能保持头脑清醒。”

二人不再多说,坐在床沿上互相看着。常大伯吃完饭后,三个人一起喝着茶,说了一个钟头闲话,看门老头和曹师回自己住处睡觉去了。常大伯没开收音机,先坐在床上暖了一会,等被窝热了才脱衣躺下,关灯睡觉。人休息了,心没有歇,脑子里继续思考着写本什么样的小说。

可是,宁静的夜晚并不宁静,他刚考虑一会,院里的狗就叫了起来。突然间一声巨响,不知什么东西砸在了屋顶上,又骨碌骨碌地滚下来落到院里。这间简易房被砸得一阵颤栗,狗叫声由平稳变成了狂吠。

突如其来的响声打断了常大伯的思考,脑子里不由得画满了问号。啊,谁弄啥哩?莫非院里进来贼啦?不对,贼偷东西不可能在房顶上砸呀?职责所在,不能不理,他只好穿衣下床,开门出去到院里看看。

院里有生命的东西只有那条拴着的狗,牠虽然挣不脱结实的铁链,还是一个劲地对着墙外猛扑狂吠。常大伯的目光立刻朝狗扑的方向望去,墙外漆黑的夜空中,有几道强烈的光束晃来晃去,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和叽叽咕咕地说话声。由此可以判出,墙外的人数至少在三个以上,他们晚上在围墙外边弄啥哩?墙外是公路下边的绿化带,十几米宽都是树林,白天人在里边都不好走,晚上躜在树林里所为何事?不可能是偷树吧?没长成的半拉子树,卖木头不成材,卖树苗太大啦,谁要它干啥?

啊呀不好!他忽然想起这一排房里的空调主机,不是都安在围墙外边吗,一定是偷空调的。那东西不便宜,要是被贼偷去可不得了。

常大伯想到这里,拔腿向前门跑去,路过曹师窗前只叫了一声就跑到前边开了门。他刚出去走了几步,却和往这边走的看门老头撞了个满怀,赶忙扶住老头说:“快,快开大门往出跑,贼在外面偷空调哩。”

看门老头忙说:“不是,外边的人我知道,不是偷空调的,看把你急成啥啦。我听院里的狗咬得厉害,怕你着急就起来了,还是没有你快。”

常大伯说:“外面好像几个人哩,我不快能行吗。那么多空调主机都在墙外,要是让贼连窝端了,我和曹师咋赔得起哩!”

曹师这时也起来了,出来听到这话就说:“我早就给你说了,你咋还操心哩?我两个就是跟前人,附近谁不认识,没有人敢偷咱的东西。快往进走,放心睡觉去,今晚要是把空调丢了,我一个人赔。”

常大伯往进走着说:“别说大话了,你拿啥赔哩?那些空调值好几万,你就挣那么点工资,全家人还要靠它生活,可能连一台也赔不起。咱还是小心为好,外面的动静那么大,院里的狗拼命咬。咱看料人操的啥心,不起来看看能行吗?把我急的不得了,你未免睡得太老实啦。”

曹师说:“房上打得啪啦啪啦响,我咋能听不见哩。我两个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忘了告诉你,你不知道当然睡不住啦。没事了,快去睡吧。”

常大伯抱怨着说:“谁晚上躜在树林里弄啥哩?光照弄得跟闪电似的,还拿啥在房上砸。你两个知道不给我说,害得我白白担惊受怕。”

看门老头跟进来说:“是我村里几个小伙子,最近闲得没活干,晚上就在树林里用弹弓打鸟。砸在房上的是铁珠子,落下来的力度小,听着声怪大的,其实把房砸不烂。你安心睡你的觉,用不着害怕。”

他们正说着,又听房上几声响,两个珠子滚下来差点打在头上。曹师大声说:“赶快进屋,那家伙落在人头上可不好受。”

曹师说着,第一个走进房子又说:“都快进来,这边有电暖器。”

常大伯往进走,看门老头用手电照着,把落在院里的珠子拾起来装进口袋,这才跟着常大伯走进房子。常大伯问:“你要那珠子有啥用处?”

看门老头从口袋摸出珠子,在手里掂着滚着说:“过去拉架子车的时候,这东西跟宝贝似的,我曾经顺石子路跑了几十里,就是为了捡几颗珠子。现在不拉架子车了,珠子没用处,小伙用它打弹弓,准头就是好。”

曹师说:“你老汉现在不拉架子车,拣那几颗珠子也想打鸟哩?”

常大伯忙说:“现在的鸟可不敢乱打,弄不好会犯法的。有好多人不知不觉就犯了法,被人家抓了还黑搭糊涂地不知道啥事。”

曹师笑着说:“打个烂鸟还能犯法,没听过,没见过,你可能是危言耸听吧?”看门老头也说:“不会,不会,现在的农家乐、食堂里都收蛇收鸟,蛤蟆青娃,乌七八杂的东西都要哩。这些小伙晚上打的鸟,都卖给食堂里了,没见一个犯法的。人家公安闲得没事干了,这种小事都管哩?”

