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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回 静空之恨

其实,陈友定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他虽然坐拥八闽之地,权倾一时,但各地守将心意不一,多有向朱元璋归降者,诸城相继被攻下,福州也被汤和所攻陷。陈友定无奈,只得拥兵死守延平(南平)。不久,漳州、泉州、建宁(建瓯)皆落入明军之手,延平成为一座孤城。

这几年幸尔得了川中美女卫凤,她美丽多情体态娇娆。陈友定唯有与她相聚才能暂时忘却种种不如意,也只有在她身边才能真正倦极而眠,睡个囫囵觉。因此他往卫凤的金屋藏娇之所去得极勤快。

虽然经不起她的撒娇答应考虑休妻再娶,但回到官衙,他还是很快清醒了过来,原配为人端庄贤淑,想当年若不是已故泰山王员外相中他这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招为赘婿,将家财倾囊托付,又怎么有资本慢慢发展起这支队伍?做人不能忘恩负义呀!

看着糟糠王氏沏茶让座,喜出望外的样子,又看到桌上她一针一线正在缝制的棉袄,陈友定是彻底清醒了过来,内疚之情由衷而生:“夫人,这种粗活让下人做就可以了,你何必劳心费神!”

王氏微笑着将活计拿起,端详着:“老爷长年征战,一定要将棉絮垫得厚厚的,缝得严严实实的才穿着暖和,只有亲手做妾身才能放心。”陈友定心中长叹一声,将妻子抱在怀中:“夫人,为夫一直冷落了你,你可恨我?”

王氏微笑道:“老爷公务繁忙,国家亦是多事之秋,妾身岂敢记恨老爷,老爷能来看看我,我就很满足了。”一席话说得陈友定好不惭愧:“为夫今日要留在夫人房中,今后我天天会来看你!”

“老爷,此话当真?!”王氏很高兴。陈友定强颜欢笑道:“真的!夫人,我晚上再来,还有公务要去处理。”

王氏赶紧起身相送:“公事要紧,老爷快去吧,也不要太过操劳,妾身等你回来!”

陈友定点点头,要亲兵簇拥下离开了院落向前面官衙走去,心中不住叹气:这事着实难办,夫人贤德不忍离弃,卫凤娇媚不忍割舍,如果不能娶她,她就要将肚中的孩子做掉,这可怎么办?真是难煞人了!

刚回去衙门书房坐定,有亲兵来报:“禀大帅,有客来访!”陈友定皱眉道:“什么人?”

亲兵支支吾吾起来,陈友定心情不好,怒喝道:“快说!”亲兵无奈,高声道:“反贼朱元璋手下征南将军汤和与副将廖永忠派出使节来访,要请大帅早日出降!”

陈友定震怒道:“什么?!好大胆的反贼!朱元璋,你欺人太甚!我陈安国(陈友定字安国)岂是这等见利忘义的宵小之辈?!”他一拍桌案:“来啊,击鼓召众将官齐集大厅!”

亲兵不敢怠慢,赶紧去敲响战鼓,众将与幕僚闻听赶紧向帅府大厅赶来,一边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一边议论纷纷。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卯时刚刚点过卯,还不到一个时辰,辰时未过,怎么又召集大家齐集大厅?

一身戎装的陈友定阴沉着脸,背负双手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在虎皮大椅上坐下,手按剑柄,威风凛凛地道:“来人,将来使押上堂来!”

四名亲兵接令而去,不多时押了一名明军服饰的年轻人上来。陈友定眯缝着眼将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了本帅因何不跪?”

来人扫视了大厅上各人:“陈大帅,我奉征南将军汤和之令,特来传书,重甲在身请恕礼数不周。”他语毕微微欠了欠身。

陈友定在座位上将手招了一招,早有亲兵上前接过书信,递到了他手中。陈友定接过,看也不看,伸手就扯,将信件撕得粉碎,向下一抛,正砸在来使的脸上。

来使脸色大变,正要出言喝斥,陈友定一拍桌子:“来啊,将这名反贼给我推出去斩了!”整个大厅数十余人顿时都愣了,足足鸦雀无声了一盏茶功夫,整个沸腾起来。陈友定这招做得太绝了!

