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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巧辩(上)

在天厥,九门提督的牢房是分两层的,一是关押银月城普通犯人的刑牢,二是关押重犯的罚牢,而骆蝉和杂耍班子的人都被关押在罚牢,谋害皇室的罪名,即使仅仅是有嫌疑,也让他们并不好过。

她不知道身边的人是第几个被拉了出去,又遍体鳞伤的被送回来。阴暗潮湿的牢房,高悬在屋檐下那不足方寸的铁窗兜着清寒的月光和猎猎秋风闯进来,骆蝉席地坐在墙角的杂草上,鼻尖充溢着血腥和腐臭的味道,耳畔接连不断的传来人们受刑时的惨叫声和喊冤声。

“姑,姑娘。”

忽然什么人拽了拽她的裙角,那是个受了鞭伤的女子,深邃的眼窝里写满了痛楚和祈求,那女子还穿着色彩斑斓的异族服饰,是杂耍班子的人。

“姑娘救救我吧。”再一开口,有鲜红的血漫过齿贝溢出来,衬得那女子的脸色异常苍白。

曾几何时这样的场景她也经历过,梓苑下的密牢,十日血杀清晰突兀的闯进脑海,一夜夜,一场场,拉锯着她冰冷麻木的神经。这是第二次,他亲手把她推入血腥,推入无以复加的歉疚和怨恨,若果今日不是她出手救人,不是她一再坚持,不是她赌气,是不是也不会招致祸端,不会连累了这些本就无辜的人。

倏地,骆蝉冷笑出声,轻轻的执起那女子的手,声线诡异而冰冷,“我帮你结束痛苦好不好?”

那女子怔怔的盯着骆蝉冷酷飘渺的表情,一股森寒顺着脚底板直窜而起,僵硬的松了手,像是见了阎王殿的修罗鬼刹一般,瑟缩着向后退去,直到隐没在黑暗里,再也看不到。

那一抹叫人寒到心底的笑容越发妖冶,她细细的凝着自己素白的指尖,心中奇异的掠过一丝快感,好像她生来就该是这样冰冷阴森、下手果决的人,要不在现代为何会反其道而行醉心于毒学,兴许她骨子里就流淌着邪恶的血液。什么爱,什么隐忍、算计,根本都不是她的菜!看不惯的,行不通的,阻碍她的,统统消除掉就好了!这样她又怎么会受制于人,怎么会变成她最不屑的拖拖拉拉的人!伪装成好人,伪装的温暖,真是可笑!

“喂!那个,说你呢,出来!”一胖头狱卒指着骆蝉气势凌人的叫嚣着,“动作快点,你以为我们大人每天审的人少是怎么地,发什么呆啊你!”

骆蝉抬眸冷冷睨了那人一眼,直叫那人不自觉的退了几步,眼神闪烁的盯着墙壁,连说话的气势都跟着弱了几分,“轮,轮到你了!”

果然,不论哪朝哪代,牢房里都少不得审讯的刑具,这审问犯人的官员也少不得严刑逼供这一条路。而今日坐堂之人正是九门提督谷雨和刑部侍郎戚韵宇——戚韵音的哥哥。

“大胆,见了本官和刑部侍郎戚大人为何不跪!”谷雨奋力的瞪着两个小眼,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这谷雨今日她在兴宾楼前见过,戚韵宇倒是头一回见,本以为戚韵音那般模样,她的哥哥至少也该是个俊秀爽朗的人,可是余光一瞟,骆蝉就硬生生没憋住,噗笑出声。戚韵宇坐在谷雨的下首,皮肤黝黑,一脸的络腮胡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然会是皇帝萧俊的宠臣!文武双全?断政如流?

说罢,便有两个狱卒上前想强行让骆蝉跪下,骆蝉一闪身,错过一人,飞快的出手掐在那人的痛穴上,伴着那人一声大叫,整间审讯室的人都紧张起来,剑拔弩张的护在谷雨和戚韵宇身前。

“想要我跪,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身上那层皮有几斤几两!”骆蝉挑眉,轻蔑的冷嗤一声,甩手把那人推到一边,从身边的刑具旁一一走过,目光比那些沾血的铁器还要冰冷骇人上几分。

“住手!”就在余下的狱卒打算硬着头皮上的时候,从始至终没开过口的戚韵宇出言制止了他们。

比之谷雨,戚韵宇的品级还要低一些,但身份上却也不可小觑,谁都知道他是萧墨翎的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的,“这......戚大人,不能放纵一个囚犯如此无礼胡闹啊。”

“不妨事。”他一来罚牢就向这里的狱卒打听过,骆蝉被抓前是和流风山庄庄主风旒毓一起的,轻慢不得。何况如果利用的好,诱导她承认刺客这件事情与风旒毓有关,她将会是一把直插天仇的利剑,“咱们出仕为官,为的就是为皇上,为朝廷分忧,还是尽快查处刺客为要,这跪与不跪的都不是今日的重点,咱们权且的是为了皇室安危,委屈谷大人这一回。”

戚韵宇一句话说得情真意切,情与理丝丝紧扣,又暗中为谷雨带了个高帽,谷雨也只好陪着笑,不再反对。

“戚大人和令妹果是真大不相同,令妹仰仗的是容貌,戚大人仰仗的是才学,我相信戚大人一定会凭证据和良心来断案,才不枉对明察秋毫这四个字。”骆蝉戏谑的捻了耳边一缕青丝,话里听不出是讥是讽。

谷雨自然是听得出骆蝉话里有话,竟然讽刺嘲笑起戚韵宇的容貌来了,可是这也是他自找的,这查案审问嘛,还是得要威慑力才行,连跪都免了,不仅关系到他,连他这个九门提督的面子也跟着折了。

戚韵宇脸色一青,强自绷着脸问道,“尔等一届罪人,怎么能知道舍妹容貌娇丽?刑堂之上休得胡言!”

“不巧,我还真的与令妹有过几面之缘。”骆蝉戏谑的瞧着戚韵宇变了的脸色,最下不停道,“刁蛮任性,骄纵蛮横,,从动易怒,有勇无谋,准确来说是光长了一副好皮囊,可惜又没脑子又缺心眼!”

“你!”戚韵宇气怒的从椅子上弹跳而起,指着骆蝉爆喝一声,“大胆狂徒,竟然出言侮辱韵音,那是我朝翎厥王爷的......”

“的侍妾。”骆蝉讽笑着抢话道,“堂堂翰林大学士之女,刑部侍郎的亲妹妹,连个侧妃都没混上,你说是你们分量不够还是戚韵音姿色不行,还是说你们王爷压根儿没这个心思。”

这时候,戚韵宇早失了镇定淡然的风度,脸色阵青阵白,最后全然是一副吃了屎的躁郁表情,“来人啊,给本官拖下去,杖刑伺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