常大伯耐心地说:“以前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现在保护野生动物,国家立了法就不是小事啦。我记得野生动物保护法明文规定,受保护的鸟类有七百多种哩,认不清就不能乱打,如果有人反映就得被抓,轻则罚款,重则判刑。咱不能为了一点小钱冒此大险,到那时后悔就来不及啦。”

看门老头低下头不再说话,曹师说:“你这人对谁也不说瞎话,能说就有这事。咱不打鸟,不伤害野生动物,犯法不犯法与咱没有关系。”

常大伯又说:“自己不伤害还不够,回去给那些打鸟的小伙好好说说,劝他们不要再干那种事了,省得弄个触犯刑律,后悔药无处可买。”说罢,自己回房去睡,看门老头也默默起身,慢腾腾地向自己住所走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常大伯办完‘公事’以后,先用电热壶把水烧开,再热了热昨晚没吃完的白菜,然后泡了碗馍连吃带喝,干散利落,一会功夫,不饥不渴。他没有抹嘴漱口,不用洗碗涮锅。门开无人进,窗大光照多。坐在椅子上,面对办公桌。取出笔和纸,开始搞创作。不听路上车声响,不看窗外麻雀多,专心致志笔下情,万事难踢头一脚。

时间好快,当看门老头进来喂狗的时候,他才初步拟了个提纲,写了点开头。看门老头进来问他吃了没有?早晨做的啥饭?

常大伯边写边说:“吃了,吃了饭才开始写,没有多大功夫,现在一点不饿。中午准备做麺,煮些白菜一拌,调点油盐酱醋,再剥几瓣大蒜。麺香吃着实在,蒜能杀菌消炎,面汤喝上一碗,下午再写两段。”

看门老头看着桌子上的碗和菜盘子说:“你早晨没做饭,吃了点开水泡馍,菜还是昨晚剩下的。这样下去不行,身体垮了还想弄啥哩?”

常大伯说:“没事,没事,有这些东西吃,能量就可以充足;要是在过去,过年都吃不上。咱那些年饿肚子干着牛马活,不是都撑过来啦。”

看门老头又说:“过去那是没办法才忍饥受饿、吃糠咽菜哩。现在条件好了,想吃啥就有啥,谁头上有毛爱装秃子?谁不爱吃饱吃好?一般的人都是有了肉就不吃豆腐,就是脑子有麻达的傻子都会拣好的吃。”

常大伯说:“所以说人心没底吗,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古往今来,都是这么作、这么说,这么活着过日月。没啥吃的时候说:‘几时能吃饱肚子就心满意足啦。’有了粮食又说:‘如果能吃上肉菜就很不错啦。’有了肉菜又说:‘咱要是能吃上人家那山珍海味,就不枉为人一世啦。’不然,社会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奸商赌棍、贪官污吏、强盗恶霸哩?”

看门老头叹着气说:“唉,也就只有你这比傻子还傻的人,有便宜而不占,有好饭而不吃。过年就吃这些东西,还觉得津津有味,挺不错的。”

常大伯忽然扭转话题说:“喂,老哥,你儿子那事怎么样了?”

看门老头忙说:“问题不大,能赔三四万元,把人后悔得都不想活了。我劝他说:‘娃呀,赔啦就赔啦,没见过个啥,你就当丢啦,就当打牌输啦。人活在世上,谁一辈子不挨错上当。几万元不要紧,好好干,两年就挣回来啦。先把我的钱拿去给人家还点账,起码能少出些利息。这回要不是遇上你老常叔,你娃就赔得深啦,一辈子都翻不过身。’他还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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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大伯打断他的话说:“我就是想找他问点情况,那天见面只听了个大概。我想把这种事写进小说里,不了解清楚不可能写好。”

看门老头连声说道:“可以可以,写进书中知道的人多,上当的就少了。你的时间紧,不能耽搁;他这几天没有活,我叫来给你详细说说。”

常大伯高兴地说:“那好,我就多谢了。”看门老头说:“问个情况要说谢,他就应该磕头礼拜,把你当神着敬上。你可别写地忘了吃饭呀。”

常大伯说:“对呀,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我得先做饭去。”说着放下笔,出门向厨房走去,看门老头也出门向家里走去。

过了几天,看门老头喂了狗又走进保管房子,常大伯爬在桌子上正写着,看他进来就说:“这两天外面没动静,院里的狗也没咬,我晚上才能静下心来构思。脑子里有了东西,白天写起来就顺利多了。”

看门老头往床沿上一坐说:“还动静哩,都上了电视啦,人抓走了几个,谁还敢动静吗?老常呀,你简直跟神一样,果然照你的话来了。

前天晚上,我儿子拿上弹弓要出去,我记着你的话就拦住他说:‘别去了,你老常叔说鸟不能随便乱打,很多种类都受法律保护着,弄不好会犯法的。咱还是不要打了,为挣几个小钱,担那么大的风险划不来。’

我儿子犹豫了一下说:‘既然是我老常叔说的就差不多,他是个难得的好人,很有见识,的确与众不同。咱就把他的话听下,不打鸟啦。’

我昨天回去就听他说:‘咱昨晚多亏没去,去了的人都让派出所抓啦。’我当时高兴地说:‘娃呀,又是你老常叔把你救啦。’没想到话音刚落,门外进来两个警察,说我儿子非法伤害野生动物,也把他带走了。