使者厉声高呼:“二国交战,不斩来使,陈友定,你不怕陛下踏平延平,将你碎尸万段吗?!”

陈友定大怒:“区区反贼,安敢称帝?!朱元璋不过一窃国乞丐尔!斩!”使者厉声呼叫着被押了出去,不多时,亲兵端上一个托盘,上面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怒目凸睁。陈友定冷笑道:“将这颗头颅给我高悬城门之上!”

又吩咐将使者的鲜血沥入酒瓮中,与众将共饮,当众立誓道:“我等深受朝廷厚恩,有不以死拒敌者,身磔,妻子戮!”当先仰头一饮而尽。众将见他慷慨激昂,也大受鼓舞,将杯中血酒饮尽。

陈友定的作法果然激起了汤和的愤怒,迅速兵临城下。战事倥偬,他已经顾不上卫凤了。卫凤也有些见识,知道此时不可分心,只是派人送了些亲手制作食物和一缕青丝以表情意。安心在宅院中养胎。

陈友定认为明军千里远道而来,力排众议,告诫诸军不得出战,待明军气泄兵疲时再出城攻杀。结果,固守愁城,将吏多怨。诸将被围急了,缺衣少食,想冲出城外拼死一搏,也被陈友定所阻。

如此一来,城内将士多有出城投降者,陈友定气急败坏,又因疑心枉杀一员能战大将,致使军心解体。围城至第十日,延平城内军械库发生火灾,炮声大作,明军误以为是城中降将内应,鼓嗓登城,歪打正着,很快就攻克了延平城。

见大势已去,陈友定吩咐亲兵将妻妾与儿女以及怀有身孕的情人卫凤一齐保出城外,隐匿大山之中。他摸出大印,草就一封书信一并亲手塞进锦囊之中,当面交与亲兵队长,密语道:“将此物交与卫姑娘,就说我陈友定今生有负于她,来世与她再续前缘,结为夫妇!”又对亲兵队长拜了一拜:“我将子嗣血脉托付与公,愿君无负所托,他日,我儿长成让他替父报仇!”

亲兵队长热泪纵横:“大帅,您就与我等一起突围吧!”

陈友定摇了摇头:“我深受朝廷大恩,如今功败垂成,理当与城同亡,不必再劝了!快快去吧!”亲兵队长见劝不动,只得含泪告退。

陈友定又与枢密副使谢英辅、参政文殊海牙诀别,说:“如今,大势已去,你们须努力保卫国家,我只能为元朝而死!”说完,退入后堂,服毒药自尽。谢英辅与元将白哈麻亦自缢于公堂之上。部将赖正孙等人开城投降。

明军迅速入城,将服毒自尽的陈友定救活,押送应天。长子陈宗海时年18,闻讯领兵准备半路劫人,也被俘虏,一同押送往京城。因坚不受降,出言顶撞朱元璋,父子二人均被处死。

卫凤一直以来心中崇拜陈友定,总以为他英武无伦,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明军远来,疲兵作战,怎能与陈友定骁勇善战的军队匹敌?她在深宅大院中安心养胎,就等着战事一毕,陈友定前来迎娶。

不料,院门突然被人敲得山响,一声急过一声,仆妇开门见是帅府亲卫,赶紧迎进院中。

亲兵队长急步奔入,此时已经顾不得禁忌了,他人未到声先至:“卫姑娘,我奉大帅之命而来,快快收拾一下,随我走!”

卫凤正在刺绣替未出生的孩子绣一双虎头鞋,听到这声动静,吃了一惊:“冯将军,出了什么大事吗?”

卫队长冯谷保虎目含泪:“卫姑娘,城池已破,大帅此时多半已不在人世了!”

“什么?!”卫凤呆若木鸡,炮声大作时,她曾派人前去打探,知道是军械库意外失火,所以听到外头炮声大作,她也没有往坏处想,想不到噩耗来得如此之快,陈友定竟然抛下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殉国而死!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