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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进化

月下雷鸣本为一头最为普通的狼兽,却在濒死之际因为不甘,而冒险吞吃了一头三阶魔兽风狼的血肉和魔核,尝遍了剔骨削肉般的痛楚才方才蜕变。在那之后,它不断的挣扎在死亡边缘,数度冒险挑战强大魔兽吞噬它们的躯体和魔核,几经生死。

它成为圣兽已久,但直到百年前正面击败了一头成年的绿龙,吞吃了其龙晶后方才有了月下雷鸣的称号。

这份力量并不如想象中的美好,每至月初和月末,躯体都会再度遭到一生经历过的,所有痛楚的重新洗礼,并且它的力量永远都无法依靠自身修炼得到增长,只能一次次的去挑战和同级乃至更加强大的对手。这就是代价,是违背了造物主法则所付出的进化代价。

但现在的月下雷鸣却看到了一个特例,一个令它无比恐惧,羡慕和不解的特例,那就是面前这个叫做罗亚的人类。他的进化,毫无瑕疵,完美至极。

恐怖的伤口恢复到了重伤前的状态,四肢八骸内充盈着隐隐的雷霆之力,除却一枚右眼依然空洞之外,罗亚整个人就像是一枚被人拂去了厚重尘埃的璞玉般在发着光。月下雷鸣忍不住望向了罗亚脖颈处的碧色挂坠,很难不把这一奇迹的发生归结到其身上,但无论它如何揣摩观察,都无法明白这世上究竟有什么力量能够做到这一点。

恰在此时一道空间大门由虚化实,在月下雷鸣的身侧数十米高空开启,现身之人着一身覆盖体表的红鳞龙甲,容妙精致妖冶偏生又带着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度,还有何人?

龙塔之主赫芮侧目环顾四周,闲庭似步般的在月下雷鸣神骏狼头的高空走动,而后才将目光投在了罗亚身上,啧了一声如是调侃般道:“我本是想让你看着我的面子上教他些道理,可没想到你这头蠢狼还挺有本事。”

月下雷鸣不难听出赫芮言语中的辛辣暗讽,可它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只得忿忿的吐了口气道:“我哪有那个本事做你都做不到的事情,这小家伙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哦?”赫芮顿时来了兴趣,竟是直接降落在了月下雷鸣的脑门上坐下,一手撑着下巴道:“你说说看?”

天边雷云渐歇,如是月下雷鸣亦对这位明明将要成年却顽心未泯的龙塔之主感到无奈,“在他与金狮子生死搏杀之际我不曾看到任何属于你的印记,自然也就不会知晓他是你的人。之所以现身乃是敬佩这小小人类的傲骨节气。在那之后我欲以雷霆毁灭他的尸体保全其尊严,可结果就如你所见。非但不死,反而夺取了我的一缕雷霆权能强化了自身。”

赫芮皱眉,点头示意月下雷鸣继续。

“在此之前,他除了异于常人的身体控制力和神经反射外,全身的经脉都是堵塞封死,换句话说就是废人。可你看看现在,遭受了雷霆轰击后,所有的杂质都被剔除,所有的经络都被打通,非但不死反倒直接完成了秽炼。”

月下雷鸣突然倒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的道:“他在进化,以自身的愿望为主导夺取周遭的一切,比我们兽类吸纳元素能量凝聚魔核更加完美的一种进化。”

赫芮一直没有打断月下雷鸣,可在听到进化两个字后突然坐不住了冷声道:“他是人,别说得跟你似的。”

说完之后,赫芮纵身跳落在了罗亚前方欲将其带走,然而一直硕大的狼爪却挡在了她的身前,只听得那月下雷鸣道:

“这是你徒弟?”

“...暂时还不是。”

“那就和你之前计划的一样把他交给我吧,我挺喜欢这小家伙。”

赫芮的脸色微妙的有些难看,挑了挑眉寒声道:“现在的他已经有继续修习的资格了。”

月下雷鸣慢慢咧开了嘴角,道:“温室里的花能有什么用处,倒是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说话注意点,蠢狼。”

“收起你龙族高高在上的一套,按照血脉来算我也算半个龙族。”

“可我年纪比你大。”

“可我吃掉的是头成年的巨龙。”

就在两头能够口吐人言的圣级魔兽针锋相对的时候,那躺在地上昏迷许久的罗亚忽然就轻轻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便令得那赫芮瞬间气势全无,急匆匆的逃了出去,只有一声带着警告的叮嘱在月下雷鸣耳边回荡:“别说我来过啊 ,还有记得让他年底前回来参加考核!”