我急得饭都没吃就出去打听,原来是抓走的小伙把我儿子供出来了。我儿子在派出所里如实交代,说自己原先不知道,打过鸟,后来知道了就不再打啦。最后缴了两千元的罚款,赶下午就放回来了。那几个被人家当场抓住,从他们打的死鸟中找出了几种珍稀鸟类,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他几个当时回不来了,听说缴几万元的罚款还要判刑哩。”

常大伯叹口气说:“唉,没事就没事,有了事就是大事。现在的年轻人,经常拿着手机看,不知道都看了些啥?有用的正经知识一点不学,尽看些谝闲传的东西。国家的野生动物保护法早就颁布了,年轻人有几个知道的,糊里糊涂犯法的人不在少数。国家对这样犯法的人不该处罚太重,教育教育,保证以后不犯就算啦,自古就有不知者不为罪的说法。

他们又是罚几万元,又是判刑,干脆枪毙了给鸟抵命。真是小题大做,岂有此理?难道国家就没有责任吗?二〇〇四年颁布的法律,到现在十几年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们就不该负宣传不力的责任吗?

国家养活了那么多吃皇粮的,拿着高工资,不知都干的啥工作?那么多宣传部门都是干什么的?他们就应该是党的喉舌,是国家的宣传工具;就应该及时把党的政策、国家的法律法规宣传到位。如果真正的作到家喻户晓、人人皆知,就不会有糊里糊涂犯法的人。

国家的地方大了,受保护的动物太多,遍布祖国各地,农村的群众比较落后、又兼消息闭塞,不懂得法律的人群比比皆是。国家的公职人员不及时广泛地宣传各项法律条文,实地上就渎职,就是玩忽职守。

再往深的说严重点,他们是在诱使普通民众犯罪,犯了罪重罚重判,搞得轰轰烈烈,电视采访、网站转播、各个媒体竞相报道,哓哓不休,一会儿全世界都知道了。以我看来,他们这样作无异悬驼就石、愚蠢之极。”

看门老头笑着说:“我看你才愚蠢之极哩!那正是人家的聪明之处。如果像你说的,把法律宣传得家喻户晓、人人皆知,的确费不了多大的劲。那样一来,没人犯法咋办哩?公检法就得关门大吉,那么多人失了业,他们靠啥吃饭呀?各地的派出所罚谁的款、挣谁的钱呀?”

常大伯也笑着说:“你这谬论也有点歪道理,世间万事都是相反相成、互相依赖的。这就和医生离不开病人,病人离不开医生;老师离不开学生,学生离不开老师,等等等等,都是一样的。公安人员谋私利、乱罚款,那只是个别的。大部分都是明镜高悬、一心为公的人民公仆,咱不能一概而论之。你说这事咋那么巧哩?咱刚说了就出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看门老头说:“我开始以为,你刚知道了派出所就来抓人,不是你报案还能有谁?可是,虽然怀疑,心里老不相信,你这人光明磊落,怎么会干那种龌龊事哩?我昨天出去了解了一天,原来是从农家乐烂的事。”

常大伯迟疑着说:“农家乐,农家乐不应该告呀?他们和打鸟的可是互利互惠,打鸟的能挣几个钱,农家乐挣得最多,事烂了对他们没好处。”

看门老头又说:“不是农家乐告的,是记者。人说现在的记者跟特务一样,这话一点不假。有个农家乐接待了一对青年夫妻,说是出来度蜜月的。老板为了让他们多住几日,想尽千方百计安排生活,把住房布置得跟洞房似的,顿顿吃饭不重样,还给人家吹着:他们这里啥都能吃,不管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爬的,各种野味齐全,你们想吃什么有什么。

那两个人说他们不爱吃野兽爬虫,野兽想着害怕,爬虫觉得肮脏,他们之所以到农家乐来,就是想看田园风光,吃野生飞鸟,象征比翼双飞。

老板高兴地说:‘你们算是来对地方啦,我们这里的鸟类品种最多,要啥有啥,而且都是新鲜的,每天晚上有几个人专门送货。’

那两个人又说:‘我们要的可是在蓝天上自由飞翔的野鸟,不是笼子里关的家雀。我们要像飞鸟那样自由自在,不想叫人关在笼子里养着。’

老板拍着胸脯说:‘保证是货真价实的野鸟,晚上送来了,你们自己挑,自己拣,我们给你做好就是了。他们每晚都在公路下边的防护林里打,赶十二点就送来了,你们挑最珍贵的,我们把佐料上全,绝对是天下美味。’

老板满以为自己碰到了财神爷,谁知道却是个丧门星。当天晚上,他正忙着准备佐料,那几个打鸟的小伙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老板看小伙后面跟着好多警察,情知大事不妙,急忙叫人拿烟倒茶,自己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招呼警察,嘴里一个劲地奉承恭维、百般讨好。

警察不吃他那一套,把小伙打的死鸟放到他面前说:‘这是他们给你送的鸟,还不赶快查收过数,论质定价,先给他们把账开了再说。’

老板死不认账,连声说:‘那里,那里,我没叫他们给我打鸟。’前边的小伙顶着说:‘你没叫倒是实话,我们每天晚上打的鸟都卖给你了。’

老板争辩着说:‘我没有支使他们伤害野生动物,那些鸟已经死了,扔了更可惜,我出钱买回来,做好卖给顾客吃,废物利用难道还犯法吗?’

