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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献祭

龙塔的第四层,象征着武者摇篮的利刃之殿最高处。

红衣劲装的亚瑟踱步自暗处走来,一言不发屈膝而跪下,不远处的前方孤独站立着一道身影同样是作一身的暗红,微微的有些佝偻但整个人的气度却如天边的云朵般难以捉摸。

这位老者的名字是赛维因,龙塔的两位副院长之一,负责整个利刃之殿,其阶位自然是圣级,并且是一位已经揣测出了圣域权能的圣级。

但凡在龙塔待过一段时间的人都会明白能够披上一身红衣是怎样的概念,赫芮的本体是一头强大的红龙,如火的朱红是她的象征色。因此无论是黛博拉,赛维因还是另一位院长布莱德都是以红色的法袍和战袍为基本装束,而这亚瑟乃是赛维因的亲传弟子,所以才得以穿一身红色。

“年终考核一事我深感抱歉,请老师责罚。”

“你有何事可歉。”

“引出了暴君平白增加了学员的伤亡,我有私心。”

“说的可是这个?”

赛维因指尖微动,一封大红的书信落在了亚瑟的面前,上面写着的正是关于年度考核之后幸存者的控诉与指责。

“没人会在意这个,我不会,龙塔之主更加不会。”赛维因垂目望向了面露错愕的亚瑟,带着深不可测的笑容:“你确实有失误但不在此。”

“既已因私心引出了暴君为何又在最后一刻出手,可是怕我为此受到牵连?”

“你要记住,你是龙塔仅有的九名三年级学员之一,考虑得太多只会令破虚变得更加困难。”

亚瑟凛然起立,朝着抚须而笑的赛维因深深鞠躬,道:“一年之内我必然破虚,还请老师放心。”

“很好,那就先说说那个叫做罗亚的少年吧。”

“是。”

暮夜时分,华灯初上。

从龙王宫殿回到龙塔一层的罗亚毫无目的的行走在中央大道上,他心里想到最多的不是之前龙塔之主赫芮的惊世话语,而是某个在诺森德仓惶逃离的人影。回想起一年前,罗亚自己也是矛盾茫然不知所措,那一夜的决绝冰冷,那一夜的相守温柔,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罗亚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有些走神,然后脚步忽的一顿却是从后方被人拉住了长袍的一角。

这是一名身姿娇柔玲珑的少女,个子不高,比起刚刚才开始长身体的罗亚还要矮上了稍许。可此刻却见她微微低着脑袋,抓住罗亚衣角的手因为紧张而有些轻颤,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在浅褐色头发下闪着怯弱的光。

“请,请问你是罗亚先生吗?”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好听,仅仅只是简单的问询便已然红透了脸颊。

“嗯,对。”罗亚看着少女害羞的表情,恍惚觉得似曾相识。

可这少女在听到罗亚肯定的回答后一下子高兴了起来,尽管还带着怕羞的神情,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难以听清,“太...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罗亚犯了迷糊,只得问:“你是?”

少女的脸上似乎有些沮丧,抓着罗亚衣角的手掌悄悄放回了背后绞在了一起,磕磕碰碰的说:“我,我的名字是婕拉,那天在域外森林的时候...是我不小心射中了金狮子...”

说着说着,天性本就内向的婕拉一双大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水光,而罗亚也终于记起了她到底是谁。

“你怎么认出我来的?”罗亚问,对泫泫欲哭的少女感到束手无策只得主动开口。

“这里。”婕拉抹了抹眼角怯生生的指着罗亚身后的那柄剑,道:“这么大的兵器在龙塔很少见。”

“你倒是看得清楚。”罗亚无可奈何的一笑,刚欲开口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罗亚老脸一红,尴尬得笑不出来。

“你肚子饿不饿?我请你吃东西吧!”

街道两旁的灯光安静而祥和,悄悄照亮了少女婕拉的脸庞,她带着未散的羞怯红晕眯起了眼角,有些晃眼。

酒馆的名字叫做金棕榈,打从见到这歪七扭八挂在上边的招牌,罗亚就没由来的想起了帕特里的黑橡木,还有当年那个哄着骗着自己喝下一杯烈酒后,笑得前仰后合的老汉斯。

“臭老头...”

