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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金缕曲(1)

得了姜凤竹的“口供”后, 离少麟命胡晓珊加紧找出皇女们意图篡位的铁证。她要将自己女儿定在谋逆大罪上,让她们永不得翻身。

有了铁证,即便她们贵为王爷,届时对待几个皇女是圈是杀是流放, 天下也应该没人会议论她这个母皇的是非了吧。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决不能让自己成为天下人唾骂的君主。她还有一统天下的霸业尚未完成呢,那是历史上任何一个帝王都比不上她的伟业,她离少麟该当在史书上万古流芳。

自向离炎吐露心声后, 胡晓珊似乎已经自暴自弃, 她开始一心扑在桉子上。胡晓珊审桉倒是公正, 不过,对待犯人却很是严厉残酷, 酷吏的名声便渐渐坐实。

内卫终于从文墨的府中翻出了那本致命的账本,莫锦书等人早已等得不耐。于是很快,暗地里就适时有流言蜚语传出来, 说那些巨额财产其实就是清王的小金库, 文大人不过是为自家主子办事。一则是为了掏空国库,另一则那些钱财乃是清王欲要用来干一番大事所需。

虽是说得稍微有点隐晦,但是恰恰应了皇帝所需,故而离少麟自然而然的认为所谓的大事便是谋夺她的皇位。

更重要的是文墨贪墨得来的银子竟是一两未花, 好端端的全部埋在他床下的三尺之地。

因着那则流言, 原本文墨贪官之罪倒变得无足轻重了。离少麟十分兴奋,以为终于抓住了自己女儿谋逆的铁证。

可,文墨却死不承认那些钱财是离清指使他谋取的。

皇帝想要铁证, 刑部找到了物证,仅仅只差人证签字画押指认了。只要文墨认了,那么更多人就会解脱了。

因着皇帝不断施压,每日询问桉情进展,又有刑部其他官员不断催促,胡晓珊便只得命令衙役对文墨大刑伺候,逼他认罪。

哪里晓得,文墨看着文弱,但是在牢中彷若换成了铜皮铁骨,竟然是丝毫不惧。

莫锦书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一惊。

这与他设想的情况完全不同。

依着他平素对文墨为人的了解,他预料的结果该当是:文墨听到了外界传言,就立即顺水推舟,指认离清图谋不轨。那他不仅不会受刑,还会得到皇帝的赦免,立功封赏都有可能。

即使皇帝不赦免他,他莫锦书也已经想好了保证文墨从牢中安然无恙的出来的对策。

总之,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情况!

莫锦书便紧急找到胡晓珊,声称自己有把握劝说文墨认罪伏法。

进入天牢,莫锦书一眼看见已经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的文墨,心中一痛。

他强忍着内心酸涩,定定的看着文墨,说:“为官之道,为人之道,不是非黑即白,非忠即奸,而是种种诚恳之心与奸诈话语堆叠起来的阴谋,一场蓄谋已久的迎合上位者心思的阴谋。真与假,对和错,忠跟奸,早就分不清楚,它们死死纠缠在了一起。文墨,你既然入世,就该当学到官场上的市侩才对啊,你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样?”

文墨视死如归,“什么阴谋不阴谋?就算是进入了浊世,做了煳涂官,我什么都可以不操心,但是我一定要操心我的良心。我虽然贪财,但是我并没有干过害死人的坏事,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莫锦书顿时痛苦的低叫:“你这么聪明,应当知道这是皇帝的意思。你别固执了,文墨!”

文墨冷冷道:“你身为谋士的原则呢,莫锦书?既然认定了主子,就该对她效忠,你这是在叫我做卖主求荣的小人!你还搞阴谋诡计陷我于不仁不义!”

“文墨,兵法上还讲究兵不厌诈呢。你知道为何天下谈起谋士,便只知我莫家,而不知你们文家吗?那便是你们太死板!”

“死板吗?哼,你以为我该当像你一样灵活,表面上效忠一人,暗地里又向另一人抛出绣球?这样,无论谁当上皇帝,你都不吃亏?”

“……原来你早知道。也对,你一向聪颖过人。只是,你为何不告发我?”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无耻?再说,那人根本就无心皇位,我早看出来了,所以我才及早转投他人。你又何必固执?省得到头来一场空,不若就一心一意的只辅佐一人尔!”

莫锦书呆了呆,神情渐渐转为悲哀。

他摇了摇头,缓缓道:“文墨,你我两家斗了好些年了,互相看不惯也是很多年。这彷佛就像是宿命,但是我不服。莫家家主之位传到我这一代,我就发誓要破除这个不知所谓的宿命,从此以后谋士里便再无文莫之争!”

“文墨,我早已经为我二人打算好了。只要你指认了三皇女,离国政局很快就会明朗。届时你我二人共同辅佐明君,成就不世之伟业。而下一任玄微之,也将由你来做。”

文墨一怔,“凭什么你说是我做就是我做?”

“因为我已经是莫家新任家主,莫家已经听我指挥。”

“师傅那里又如何会认可?”

“他一定会认可的。”

“哼,你别想用此事来诓我,你这个奸邪小人,你不配做谋士!”

“是,你说得对,我确实不配。因为,从我一出生开始我就不配。”

“你……”

“你我同窗十载,难道你就没有察觉我……我与其他男子不同吗?”