一个年轻警察生硬地说:‘出钱吃的人都犯法哩,买卖的人咋能不犯法?你卖了多长时间?得了多少非法收入?赶快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另一个警察和蔼地说:‘先生,你能说出伤害野生动物的话,可见知道野生动物保护法。那上边明文规定,七百多种鸟类都在‘三有’动物保护之列。国家对这些动物不准扑杀,不准买卖,不允许嘴馋的人吃牠们。不光是扑杀的人犯法,买的卖的,吃牠们的人也犯法哩。’

还有一个警察说:‘掌柜的,你在这里经营的时间长了,干的非法勾当不少,这些死鸟里就有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我们还要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其他违反国家法律的东西,希望你能够积极配合。’

老板忙说:‘没有,没有,啥也没有啦,你们就别麻烦了。’

警察们不听他的,马上来了个全面搜查,果然找出了些野鸡、野兔,长虫、蛤蟆等好几种野生动物。住在里边的青年男女,一个拿出相机这边照照,那边照照,另一个拿着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老板这才知道他们原来是乔装打扮的记者,走过来瞪着他们说:‘你两个年纪轻轻,咋跟特务一样,鬼鬼祟祟地干这种害人事,太缺德了!’

男的向他做个鬼脸说:‘特务好呀,我们这特务作的太有意思啦。现在这社会,利欲熏心、违反原则的人太多了,没有我们这些特务不行呀。’

女的接着说:‘大叔,实在对比起呀!你对我们确实太好了,我们还要做对不起你的事。从情义上说太不应该,从道义上讲,职责所在,盖不由己,我们不能为情义而放弃原则。还望大叔能够理解,不要记恨我们。’

警察把老板和几个打鸟的小伙带走了,那对青年男女也收拾自己的行礼离开了。第二天的陕西新闻、都市快报上都报道了这件事。

我了解了这些情况,才确信这事不是你干的。如果真的是你,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就会降低许多。往后,我搭理你、关心你的回数就少了。”

常大伯说:“你搭理也好,不搭理也罢,我不在乎这些,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行了。其实,我现在一心写书,搭理的人越少越利于我的工作。”

看门老头连忙起身说:“那我赶快走,今天又打搅了你,对不起。”常大伯忙说:“你坐,今天不算打搅,提供了有价值的东西,我写书用得上。”

看门老头还是走出门说:“有用也说完了,你忙,我不打搅啦。”

常大伯送出门说:“让你儿子抽时间来把情况说说,我需要哪些资料。”看门老头走着说:“他不忙,只要你不嫌打搅,随时都可以来。”说着抬头一看又说:“那不是他来了,还拿着礼品,是来感谢你的。”

常大伯往出一看,他儿子果然刚走进院,两只手提着几个盒子袋子,老远看见常大伯就说:“老常叔,你对我太好了,我也该来感谢一下。”

常大伯说:“你来给我把情况说说就是最好的感谢,买啥东西哩!”老头的儿子说:“谢人岂有空手之理,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老叔笑纳。”

看门老头着急地说:“哎呀,酸啥哩,再不要关公门前耍大刀啦。赶快进去把情况说清楚,你老常叔的时间要紧,咱不能多打搅他。”

他儿子连忙进门放下东西,把自己如何被骗入五福门的前后经过详细说了一遍。说完立即起身告辞,一点也没耽搁便和父亲回家去了。

他们走了以后,大院里再没人来,常大伯的思绪还是回不到自己正写的故事中去。脑子里的打鸟小伙,记者、警察,一直挥之不去。

他觉得这几个小伙真不值得,犯这样的法太冤枉了。他们只是冬天没事,晚上三五成群谝闲传,出去打鸟玩玩,卖钱也是几个小钱。

如果政府的公职人员能够把涉及面广的法律宣传到家,他们知道了还会出去打鸟吗?知法犯法的人绝对不是普通百姓。群众都是顺民,政府说怎么就怎么,不让做的不会做,何况是违犯法律的事。

公职人员宣传这样的法律没有多难,只需要打个电话,发个通知,让村干部给各个自然村的墙报上写写,对他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大多数群众都知道了。即便是印成宣传材料,给每户村民各发一份,那也费不了多大的劲。这样一来,普通群众的犯罪率起码能降低百分之八十。 正所谓:

普法宣传不到位,群众犯的糊涂罪。

知法犯法该严惩,不知不罪古有训。

无知百姓失自由,有识干部混社会。

自己职责尽到否?当扪胸脯把心问。

常大伯想:应该给政府提提建议,让他们加强宣传力度,对无意中犯罪的人以教育为主,不要处罚太重,只要能起到引以为戒的作用就行了。

建议,谈何容易,咱算个老几?谁会听一个老农民的话哩?我得让村干部去说,村干部都忙于给自己挣钱,没人管这些事,那咋办呀?没办法,他们自认倒霉吧,咱又于心不忍。还是给玉顺打个电话,让他上县跑跑,把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之类的人物找一下,咱就当尽心哩。

他想再写一会做饭,电话晚上打,晚上玉顺就闲了。于是又伏案捉笔,怎奈思绪还是不能归位,干脆先做饭吃了再说,迟早都是要吃哩。

一个人的饭,一会就做好吃了,回到房里还是写不下去,只好拿出手机给玉顺打电话。电话很快打通了,他直截了当地说完情况,玉顺说:“好我的哥哩,你管的是哪门子事呀?连人都不知道,叫我咋说哩?”

