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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2):如果能重来

房中,夜阳还处在深层次的睡眠中,与外界的一切都彻底失去了联系,也听不到血无极和书自在的对话,不然,他非得气得醒过来把两人打一顿,再气得昏死过去,再气得醒过来打一顿,再昏死过去不可。

他如今的状况非常不妙,魂魄与肉体高度脱离,感觉自己像是被封印在了一块灰布里,甚至感觉不到“自我”的存在,昏昏沉沉,模模糊糊。

从出生到现在,整整一百六十七年,过往的一幕幕都在这块灰色的幕布上倒映,一个个逝去的场景重现,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尽在其中,夜阳就像被分裂成千千万万个碎片,魂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进入了这无数的片段中,每一段人生都感同身受。

……

北封界,万兽山林深处,一个黑衣挺拔的妖族青年站在一只飞天黑狼身上,下方的沼泽地里站着一只巨象,两条奇粗无比的前腿,一条满是倒刺的长鼻,唯独少了那两根洁白如玉的象牙。

一妖一狼居高临下,与这长鼻怪象对峙,黑狼身子紧绷如临大敌,而青年却目光飘忽,像是在发呆,对面的巨象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你说你是天上的仙人,有什么证据!”

夜阳回过神来,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但大敌当前,也容不得发愣,他强装镇定做出倨傲的样子,自然而然地回道:“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你跟在我身后,我带你去见识见识我的威风!”

古兽汀谛将信将疑,于是跟在了夜阳和小狼的身后,走进了沼泽外边的山林,路上所过之处,鸟飞兽走,所有蛮兽都战战兢兢,连他的得力手下独角巨犀也趴在了地上,汀谛不满,怒啸了一声,犀牛吓得颤抖不已,把头趴得更低。

汀谛心中更是不满,身为自己的手下,居然向别人俯首称臣,咦?不对!他想着想着,突然发现,好像巨犀是在跟自己低头,这些蛮兽怕的都是自己吧?

这样的想法一发不可收拾,汀谛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跟在夜阳两人的身后,路过的每个蛮兽反应都暗暗留心,而夜阳却还在心里对自己“狼假象威”的“妙计”窃喜,毫无察觉的在前边引路。

他们围着万兽山脉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沼泽地,夜阳故作姿态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往外边跑,就不带你出去了。”

可话说完,却发现汀谛没有丝毫的表示,反而用一双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夜阳心头猛地打鼓,问道:“你怎么了?为何用这种目光看我?”

“没什么?上仙大人真是厉害,连我万兽山脉里边的这些妖兽都这么怕你,你的本事一定很大吧?”汀谛布满尖刺的象鼻子里响起吭哧吭哧的笑声。

“这是自然,本仙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天崩地裂、翻江倒海,那启是一个厉害能形容得了的!”夜阳风轻云淡地摆摆手。

“上仙大人这么厉害,那能不能教我几招,指点我一下修为,

小象实力不济,最近遇到了瓶颈,怎么也无法突破,仙人既然这么与我有缘,肯定不会推辞吧?”

“这个……”

“有困难?”

“非也,不就是指点几下,当然可以,只是我今日还有事,指点之事,可改日再来。”

“不好吧,今天如此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此地也是山清水秀,场景开阔,又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什么事这么急?”汀谛吭哧吭哧的笑声愈发浓郁。

“这个事事关天下安危,本仙……”夜阳额头上冷汗直流,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力将自己锁定,压得喘不过气来,脸色陡然大变,厉声喝道:“夜啸!”

“嗷呜……”夜啸也蓄势待发,翅膀飞速振动,径直疾飞而去,快成了一条黑线,眨眼间就逃出了沼泽。

可心头的危险感却丝毫不减,毛骨悚然的气息挥之不去,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穿金裂石的怒啸从远处,:“哞呜……”

音波几乎化作了实质,汀谛就像喷薄爆发的火山熔岩,长鼻中喷出一道肉眼可见的空气柱,所过之处空间动荡,裂开了一条条细小的裂缝,跨越十几里的距离,狠狠地轰在了夜阳和夜啸身上。

“嗷……”夜啸哀鸣嘶吼,如遭重击,双翼折断裂开,无力地从几里的空中坠落,身子砸在了一块山石上,从天而降地巨力将他砸得四分五裂。

夜阳受到恐怖的冲击,也目眦尽裂、惨叫不已,浑身血肉绽裂,就像破碎的瓷器一块块地拼凑,妖丹被当场镇碎,丹田中妖元不受控制地泄露,意识一片剧痛,头脑昏沉。

“哟?仙人?哟?也不是很厉害嘛?哦!是仙人还没出力的吧?起来展现一下你无穷无尽的力量呗?”模糊的视线中,汀谛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串串刺耳的笑声刺激着夜阳脆弱的耳膜,他口中喷吐鲜血,无力沙哑地道:“我、我有话……”

