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开，凛冽的枯风从遥远的北呼啸而下。青褚色的城墙仿佛被刺痛了一般，不愿再静静地躺着接受野蛮的侵扰，一大早便磨出阵阵**。但那成千上万张面孔，棱角分明，竟如同褪去生机的冰山一角，刻不出本该有的愤怒，只有习惯不了逃避的步伐，只有重盾和长矛，只有杀！
自古以来，这片广袤的黑土地，曾咽下多少滚烫的鲜血，才让它变得这么黑、这么沉默？以至于经过几百年的宁静，还不肯罢休。是命吗？难道就不能用我这七尺之躯，将眼前的一切杀戮抹淡？壮士一声怒吼，举刀冲入黑压压的人影中，宛若一头孤独的狮子冲向了入侵自己领地的狼群。
银白色的盔甲，银白色的刀，随着银白色的乌云的越积越厚，渐渐暗了下来。整个明阳府，被盖上一顶混沌迷蒙的帽子，谁也看不穿那帽子以外的光芒，谁也看不到希望。
风依旧在呼啸，它裹着血腥的味道，像极了震天动地的呐喊。每一次呐喊，就代表着一次冲锋，每一次冲锋，就会有一个个轰然落地的身体。飞沙赤染，短缨飘散，城门外横七竖八的尸体，来不及流尽最后一股体温，已踩过无数冰冷的铁蹄和脚印。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面对一波又一波向城门发起冲击的戈池军，明阳城楼上的士兵再也无法忍耐一个多月以来守城中所承受的痛苦和委屈。他们深知自己的家乡或许在今日就要遭受敌人的践踏，但他们不愿逃避，该走的都走了，留下的都是硬汉。与其在城楼上守着，不如主动进攻。
也不知是谁下的命令，明阳府城门敞开，守城的士兵们一队一队地冲出来与瞿家军厮杀。顿时，明阳军的气势大盛，所向披靡的瞿家军此时竟萌生出了不同程度的胆怯。
战鼓雷动，乱箭急发，刀光剑影不差江湖。不断的鲜血盆溅，不断的有人倒下，不断的有人涌上。两个时辰下来，竟无一个戈池兵能够杀入明阳府的东大门。
明阳军前，一位白髻青眼、身着银白盔甲橘黄战袍的壮士，已经连续斩杀了瞿家军数员猛将。明阳守军在他的带领下，与瞿家军展开了殊死搏斗。
天涯咫尺尘烟起，天违人意人唯欺。
自古王寇兵分与，弱肉强食笑正义。
颠城不容活轻浮，一池势必吞二日。
可惜英雄拾故心，身为乡陨咎难辞。
“慕容离歌。”
瞿横手持铁锤坐于马上，望着远处城楼下单骑陷阵、骁勇无比的慕容离歌，严肃地吐出这四个字。
“大哥，这慕容离歌不是我们的人吗？”瞿祜指着战场上的慕容离歌问道。
“我也不解。三弟怎么说？”
“三弟当日派元宿绑架了他的妻子，他同意当我军的卧底，两日前还在和我们的探子联系。却不知，今日为何临阵倒戈。”
两人正疑惑间，一个士兵前来报信。
“报！”
“什么消息？”
“禀报元帅，陈子龙、陈桂松两位将军已经顺利拿下惠阳府和凤阳府，此时正率军从北面和东面合围。”
瞿横听完面露怒色，“这么说南阳府那边的行动失败了。元宿将军呢？”
“元将军他……”
“我问你话呢！元将军他怎么了？”看着此时讲话吞吞吐吐的士兵，瞿祜一把拽起士兵的衣襟，面目狰狞。
瞿祜和瞿横之所以看重元宿，是因为元宿是他们的表弟，而且是瞿祜一手带大的。
“马捷将军让我带话给元帅和二将军，他没能保护好元将军，愿意以死谢罪。”
“马捷人呢？”
“正率领人马强攻南阳府。”
“昨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失败？元将军又是怎么死的？”瞿横强压住悲伤的情绪问道。
“据马捷将军所说，昨夜在接到南阳府内应情报后，元将军率领五千人马本欲里应外合拿下南阳。没想到，一进到南阳府内，伏兵四起，五千人马全军覆没，元将军也被乱箭射死。”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马捷，不拿下南阳府，提头来见我！”
“是！”
此时瞿祜几乎被悲伤冲昏了头脑，“难道是三弟派去的人出了问题？我这就去找他。”
“等等。”
瞿横走出帐外，望着依旧在战场上奋力冲杀的慕容离歌。难道是他？不对，他不可能有公孙不那样的计谋。是公孙不吗？不可能，他恐怕连这边的形势都照看不及了。
到底是谁？是谁的将计就计？
想着想着，瞿横不禁扼腕捶胸。元宿，我今日必将为你雪耻！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瞿横转过身来，见是瞿华。
“大哥，二哥，南阳府有人破了我的密语。”
“我知道。”
“探子急报，南阳府守将厉有为率领一万人马，奔着我戈池而去了。”
“什么！”瞿横瞿祜俱是一惊。
“二弟，看来你得走一趟了。”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守卫好家门。”
“我也只给你一万人马。”
“够了。”
言罢，瞿祜拿着令箭点兵去了。
日过正午，呼啸的寒风突然消止，天空中的乌云越积越厚。未时后一盏茶功夫，从天而降起今冬的第一场雪，雪花零零散散飘落在地，这雪兴许只消两三天时间便可净化尘世，使大地积雪，万山全白，似乎能够洗去世间所有的罪孽。
瞿横望着渐渐密集的雪花，又连续颁了数道命令，这才一身疲倦地躺坐在椅子上，这雪来得不是时候，而看样子，这初雪将比往年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在城楼上的公孙不看着往后撤退的戈池军，沉寂的脸上竟闪着一朵泪花，他不知道血流成河的场面将要维持多久，有时候他甚至想过要放弃，他知道仅凭着如今的自己和明阳城的守军根本无力守住明阳城，一次次的攻守中，一条条鲜活的性命就那样没有任何价值地死去，也许，放弃，卸甲，更能够拯救人吧。
公孙不缓缓地抬起头，望着无数片雪花怔怔出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