常大伯说:“不需要知道人,你只说事就行了,让他们不要光罚别人,也应该考虑自己是否尽到了责任?赶快加强宣传力度,为时未晚。”

玉顺说:“好,我明天就去。我知道你那种人,不答应睡不着觉。”

常大伯也知道玉顺那种人,自己答应了的事,无论如何也得尽力而为之。他这才放下手机,纳入正轨,思想回到故事当中,提笔写了起来。

官闲了容易腐败,人忙了时间飞快。常大伯还没觉得,一个月的假期就过完了。他在这一个月里,没出过门,没待过客,也没吃过酒席筵宴、美味佳肴,每天都是面条、白菜,喝着面汤开水,年也照样过去了。

大院里的各室人员都来各尽其责,老板收假那天来过一次,总结了前一阶段的工作,分配了新一年的任务。还当众表扬了常大伯,说� �能坚守岗位,以身作则,一个多月,没有回村,是工地里的模范看料者。

常大伯开着玩笑说:“模范不够全面,还有白菜,我可是每天吃着馍饭白菜熬过来的。当了一个多月真正的和尚,连一点肉渣渣也没吃过。”

老板吃惊地说:“怎么,你一直没吃过肉,那怎么能行。大年初一,谁都要吃一顿肉饺子哩。作为中国公民,过年咋能不吃一点肉哩?”

看门老头说:“你还说哩,当老板的关心过他没有?厨房里只有麺和两袋莲花白,你让下苦的吃啥哩?他连大门都没出过,在那里吃肉呀?”

老板看着女秘书说:“我不是让你把留守人员的生活安顿好吗,你是怎么搞的?过年期间,咋能不买一点肉?简直太不像话了。”

女秘书扭着脖子说:“我看厨房里有麺有菜,看门的还要吃啥哩?没有肉才不用麻烦,他们还不是照样过来啦。”

常大伯不耐烦地说:“行了,我们看料的没长吃肉的嘴,你就是把肉买下我也没时间做。你们有资格的人天天吃、顿顿吃,尽量多吃些。”

女秘书扭捏着说:“我正在减肥,不吃那些油腻东西,太胖了没人爱。”老板瞪了她一眼,没说话就上车走了,其他的人都进了自己的房子。

工地如期开工,工人们又来上班挣钱。常大伯给保管腾床,把自己的行李仍旧拿到工地上那间石棉瓦房子里,继续干他的本职工作。

时间紧凑,节日依旧,春节过去月数天气,三八妇女节紧随其后。气候暖和了许多,人们不用穿得太厚,看料上班下班,还是骑着电摩上路。

常大伯下午赶到工地,和曹师换班的时候说:“明天是三八妇女节,咱中午提前换班,你前半天在家里陪老婆,让我后半天也陪陪老伴。”

曹师毫不犹豫地说:“没问题,妇女的节日吗,没有老汉过啥味气哩。”曹师说着骑上车子回去了,常大伯在工地里转转,把零三八四的钢筋、扣件拾起来放到一块,又把倒在地上的砖头重新摞好。

吃过晚饭,工地上静悄悄的,常大伯仍旧到处走走看看,最后回住所继续写他的小说。半夜以后又出去转着想着:明天中午回去,骑电摩把柳枝带出去玩玩。她自过门以来,没过一次像样节日,明天就让她畅快地玩半天,进食堂好好地吃一顿,再进商店买两件好衣裳,尽量让她高兴高兴。如此说来,今晚就得睡上一觉,不能再写了,转回去就睡。

第二天吃过早饭,他和保管电工一块向工地正走着,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谁会给我打电话哩?急忙带上眼镜,掏出手机一看,啊!是杏花的,她能给我打电话,一定出啥事啦?连忙按了接收键,同时压了下免提。

只听杏花在那边焦急地说:“爸呀,我婆婆早

晨在厨房里突然跌倒了,身不能动,话不能说。我急忙打电话叫祥合和四宝开车回来,把人往县医院拉。现在已经半个多小时啦,你从哪里骑电摩去近些。”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把常大伯几乎惊呆了。电工提醒着说:“快答应吗,那边的电话还没挂哩。”他这才对着手机说:“我马上去。”接着让保管和电工先照看一会,曹师中午就来啦。自己跑步回到大院,推出电摩就骑了上去,和看门老头连招呼都没顾得打,飞快地向县城方向奔去。

当常大伯赶到医院,祥合和四宝已经把人抬进了急诊室,医生看了一眼就说是中风,先去做CD,拍个片子看看。医生说着开了张单子,祥合接过单子,问清地方,三人把病人推到放射室拍了片子,医生又给开了住院证去办住院手续。这时候,祥俊和桃花闻信赶来,帮着把病人抬上三楼住院部,护士领着取了被褥、枕头、电壶、便盆,把人安置在病房里。