“啊……”可话还没说完,汀谛却直接抬起了两只粗壮的前腿,狠狠地落了下去,粉身碎骨的疼痛刺痛残留的意识,夜阳感觉自己一块块骨头被捏碎,身子被砸成肉酱,被汀谛咬进满是尖牙的大嘴里,一寸寸血肉被咬碎吞噬。

耳边还隐约响起汀谛的嘲笑,面对这种非人的折磨,再坚强的人也早就昏死过去,可夜阳却觉得意识清醒得过分,每一丝一毫的痛苦都要咬着牙承受,直到意识彻底崩塌,世界一片漆黑。

……

“少阳?少阳你怎么了?”耳边响起熟悉的呼唤,夜阳猛然醒悟,回过头来,一个眉印朱砂的少女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问道:“弟弟,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发什么呆呢?”

环顾四周,夜阳正身处一间辉煌的大殿,大殿中人山人海,三百六十位天妖国长老,三十六位天罡长老,十六位太上长老,天妖皇凤焱,姐姐凰惜陌、凤君等天妖天才小辈,都看着自己。

大殿中央还有两个身披枷锁的囚犯

,面如死灰,殿门边还躺着一个天罡长老与一个天妖国执事,两人满是是血,憎恶怨恨的目光也盯着自己,不远处,一滩新鲜的脓血也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天妖皇凤焱旁边,一个端庄婉约的女子漠然开口:“下黑手的天罡长老已被我废掉,你这回可以放心给几个叛徒试药了,不会再有人干扰陷害你。”

“多谢前辈。”夜阳下意识地抱拳行礼,甩了甩脑袋,觉得有些昏沉,但也没在意,看见凰惜陌担忧的目光投来,夜阳扯着嘴角笑了笑,示意她没事。

紧接着,迈步又走向被囚禁的涂德,羞辱殴打一阵后,涂德破口大骂,夜阳趁机把手里的丹药弹进他嘴里,夜阳如释重负地回到凰惜陌身边,想着一会儿结束后要回去好好休息几天,最近实在是太累了。

半个时辰后,伴随着一阵惨叫声,看着地上又出现的一滩脓血,夜阳目瞪口呆,当场丢了魂,天妖皇一声令下,几个皇宫殿卫抓住夜阳,给他披上了枷锁,夜阳没有反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耳边模糊响起凰惜陌的哭喊和哀求……

“不可能啊……怎么会是这样……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夜阳意识恍惚,天妖皇失望地摇摇头,凰惜陌满脸惊慌的泪水,而凤寒川却勾起了嘴角:毛头小子……

……

经历的一幕幕都在幕布上回现,夜阳身临其境,就像重新经历了这些人生,可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每一次仔细的布局,每一次精密的谋划,每一次深入的伪装,却都被抓住了破绽,被敌人强势击溃,在茫然中一次次失败,直至死亡……

每一次的死亡他都感同身受,灵魂被撕碎的痛苦刻骨铭心,可他却无法逃避,幕布上的画面随着他的死亡破灭,然后另一个画面展开,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继续他的死亡之路……

在北封界,被司徒越一枪洞穿,被汀谛的怒啸震死,被封剑的剑光剿灭;在妖界,被雷鸣的雷云劈死,被涂牟一爪子拍碎,被贺真懒腰斩断。

更有甚者,他被净凡尘乱刀切成碎片,被白若离用骨灵冷火烧成灰烬,被老葛图穷匕见谋财害命,被凰惜陌当成奸细含恨而终,精神的痛苦伴随着心灵的痛苦,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开始了又结束,结束了又开始,永不停息。

伴随着这一遍遍的死亡,夜阳自身的意识也开始苏醒,他锲而不舍地寻找出路,变着法子应对各种危机,可却绝望地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运筹帷幄,都会被敌人轻而易举地找到破绽,反过来算计自己。

再怎么绞尽脑汁,也跳不出这个圈,有时候被卖了反倒帮着数钱,自以为掌握全局,殊不知自己也是棋子,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当成蝼蚁来奚落。

从茫然到苏醒,从苏醒到奋力,从奋力到失败,从失败到抗争,然后又是接二连三的失败,接着是愤怒,是惊恐,是无力,是无边无际的茫然,最后是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