月下雷鸣的狼头不明所以的歪了歪,盯着逐渐睁开眼睛的罗亚竟是咧开了大嘴,道:

“有趣。”

痛,剧烈的疼痛,最近一段时间不断出现的头痛几乎将罗亚的脑袋撕成了两半,仅是睁开眼睛这一异常简单的动作,便让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般被汗水浸湿。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被漫天雷霆吞噬躯体的瞬间,他应该死了才对,被强大电流湮灭了躯体,骨骼,血液,这一幕幕难以用语言表述的怪诞场面都曾经真实的发生,切实的体会。

但他,还活着。

“新的身体感觉怎么样?”低沉的嗓音从脑内响起,拥有这类传音手段的除了灵魂异常强大的圣级强者外没有别人,当然只可能是月下雷鸣。

这头能够和龙塔之主面对面互相嘲讽的巨大魔狼有着神骏威武的外形,额生双角,背有鳞甲,柔顺的狼尾已经演变成了无坚不摧的刃鳞。

罗亚呆呆的看着月下雷鸣,月下雷鸣亦是饶有兴趣的望着他,这一人一兽无论是从体积还是从实力来看都差距无比悬殊,可偏生又是无比的平和相待。

“我就是龙塔之主让你找寻的大狼,月下雷鸣。”

“...我叫罗亚。”

月下雷鸣点点头,迈开步子朝着密林的深处走去,“和我来,我会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当然是以我的方式。”

罗亚一愣,顾不得衣无寸缕,顾不得脑子里撕裂般的痛,抓起了铁锈大剑便跟了上去,也就是在他起身那一刻,方才可以看到他身上狰狞的黑色纹路愈发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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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外森林地处南大陆的正中央,幅员辽阔横跨了十二圆桌同盟诸多公国,其中遍布了各种或强或弱的魔兽,并且每一片领域都有特定的某一头圣兽掌管,而这月下雷鸣便是‘风雷之地’的领域主人。

风雷之地的西边有着一处浅海湾,从远方海洋拍来的浪涛不停的拍击在悬崖峭壁之上,剧烈的空气动荡和水分蒸发极易产生气象变化,若非大风便是骤雨,是修习雷霆元素的宝地。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闯过了多少险要,跟着月下雷鸣巨大步伐来到此处的罗亚已是满身泥土狼狈不堪。

那月下雷鸣径直来到了悬崖之边,扬起神骏的狼首在月下长嗥,夜色之中突有无数的眼睛亮起,一头一头的狼首自高山峻岭中奔跑而来,最后虔诚的跪伏在地矮下头颅。

月下雷鸣的眼睛也是碧绿,只是它的绿太过深邃令人望而生畏,却见它将目光再次投在了罗亚脸上,忽而传音道:“你的另一只眼睛去哪了?”

“我把它摘了,作为前来此地寻求强者之路的代价。”罗亚道,平静的语气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听到此言,月下雷鸣只觉自己越发欣赏起了面前小小人类的坚韧果断,避开了话头转而道:“你可知道你们人类在进化到现在的面貌前曾经也是兽类的一种,也同我们一样畏惧自然的火焰。但由于自身太过弱小总是处于被捕猎的位置,因此比起寻常的野兽灵魂深处中便又多了一种恐惧。”

“是丧生于野兽的利齿之下对吗?”罗亚看着身侧无数对自己低声嘶吼的狼群若有所思。

“不,是饥饿。”月下雷鸣摇了摇头,道:“强者是不会没有东西吃的,弱者才会被活活饿死。

“这些二阶魔兽灰岩裂狼都是我的子民,或许在这原始森林中并不是什么强大的种群,但对现在的你而言却是无法抗衡的存在。和骄傲自大的金狮子不同,这些孩子非常懂得团结。”

月下雷鸣 顿了顿,冲其中一头明显是头领的灰岩裂狼低声嘶吼了几句,这才转过头对罗亚说:“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你必须融入狼群,忘记原本属于人类的生活方式,学会什么才是为了生存而战斗,用你的血肉,用你的骨骼,一点一滴的去体会一个种群中最弱小者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