紧接着,护士端着药盘进来扎好吊针,众人刚缓了口气,医生拿着片子进来说:“喂,你们谁是拿事的?从片子上看,这个病人的脑里没有出血,省城大医院能做动脉溶栓,只要不超过六个钟头,人可以恢复如初。你们这位病人,自发病到现在不到两个钟头,转到省城去做动脉溶栓,时间完全来得及。赶快拿主意吧,错过时间就不起作用啦。”

柳枝的左半身基本能动,右半身好像没有筋骨似的,一点都不能动。她还睁着眼,偏着头,面呈痛苦之色,心里看着有话,嘴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祥合不知如何是好,四宝只会伤心落泪;祥俊和桃花看着常大伯都不说话。护士在旁边督促着说:“你们赶快决定,越早效果越好。”

医生又说:“省城虽然贵些,人家到底技术高,设备全,效果当然好得多。咱救人要紧,不要怕花钱吗。我们开张转院证,合疗也报销哩,”

常大伯果断地说:“只要能把人治好,花钱多少我不在乎。怎样去才能快些,我怕迟了跟不上。你赶快开转院证,我们马上就走。”

医生说:“转院证不急,出院办手续的时候才用哩,你们迟早来都能开。我给你们联系救护车,要不了一个小时就到啦,完全赶得上。”

医生说着就打电话,祥合也掏出手机给叔父打着电话,说自己走得仓促,没来得及取钱,让叔父叫人把钱直接送到省城医院来,越快越好。

救护车一会功夫就到了,120的人拿着担架床进来,常大伯举起吊瓶,几个人又把病人连县医院的被褥枕头一起抬到担架床上,抬下楼出了住院部,抬到前院上了救护车。常大伯把电摩钥匙和牌子交给祥俊,让他在门外保管站取出电摩,骑上回学校上课,自己和桃花四宝上救护车照看病人,祥合开着自己的面包车跟在救护车后面,一个小时就赶到了省城。

县医院挂的吊针打完了,120的人拔了针让常大伯按住针眼,救护车直接把病人拉到急诊室门外。祥合找地方把自己的车停好,赶过来跑了好大一会,救护车上的人和常大伯,桃花四宝,已经把病人推进急诊室。

若大的急诊室里到处是人,大厅里的病床摆得满满的,一张挨着一张,站人的地方都很紧张。医生护士匆匆忙忙,病人家属哭哭啼啼,患者呻吟着,大夫询问着,亲属哭诉着,真个是人声吵杂、乌烟瘴气。

急诊医生给他们说:“这里住不上院,急诊室里也没地方了,实在对不起呀。省城里医院多啦,你们还是另换一家吧。”

常大伯说:“大夫,想想办法吧。省城医院虽多,这种病只有你们医院看得最好。我们也是慕名而来,别的医院就算没人我们也不去了。”

大夫又说:“你们要在这里治,一个星期都不一定能住上院。门诊上的花费,合疗医保都不报销,我就算想法加张病床,花费也太大了。”

常大伯着急地说:“不报就不报,我们的钱一会就送来了,赶快想办法治呀!县医院说,超过六个钟头就溶不开啦,咱得抓紧时间呀!”

医生马上叫护士把病床再往一块挤挤,腾点地方放了张床。众人一起动手,把病人从120的床上抬到病床上。救护车拉着自己的东西回去了,医生开着单子说:“先办张卡去做磁共振,检查清了才能确定治疗方案。”

祥合问:“办卡需要多少钱?”医生说:“随便,一万两万都行,用不完有你的钱在。太少了不行,没有钱就没有药,病再急也没办法。”

祥合说:“大夫,事出突然,我们急着救人,没来得及带钱。你看能不能灵活一点?救人要紧,该怎么办就赶快办,送钱的人一会就到啦。”

医生说:“没有钱啥事都办不成,怎么救人呀?看病吗,再急也得把钱带足。给我说不顶啥,卡上有钱,人家才给你检查哩;卡上没钱了,在药房里连一粒药也取不出来。你有多少先缴多少,把磁共振做了再说。”

几个人马上掏光身上的钱,一共只有两千多点。有个护士笑着说:“天哪,这点钱能弄啥吗?病人来到这里,要命就得拿钱换。”

医生督促着说:“快去办卡,先把磁共振做了。遇上这样的下家,只能算捏佛算烧香,走一步是一步吧。”说罢,坐到办公桌前开单子。

医生开好单子就打电话,祥合跑到急诊收费处,缴了两千元办好卡,又急急赶回来,医生放下电话说:“快去做磁共振,加急的贵些。我好说歹说才把事办好,不然,光排队就得几个小时,咱等不及呀!”

常大伯说:“贵就贵吧,只要不排队,咱没有等的时间。”

祥合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几个人推起病床,护士擎了块牌子在前边领路,几经曲折才来到做磁共振的地方。果然排着好长的队,病床占了多半走廊,一直延续到楼外。病人家属站在床边焦急地等着,把路也占完了。

护士擎着牌子边走边叫让路,常大伯几个推着病床紧随其后。站在路上的患者家属,看见牌子上写着‘急诊加急’四个大字便纷纷让路。

他们一点也没耽搁,直接把病人推进放射室做了磁共振,祥合等着拿片子,常大伯和桃花四宝,又把人推回急诊室,停在挤出来的那点地方上。

常大伯看柳枝身上盖的被子湿了一点,连忙揭开一看,腿上穿的棉裤尿湿了半截子,身底下铺的褥子、单子,连棉袄下边都湿了。他搓着手说:“这咋办呀?天气还不暖和,湿衣裳穿在身上,人怎么撑得住哩?”

