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呆呆的望着那人, 觉得自己肯定是见到了活的画中仙。
那名男子看见她后也很明显的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澹澹的移开了目光。
毛毛好像看到了男子眼中有一丝鄙夷之色一闪而过。但似乎又不像是鄙夷,像是什么东西忽然炸裂, 他眼中有惊疑不安。
一定是自己这副体型惊到了那位公子……
唔,看来他不是画中仙啊,有点失望。
这样直白的鄙视一位美女的身材真的好吗?帅哥。
因男子的鄙夷,毛毛面色发烫, 就瘪了瘪嘴想要找点事情来做, 好转移注意力。
他虽秀色可餐, 但是目光不友好,弃之!
人必须得要有点志气。
才收回目光, 却听见那人语气平平的问道:“姑娘,你是否有拿过这桌子上的一样东西?”
毛毛一怔,下意识的便将手中的竹蜻蜓朝那男子扬了扬, 朗声笑道:“公子是说这个吗?”
同时眼含期待的看着那人, 盼望他会理会她的热情。
却见人家压根儿看都没看她,他的目光只停驻在手中那只转动的茶杯上,似乎面色更沉了些。
良久,毛毛都觉得自己的手举得有点酸了, 那人才神情漠然道:“如果可以的话, 还是麻烦姑娘将那只竹蜻蜓还给我吧。那是在下的东西,你这样不问自取,似乎不太礼貌。”
好像他早认定了拿了竹蜻蜓的人就是她, 刚才是故意给她难堪的啊。
毛毛的脸便瞬间胀得通红。
热脸贴冷屁股不说,还被人当面贬了一番。
她越发窘迫,就自嘲的笑了笑,十分不好意思的走过去,将竹蜻蜓轻轻放到那男子面前。
见男子还是没好脸色,她唇瓣一咬,就不甘心的呐呐解释了一下:“我以为是谁不要了丢在这里的,大堂里又没有其他人。我看着好玩儿,所以就,就……情不自禁的拿了。对不起,公子,是我做得不对。”
毛毛的态度很好,那男子的面色终于稍有松动。
只见他唇角不过几不可查的弯了一弯,就露出一个极艳丽的笑来,犹如枝头的桃花瞬间绽放,看得毛毛又惊艳了一把。
他浅浅的瞥了毛毛一眼,好似有些开心的问道:“你也觉得这个东西很好玩儿?”
“嗯嗯!”毛毛立刻重重一点头,咧嘴笑道:“我还觉得这只竹蜻蜓的做工巧夺天工呢!它做得就跟真的似的,足可以以假乱真啊,我玩着都爱不释手了。”
她眼中闪着灼灼星光,殷勤的问道:“公子,这是你自己做的吗?做得真好!”
男子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伸出两根修长洁白的手指来,小心翼翼的捏起了那只竹蜻蜓,拿在手中把玩。
一时间,他的目光就只盯着手中的那个小玩意儿看,周遭的一切都已视若无睹。
毛毛见他瞧那只竹蜻蜓的目光太过专注,令她有种脉脉含情的错觉。
这竹蜻蜓一定是他给心上人做的吧。
春风哥就常常如此用心的为青杉姐做这些小玩意儿,做好了后也是这样含情脉脉的看着,就像看着本人一般。
好一会儿后,那男子的唇边忽然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头也不抬的轻轻问道:“你是离国人?”
毛毛恍然回神,急忙应道:“嗯!我是离国来的。”
顿了下后她也热情的问:“公子说话方式跟我好像,你也是离国人吗?”
那人还是没有回答她,只是笑意更深。
他也依旧没有看她,又和颜悦色的问道:“离国哪里的?我听你的口音好像是京城人士。”
“京城人士?”迟疑了下,毛毛摇头回道:“哦,不是,我就是离国一乡旮旯来的。不过我们那地方是边城,外来人口多,言语混杂,我听着听着就学会了多个地方的口音了。”
“哦?不是吗?”帅哥好像不太相信,终于正眼瞧她一回了。
只是他的目光几近审视,上下打量她一番后眼睛微眯,眼中情绪纷繁复杂。
他很肯定的道:“但你说话字正腔圆,是典型的长安口音。而且你待人也落落大方,并不畏缩扭捏,看着一点儿都不像是乡下人呢。”
这帅哥竟然与自己主动说话,毛毛很开心,几乎是有问必答。不过还好她并没有被色迷心窍,回话就有所保留。
听了男子质疑的话,她呵呵一笑,十分自然的回道:“禀公子,我哥哥曾带着我走南闯北的赚钱求生活,所以我还算是见过一点点世面。京城那地方人烟繁华,自然也去瞧了一眼的。”
“哥哥?你还有个哥哥啊……”男子好像有些失望,无意识的小声喃喃。
片刻后,他的目光闪了闪,又继续问:“那你姓什么?”
毛毛嘿嘿一笑,回道:“我?我姓黄,黄花菜的黄,我叫黄毛毛。公子你呢?你贵姓?”
“姓黄……”男子又轻轻叹息,似乎有些哀伤,他低低的自言自语道:“原来终究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罢了。”
毛毛正有些奇怪他这话,却见男子忽然泯了笑,冷冽的说:“我做这竹蜻蜓都做了很多年,它的做工能不好吗?”
毛毛一滞。
他这是在回答她最开始的问题。
只是好像自己并未说错话啊,为什么他突然就不高兴了?
男子已经在自顾自的斟茶喝,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毛毛不明所以,刚想要再寒暄两句。
那男子却忽然又冷着脸道:“姑娘,我这已经在端茶送客了,你懂不起吗?”