“你不甘心弱小,可你不知道强者的脚下永远堆满了同类的尸首。”

月下雷鸣是一头野兽,它当然不可能教给罗亚斗气和魔法,所以它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罗亚明白苟延残喘的活着,远远要比骄傲的站着死去要更为艰难。生命的意义,不是让你如何背负荣耀走向尽头,而是让你一边舔舐伤口,一边为了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明天努力挣扎。

泰瑞尔从来就不是一个仁慈的位面,从来都不是。

罗亚已经离开龙塔整整七天了,在这短短的七天里他的消失对所有人来说都没有产生任何的影响,学习魔法的学习魔法,凝聚斗气的凝聚斗气,满世界的花花草草也未有丝毫不同。

只有小胖子萨达葛每日下课时分在学院的广场上举目找寻,罗亚是他在龙塔里第一个认识的朋友,可他到底是去哪了?

融入狼群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有着二阶实力的灰岩裂狼既然遵从了月下雷鸣的吩咐将他罗亚视作种群的一员,那么就只会用对待同类的方式来对待他。

这些天以来罗亚一直米粒未进只能不断的用水来充饥,狼群不会将食物分给弱小无能的同类,待头狼领袖饱腹之后是嗷嗷待哺的幼崽,最后才是同样饥饿的强壮群狼。

罗亚靠着一棵参天的大树,强烈的饥饿感使得他连站立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仅剩的左眼中到处都是白茫茫的晕眩,他真的是跑不动了,更加不可能在众多灰岩裂狼凶狠的眼神下抢夺食物。

接连数天的跋涉,接连数天的追逐猎物,此时的罗亚只想好好睡一觉,趁着不知道何时又会再次出发的狼群短暂歇息的工夫。

指尖忽然传来温热的感觉,艰难睁开眼睛的罗亚只瞧见一头小狼崽正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不久前才出生的狼崽还没有成年灰岩裂狼可怕的外表,样子小小的像是家养的幼犬,它的嘴角带着饱餐一顿后的未干血渍,直勾勾盯着罗亚猛瞧,仿佛是在想这头狼怎么长得如此奇怪。

罗亚抬起被狼崽舔舐过的手掌放到了眼前,瞧着那上面沾上的血浆忽然伸出舌头轻轻的尝了尝,然后脑袋里便是轰的一声炸响,舌尖的味蕾在浓郁血腥的刺激下变得无比干洌。他鬼使神差的望向了灰岩裂狼的幼崽,猛地将其抓在了手里!

这个时候,成年的狼群都在闭目休息,夜色下的草地上只有幼崽嬉戏玩闹。罗亚的眼睛里逐渐浮现了火焰,他想就这么掐死这头狼崽,生吞活剥,咬骨吸髓!罗亚的手腕开始用力,慢慢张开了嘴巴凑近还茫然无措的幼崽,喘息间有着一个人对活下去的强烈愿望。

时间仿佛于刹那间停滞,罗亚的牙齿离狼崽脆弱的脖颈越来越近,他甚至已经能够嗅到其灰色毛发下细嫩皮肉所散发出来的独特香味。

然就在此时,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众多被猎物残存尸骨吸引而来的乌鸦,扑簌扑簌的拍打翅膀,状若遮蔽月光的乌云。

灰岩裂狼的头领猛地站起身朝着鸦群咆哮,但一道黑色的谜团却是比它更快从地上高高跃起,带着绝处逢生的狂喜和对血肉的渴望引颈长啸!

鸦群之中突生混乱和惨叫,那黑色的谜团重重坠落在地,发出了比灰岩裂狼更加凶狠可怕的吞咽声。

无数黑色的羽毛从上空飘落,目睹着同类被人活活吞吃的鸦群不断的在夜空中盘旋悲鸣,却无一头向下发起攻击。

狼群是不会浪费时间去驱赶乌鸦的,这些不劳而获的狡诈生物不仅难缠而且肉质苦涩,可现在它们却感到了害怕,遭遇了有史以来第一次被捕食的恐惧。

“啊啊啊啊!!”

歇斯底里的啸声于暗淡的月色下回荡响起,满脸血污的罗亚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类的样子,他口中咀嚼着支离破碎的乌鸦,红色的头发凌乱披散,仅剩的左眼瞳孔呈现了野兽般的竖状模样。

“好饿。”他道,却是呜呜的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