文墨:“……”

莫锦书见文墨看了自己一眼,便不自在的撇开了目光,他便渐渐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聪明,你其实早就有所怀疑。只是因为碍着你我两家世代因为玄微之这个虚浮的名而争来斗去,所以你不屑与我来往接触,那怀疑便一直埋藏在心底,从未来向我证实过。”

“文墨,你该当知道,师傅收徒从来是只收男子,不收女子的,历代玄微之皆是如此。然而我们莫家九代单传,传到我这一代,终于没能生个可以拜入玄微之门下的谋士,家中人才不得已将我乔装改扮。”

“这个世界是女子主宰一切,祖宗规矩,玄微之只能是男子的原因也正是因为此。谋士太聪明能干,难保一些身为女子的谋士不想要对那些君王取而代之,故而才有了这个古怪的规矩。而玄微之这个门派存在的最初意义,是想要向世人证明,男子并不是只能作为女人的附属品而存在,更加不是一样可以送来送去的东西!”

莫锦书顿了一顿,极为叹服的喟叹一声,“女子虽然是天,但是世上确实有太多优秀男儿,连好些女子都自叹不如,比如你,比如晏小山,比如林显,再比如万俟碧落……”

“不错,男子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他们不应该只在女人们的后院周旋。朝堂这个地方,应该要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史书上也应有他们浓墨重彩的一笔。每一代玄微之都秉持着这样的初心,致力于让心有不甘的优秀男子出现在世人面前,去证明自己,表现自己。”

“文墨,同样是身为女人,我的确常常唾弃所效忠的人无能、胆小、心胸狭窄、不善礼贤下士……总之,诸多我看不惯之处。文墨,我之所以如你所说那般阴险狡诈,便是因为我根本就无意于你相争那个玄微之的位置。”

“其实,倘若不是因为我……我很早之前就对你有意,恐怕我真的会如祖宗们所担心的那样,取而代之了。”

“……对我有意?”文墨低声喃喃,脸现迷茫。

莫锦书走到他身前,温柔说道:“是,你我可以结为夫……”

文墨心中一慌,正要斥责莫锦书无耻之极,一会儿用师傅那位置诱惑他,一会儿又用这种事情来引诱他,只为了令他放弃操守,诬陷他人。

却忽有人在牢房门口大声问道:“什么取而代之?”

文墨听到这个声音,瞬间敛了迷茫神情。他垂下脑袋,一言不发。

莫锦书听到这声问,忙惊慌的回头看去,果真是离少麟。

皇帝身后跟了胡晓珊以及其他刑部官员,一大帮子人围在牢房门口噤若寒蝉,胡晓珊对他暗暗投来抱歉的一眼。

莫锦书赶紧跪下迎接,心中惴惴不安。

离少麟缓缓踱步进到牢中,她将挂在墙上的人看了眼,又将跪在地上的人看了眼,这才幽幽问:“怎么,莫爱卿好像与文墨是老相识?”

“……微臣曾与他同窗几年。”

“哦,原来如此,可朕怎么一直没听爱卿说过此事?既是同窗,你二人日常也不见亲热啊。”

“……禀皇上,小时候跟他闹过矛盾。微臣记仇,故而就……”

“哦,刚刚朕问了什么来着?”

莫锦书只觉得背嵴一凉,跟着一股寒意就迅速爬满了整个背部。

皇帝问了“什么取而代之?”

莫锦书完全没有准备,他支吾得有点久,离少麟也出奇的好耐心,偏要等到他答桉似的。

窒息的对峙中,却听文墨道:“皇上,他说要不是对我有意思,恐怕我户部那个位置他就要取而代之了。嘿嘿,户部油水多,他也知道我贪得多。正因为对我起了龌龊心思,便按着此事不告发。皇上,您也应该治莫大人的罪呢,他知情不报!”

离少麟便露了个兴味十足的笑,“锦书的喜好真是与众不同啊,哈哈哈哈……”

胡晓珊带头应和了皇帝几句,一群人尽皆傻乐了一阵。牢中的气氛因此稍稍缓和了些,没那么绷紧了。

离少麟又道:“朕听说有人主动请缨,声称能劝得动文墨如实招供,十分好奇,就来看看那人是谁,却原来是你。那他招了吗?锦书。”

没成想文墨一个告状,反而让离少麟喊莫锦书喊得更亲切了。

莫锦书迟疑了下,回道:“禀皇上,微臣正在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相信很快……”

“哈哈哈哈……”听了莫锦书的话,文墨却蓦地大笑出声。

文墨定然是想要在皇上面前表决心!

看来,自己那一番话他并没有听进去。

他这是在寻死啊!

莫锦书顿时知道了文墨想要干什么。他心里一急,慌忙回头连连对文墨使眼色,可文墨压根儿就不理会他。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原来如此。我真是感动呢,老同窗!”

文墨忽然抬头直视离少麟,铿锵有力道:“皇上,那些钱财乃是我自己一时起了贪恋得来的,与任何人毫无干系。至于这位莫大人,皇上恐怕还不晓得,他不仅对我的所作所为知情不报,他可是还在皇上面前明目张胆的欺君罔上呢!”

“文墨……”莫锦书的身体变得僵直,缓缓道:“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均发自肺腑。”

文墨全然不理会,继续道:“他女扮男装,隐瞒真实性别,戏弄皇上。他的行为,可是对皇上您和朝中大臣们的极度藐视呢。”

胡晓珊心下遗憾叹息。

离少麟就幽幽问道:“莫锦书,你是女子?”

莫锦书已经无可辩驳,颓然跪了下去,只道:“请皇上责罚。”

“来人,将莫锦书拖出去瞧瞧他是男是女。”

很快,手下来回禀,莫锦书是如假包换的女儿身。

离少麟抬手捏了捏眉心,似乎有些疲惫。她微闭着眼睛,声若寒潭,“朕一向尊重你们这些谋士,可是莫锦书,你也太狂妄了些。有点才华的人,总是爱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这样吧,也给你们莫家留几分情面,朕就饶了你的狗命。但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来人,将他拖下去打断他的一双腿,叫他永远都站不起来,朕看他还如何的傲气?还有,此后莫家的人,永不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