桃花急忙去找医生,医生说这种病就是大小便失禁,让她出去买垫子,把湿衣裳脱了先给铺上,他马上安排护士插尿袋、挂吊针。

常大伯急着问:“大夫,你们说静脉溶栓不能超过六个小时,磁共振已经做了,咋还不赶快治哩?再迟一会,超过时间可能就不起作用了。”

医生说:“关键是你们的钱要快哩。静脉溶栓的药一瓶六千块,最少得用两瓶,你们只缴了两千元,连检查费都不够,没有药叫我咋治哩?”

没办法,医院虽大,没钱救不了命,只能等玉顺把钱送来。桃花找祥合要了点钱,出去买包垫子回来,常大伯和她脱去柳枝的湿衣裳,把身子翻得侧身躺着,将垫子那边捲着铺平这边,然后又把人翻到这边将那边铺平。柳枝光着身子仰面躺着,用被子盖住上半身让护士插尿袋。

尿袋插好以后,病人才算和自己的尿液分开了。护士接着就挂好吊瓶吊管,扎上能管四天的预埋针头,调好药速方才完事。祥合把片子拿来交给医生,自己又给叔父打电话,催他赶快把钱拿来,这里没钱取不出药。

玉顺在电话中说他们快到啦,路上倒车、堵车的,快不了,只能慢慢往过磨。让他给医生好好说说,先治病救人,他们的钱已经到省城啦。

常大伯听到这话,马上跑去哀求医生。医生拿着片子说:“不急,我刚才在电脑上把片子看了,病人脑里已经出了血,虽然量不大,溶栓也做不成了。只能动手术,开颅把淤血排出来,再就是保守治疗。”

常大伯忙问:“那种办法风险小、效果好就用那种。”医生说:“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动手术能快些,风险小不了;保守治疗风险小,效果就很难说了。这种病致残率极高,医院只能尽力而为之,谁也保证不了效果。当然,动手术的费用大得多。从拍的片子看来,病人出血量不大,你们的钱又迟迟不到,没有钱手术也做不成,还是吃药打针,保守治疗吧。”

常大伯说:“那就先治着,一会把钱送来了,需要动手术就动。只要能把人治好,不管花多少钱都行。人要钱做啥呀?就是要在这时用哩。”

有个护士小声说:“这老头不敢小瞧,好大的口气,可能很有钱吧?”另一个护士也小声说:“别听他吹,那叫打肿脸装胖子,几个人才凑合了两千元,够做啥吗?咱买件衣裳、买瓶香水也得几千元哩。”

还有一个护士说:“听说现在的农民翻身啦,六十岁就发养老金哩。”第二个护士又说:“嗨,一月百十块,那也算个钱吗?国家跟哄小孩似的,多少给点就听话啦。翻身,能翻个啥吗?翻过来倒过去还是农民。”

桃花听这话不顺耳,正准备过去说几句,祥合挡住她说:“别插言,爱说啥让她说去。咱们来看病,正是用人家的时候,不要多生枝节。”

常大伯心急如焚,不听她们胡言乱语就到门外去看玉顺来了没有。祥合跟出来说:“爸,别太着急。做手术有瞎有好,我妈只是少量出血,用保守疗法完全可以,而且没有多大风险。这种病只要过了危险期,后期恢复主要靠家属照顾,康复锻炼哩。咱们这么多人,一定能让她恢复如初。”

常大伯说:“咱们只好如此了。现在的医院都是钱道主义,救死扶伤,完全建立在钱的基础上,没钱人患了病,那就只有自认命贱了。”他说着走到柳枝床边,先看看吊瓶,再摸摸她右边不能动的胳膊腿,看看她脸上的痛苦表情,自己忍不住老泪纵横,心里难受的不得了。

桃花见大伯伤心落泪,连忙劝着他说:“大伯,别难过,有了病咱治就是。现在的医疗条件这么好,咱也有能力看,大妈会好起来的。”

这种事没人劝还好些,有人劝适得其反,常大伯的眼睛像泉眼似的,泪水不住地往出冒,急忙掏出手帕去按,一块小小的手帕马上就湿完了。

桃花不说了,从口袋掏出叠好的卫生纸递向大伯。常大伯边擦边说:“你大妈太不听话了。我经常让她吃清淡些,她老是和我抬杠,总说吃好怕啥哩?人胖了身体健康。这回把大麻达懂下了,后悔来不及啦。”

桃花说:“病了就说看病,说那些话干啥?得这种病的人多啦,又不是咱一个。病该谁得,咱们多年不来医院,医院每天人满满的,做磁共振都排队哩。你现在把心放宽,啥都不要想,咱们全心全意地把病人照顾好,尽心尽力地配合治疗,让我大妈少受痛苦,争取早日康复。”

常大伯何尚不是这种想法,但他看到柳枝难受的样子,心里免不了阵阵酸楚,忍不住眼泪就出来了。听桃花这么一说,自己才岔了过去。

这时候,玉顺提着提包进了门,后面还跟着大扭、二拧、三改,她们进门啥话没说,立刻来到柳枝的病床前,看着母亲直掉泪,四宝也跟着呜呜地哭了起来。常大伯遇到这种情景,刚忍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祥合见状就大声说:“都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来了就看一看,该弄啥的弄啥。人已经病倒了,都把心放整顿些,哭解决不了问题。”

玉顺看了看急诊室里的情况,把提包交给祥合说:“里边有五万先用着,不够了再拿。这里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人多了没处停,也用不上,不能都这么耗着。你把人分配好,轮换值班。我想找找熟人,看能住上院不。”

常大伯问:“你在这里还有熟人,是学生还是同事?”