心头一下子苦闷起来的罗亚灌了自己一杯,几年来都不曾怎么沾酒的他开始觉得头晕,可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没放下酒杯,对面忽然就噗通响了一声,竟是那婕拉醉倒在了桌面上。

“才...才一口?!”

夜已深,酒馆开始打烊剩下了三三两两的人。努力了很久都没能把婕拉叫醒的罗亚仿佛也是死了心,无奈叹气将她扛起于肩往自家的方向走去。

“啊...梦到罗亚先生了...”正睡得云里雾里的婕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忽然嘿嘿傻笑着伸手揽住了罗亚的脖子,脑袋往他肩膀上一靠嘟囔了几声后便再也不肯动弹了。

“.....说什么胡话。”

罗亚苦笑着将婕拉放到了家里唯一的木床上,自己则是悄悄关上门盘膝坐在了院落中凋零落叶的大树下,他闭目凝神来到了隐藏于内心深处的那座神殿,重新见到了六根神秘的石柱。

白银的幻字诀在宫殿上空熠熠生光,绘刻有巨龙雕纹的石柱随着罗亚的靠近微微升腾起了灰暗的薄雾,是那吞噬了邪眼暴君的雾,也是风化了邪眼暴君的雾。

这灰雾从石柱的顶端升起,弥漫到了罗亚的跟前不断的变化,时而似长啸的贪狼,时而似咆哮的魔龙,皆是张大了狰狞的口吻极欲吞噬万物。

启迪仪式是寻求内心的仪式,除了一片空白毫无才能之外,所见即有所得。罗亚并不确定这间殿宇是否就是当日的暗神殿,但至少面前的这根石柱,这团黑雾,确确实实是他的天赋能力。

名为,吞噬。

吞噬之柱的出现始于罗亚的‘通灵’阶段,而它的点亮则是因为吞吃了邪眼暴君的庞大精神力,此刻石柱的最下方亮着一点碧色的光芒,像极了枯树新长出的一根嫩芽。它由从月下雷鸣处篡夺的一缕法则权能转变,象征了罗亚能够御使雷霆的资格。

罗亚抿唇,摊开的掌心间诡异出现了一颗金色的眼珠,正是当日接受了‘吞噬’之力暗中相助,斩杀了邪眼暴君后所化的那一颗。

吞噬之力,贪婪,强欲,渴求任何活着的生命与能量,只要罗亚愿意便可以将这份力量附着在剑刃之上,所有被杀戮的生命都将成为祭品,而现在的它便是化身成了灰雾一次次的暗示着罗亚,希望他将这珍贵的眼珠进行献祭。

通过短暂的交流,摆在罗亚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其一,献祭这枚眼珠。吞噬天赋将继‘雷霆’之后点亮另一段“精神控制”的支脉,作为宿主的罗亚亦是能够完美继承邪眼暴君庞大的精神力。

其二,由吞噬天赋进行炼化改造,使这颗金色眼珠替代失去的右眼,没有任何精神力的加成仅仅是具备了一次完全支配他人的权利,而且必须是要在对方精神状态极为脆弱的情况下。

众所周知,精神力是灵魂的力量,每个个体之间或许有差距但绝不会相差太多,而增强精神力的方法不但极为珍贵稀少且动辄需要十几二十年才能体现成果。邪眼暴君之所以令人恐惧,正因为它完全成长后甚至可以控制圣级和巨龙的能耐。

负责任的说,如果不是诺森德的环境导致了邪眼暴君的变异,注重了数量而非质量,要是换做泰瑞尔位面的邪眼暴君,他们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来。

可即便如此,那头邪眼暴君的精神力依然是惊人的庞大,若是拥有了这份精神力,第一阶梯的火球术不但可以做到如臂使指随意飞行,甚至连威力都可以和第三阶梯的炎爆术媲美!

根本不用考虑,换做任何一人都会选择将其献祭换取精神力,可是罗亚却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第二种,将其作为失明右眼的替代品。

吞噬之力幻化而成的灰雾变成了骇人的牙狼嘶吼嚎叫,它也在不满罗亚的决定,频频示威。

“听话,我才是主人。”罗亚猛地伸手掐断了灰雾牙狼的脖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嘶嘶嘶...

这一次灰雾化成了高高盘起的蝮蛇,纵使不甘但终归是听话的将金色邪眼吞入了腹中,然后游离着钻入了罗亚空洞的眼眶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