毛毛:“……”
你消遣我索?
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儿!
她有些气愤,鼻子里哼一声,就昂首挺胸道:“公子,这茶水好像是我们客栈里的吧。你这样子不问自取,是不是不太好?还有,我们虽然是做的开门迎客的生意,但你首先得是我们家的客人,那才有得茶水喝!”
男子来了兴趣,仰脸看她:“哦?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竟不知道我是这里的客人吗?我花了银子,连口茶水都没得喝?”
说着,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毛毛,目中兴味十足。
这男人爱变脸,即使此刻他又在笑,可毛毛已不再被他如水的笑容迷惑。
只瞪眼道:“客人?我是这里的小二妹,我怎么不知道有你这样一号客人?”
男子眉头微蹙,唇瓣一张就要说话。
毛毛抢先道:“这位公子,你若是想要一口茶水喝,其实也不用这样子信口胡诌,这茶水不值钱的。我们小店极其热情好客,你只要对我的态度稍稍好点,我定然给你上两壶茶来都不成问题,还保管它是热的!”
说着,她伸手敲了敲茶壶,戏虐道:“这茶已经冷了吧,喝着解渴吗?公子。只是今日这天儿有点阴冷,若是凉了胃感冒了,小店儿可是概不负责哦。”
男子面色一僵,收回目光寒声道:“不知好歹的丫头,早晚定要叫你吃亏一回!”
“哟呵,看你长得人模人样的,跑到人家的地盘上撒野不说,态度还这样子嚣张!我可要……”毛毛挽了袖子,正要比他更嚣张的赶人走。
门口有人走进来。
她住了嘴看过去,却是春风回来了。
春风一眼看见桌旁那人,大笑着迎上前来,毕恭毕敬道:“玉公子回来了?刚到吗?”
玉公子?
毛毛愣了愣,只觉得要糟。
男子未理会春风,擒着冷笑将毛毛瞄了眼,又学着她之前的口吻,同样戏虐的问道:“你可要怎样?”
“我,我……”毛毛求救似的看向春风。
“这是……”春风将杵在桌子旁的毛毛和端坐在凳子上的男子各看一眼,见那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友善,立时了悟,定然是毛毛无意中得罪了人。
他再次哈哈大笑一声,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来,然后挑眉道:“毛毛,你定然还不认识这位尊贵的客人吧,他可是咱们店里的老主顾了。每次到渭城,这位客人定然都会住在我们客栈里。”
“来来来,我叫你拜见一下这位玉公子。”
毛毛立刻换做恭敬的模样,想要矮下身子行个礼数先。
那男子却手一抬阻了她,“别急,我想先听听你刚才到底想说什么。快说吧,你可要怎样?”
毛毛脸上顿时五彩缤纷,暗瞪一眼对方后,铿锵有力道:“我可要给公子上两壶好茶来,还是滚烫滚烫的!”
说着,转身就走。
春风适时笑问道:“玉公子,要不给您单独泡一壶碧螺春?我记得以前玉公子曾经对在下提过这茶,好似很喜欢。”
男子答非所问:“东家,你这家客栈似乎不欢迎我啊。那就将剩下未用的定金这便还我吧,我即刻出门去另找客栈住。”
春风忙做惊讶状,“怎么会不欢迎您呢?玉公子,您一来,咱这小店蓬荜生辉啊,我们扫榻相迎都来不及呢。”
男子一指毛毛,说:“她刚才对我态度不好,你让她先给我道歉。”
毛毛:“……”
也不用春风发话了,毛毛自己走回来,面无表情的一弯腰就鞠了一躬,然后直起身子,低眉顺目道:“对不起公子,我是才来的小二妹,并不知道您是我们店里的客人,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了我吧。”
男子哼了一声没回应,好似赌气般,他将桌上扣着的其他三只茶碗全部都翻过来,提起茶壶一一满上,却始终只喝面前那杯。
他喝了一杯又一杯。
毛毛等了一阵不知他这是个什么意思,又去看春风。
春风笑着打圆场,“原来是一场误会啊。玉公子,我们这新来的小丫头眼皮子浅,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您见谅。”
他朝毛毛一使眼色,尔后对那公子道:“玉公子,您的房间一直留着。我这就让这丫头再去打扫一番,被褥什么的,全部都给您换新的,您看行吗?”
那人抿着茶,只道:“自当如此。”
毛毛暗松了口气,正要借此机会离开,却听身后那人道:“你刚刚说要给我上两壶滚烫的茶水来,我这里将冷茶都喝空了,怎么还不见你上上来?”
毛毛:“……”
烫不死你!
毛毛就大步流星的往厨房去提了两壶滚烫的热茶来。
男子很满意,继续吩咐道:“你心里一定想着烫破我的嘴皮吧?可我偏不如你意。你就这里,将两壶茶水都吹凉了后再给我送到房间里来。一炷香,野丫头,我就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多一刻我都不住这店儿了。”
说罢,自顾自上楼去了。
毛毛对这男人的无耻目瞪口呆,又咬牙切齿。
有声音在耳旁道:“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此人名唤赵玉楼,玉树临风的一翩翩佳公子,人如其名啊。无怪乎我们毛毛看得入迷,口水直流。”
毛毛听得耳根发烫,回头瞪道:“春风哥,你干嘛笑话我?谁会看他入迷?比他长得好看的我见多了,就他那姿色还不及你的十分之一,我呸!”
春风纵声大笑,“毛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你是第一个,让我长见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