玉顺说:“都不是,你忘了,咱们在省城里有不少关系,也有当医生的。我就是把他们的电话没记住,还得回去查查,晚上联系人都在哩。”

常大伯说:“自己的弟弟妹妹,咋能忘了哩,我是不想打搅他们。他们都有工作,忙忙的,咱能过去就行了,还是别让他们知道好些。”

玉顺执拗地说:“好啥哩,现在不用他们几时用呀?过得去就行了,你看这情况过得去吗?没熟人住不上院,就得经常停在这里,多花钱不说,连站人的地方都没有,病人躺在床上,陪护的人往哪里坐呀?”

祥合也说:“这里的确不行,人多声杂不安静,对病人影响太大了。”桃花接着说:“是呀,条件太差,没有关系就没办法了,有关系为啥不用哩?咱们多年来没麻烦过我姑和那几个爸,这回事大,麻烦一回没有啥。”

柳枝的两个大女儿和四宝都没说话,只有三改说:“谁经常得病呀,该麻烦的就要麻烦哩。咱就是要把所有的关系都用上,尽量往好处争取。”

常大伯还是坚持着说:“这里停了这么多人,别人能行咱就能行。他们有本事就把这些病人都安置好,我这人不愿意凭关系搞特殊化。”

玉顺灵机一动,马上改变口气说:“好,好,你说不麻烦就不麻烦,在那里都是一样用药、一样治病哩。祥合,陪护的用年轻人,克服困难将就几天。让你爸回去歇歇,咱有的是年轻人,不要把老年人累病了。”

桃花接着说:“人到现在就是用儿女的时候,祥合哥每天开车来回拉人,我和这些女儿女婿,还有四宝换班服侍。今天停四个人,我和四宝一班,二拧和三改一班,其他的人都回去。明天把大扭、大妮、二妮和蛮牛拉来换我们。这里休息不好,就不让我大伯来了,在家帮杏花看孩子吧。”

大扭首先表态说:“对,就这么办,每天保证有两个人守在我妈身边,有时间就按摩。咱们这么多人,还怕把一个母亲经管不好吗。”

其他的人都表示赞同,当时就按桃花说的留了四个人。祥合和父亲、叔父,还有大扭走出急诊室,走了好长一段路,拐了几个弯才到他停车的地方。祥合打开车门,几个人先后上车坐好,面包车慢慢地朝西走去。

常大伯着急地说:“错了,错了,门在那边哩。”祥合仍旧转着方向盘说:“那边是进车的门,只进不能出;出去的门在西边,不能乱走。”

车拐到西边却停在别人后边不往前走,常大伯又说:“咋不往前走哩,停在别人后边弄啥呀?”祥合又说:“在这里排队缴停车费哩,别看那边能往前走,出不去,谁不缴钱也出不了门。”

常大伯探出头朝前一看,有几个出口都在收钱,每个出口都排着好长一队车。他不由脱口说出:“天哪,几个出口都排队缴钱,这医院不光看病挣钱,收停车费就把财发啦。不知这里的停车费咋算哩?贵不贵?”

祥合说:“按小时算,一个小时两块多,一天一夜起码得五六十块。没办法,在这里花钱跟流水一样,不管是门诊、住院,每个收费处都排队哩。里边这么大的地方,旮旯缝缝都停着车,进的不断进,出的不断出,光这一项地收入就不少啦,还有那些检查仪器,个个都要排队预约。听说省城医院的收入最大啦,每天都有自己的运钞车专门拉钱。”

他们等着朝前挪着,好大一会才到收费处,祥合先把牌子递给坐在玻璃里边的人,人家一看说:“十八块九。”祥合递进去二十说:“别麻烦了。”

祥合开车走出门,常大伯又说:“医院是看病的地方,患者开车是来看病的,医院就不该收取停车费。他们这样作与理不通,也算不务正业。”

祥合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开车上,大扭怕他说话误事,自己就插话说:“可不是吗,在这里看病都是花大钱,停车还要收钱,太不应该。”

玉顺不知在想什么,直到这时才开言说:“说啥应该不应该的,经济社会就是这,不管弄啥的都可以跨行跨业,只要把钱弄到手就是本事。”

祥合开车的技术还算不错,没有一个小时就回到县城。常大伯下车去祥俊学校骑自己的电摩,祥合先拉着叔父和大扭回去了。常大伯骑上电摩一路再想:桃花这样安排好是好,时间长了不行,自己还是非去不可。正是:住在医院陪病人,唯有老伴最贴心。人无经历没体会,看了下回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