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他说“爱过”吗？
可成烽说不出来。
他想来想去，对云娇都够不上爱。
“对不起。”
他无奈地望着她说。
云娇死死地盯住他，咬牙切齿道：“成烽，我恨你！”
成烽皱了皱眉，说：“娇娇，你不要这样……这样都不像你了。”
云娇向来是温柔顺从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面目狰狞。
成烽一向认为，云娇可爱的一面，在于她总是顺着他，从不和他作对。
这种无条件的顺从，令他很有安全感。
但时间一长，也难免会腻。
更何况，以他家的情况，是不大可能和云娇结婚的。
“成烽，从一开始，你就只是打算和我玩玩对吗？”
云娇又问。
成烽叹了口气：“娇娇，事到如今，这些问题重要吗？”
“这些问题不重要吗？”
云娇反问。
“我觉得不重要。”
成烽短促地笑了一声，说：“反正都要分手，不如好聚好散，你说呢？”
他本来是想着把分手费给云娇，然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要是云娇不满意，就再给云娇买个包包什么的。
可没想到云娇脾气这么大，竟然还跟他杠上了。
这就有点烦人了。
他这么多年来不知道分手多少次，还没从碰见过云娇这样的。
也幸好是分手了，不然她这种性子，他怎么受得了？
本来他就不图她什么，不过是图她性情柔顺罢了。
连这唯一的优点都没了，他更加对她耐心尽失，恨不能调头就走。
“成烽，你真自私，你从来都只在乎你自己开不开心，从不在意别人的情绪。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云娇怨恨地道。
“是，我自私，我不在意别人的情绪。”
成烽靠在椅背上，无所谓地说：“我就是个烂人，所以，我们分手多好，你说呢？”
“你……”
云娇万万没想到，成烽会来这么一句。
她咬了咬嘴唇，过了很久，终于说出一句：“成烽，你一直都在心里瞧不起我，我知道。所以你才会找人来试探我——对不对？”
成烽愣了下，倒是没想到云娇居然知道了这件事。
云娇看成烽的表情，终于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说来也是巧，她每次打算约裴澈出来，裴澈都推说突然要开会或者突然要出差。
只有一次，裴澈答应和她喝咖啡，但也只是露面不到十分钟，就接了个电话匆匆忙忙的走了。
云娇留了个神偷偷跟出去，发现他居然有司机。
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司职员，怎么会开那么好的车，还有专门的司机呢？
云娇越想越是怀疑，而且那个裴澈身上的气质一看就不简单，他出现在咖啡厅的时候里面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看他。
这样的人为什么偏偏会看上自己？
后来云娇又想起来，自己在北海道滑雪场和在咖啡馆时无意瞥见的裴澈的手机屏保。
那是一张风景照，里面有一个女人的背影。
那个背影她一直觉得眼熟，也是偶然间灵光乍现，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她脑海中——
那是成烽的嫂子！
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是。
她不知道裴澈和成烽的嫂子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她可以基本上确定一件事，裴澈和成烽一定是认识的。
从前她不敢直接问成烽，毕竟这件事上她也有心虚的地方，但是现在，反正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不如弄个明白。
“好吧……既然你都猜到了，那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成烽端起面前的红酒杯浅啜一口，淡定地道：“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找人试探你，想看看你对我是不是一心一意，结果我失望了。”
他笑了笑说：“你看，你也没那么爱我，不是吗？娇娇，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挺没意思的。”
云娇又羞又恼，一张精心描画的脸气得发红。
“成烽，你就敢保证你和我恋爱期间，没有在外面勾三搭四吗？我不过是加了他的微信，我和他什么都没做！你是想以此来证明我对你‘不忠’，然后顺理成章甩了我对吗？”
成烽摇摇头说：“你错了，你错在你不相信我，同时你内心深处过于自卑。云娇，我虽然
不是个多么专一的人，但至少恋爱期间，不会劈腿，对于你，一开始我也想过和你结婚，在我发现自己好像对你失去感觉之后，我嫂子劝过我，让我好好珍惜你——”
在云娇愕然的眼光中，他继续说道：“让我大哥的兄弟去试探你，也是我和我嫂子打了一个赌，要是你抵抗住诱惑，就说明你是真心爱我，我就答应嫂子，从今以后一心一意对你，哪怕我妈不同意我也要娶你、对你负责。很可惜，你没有通过考验。”
成烽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望着云娇：“你后悔吗？我猜你肯定后悔，但是，没用的，云娇，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勉强不来的。”
他们恋爱以来，他从来没对她说过这么多话。
可这一次，他对她说的这些，却让她深深地意识到他对她的不屑。
他一开始就瞧不上自己，现在更是瞧不上自己。
试探？
考验？
呵呵……
这不过是把他自己放在一个审判者的地位，而她，就是需要被她审判的人。
凭什么。
凭什么？
云娇的手指死死地抠住桌沿，但仍然控制不住的发抖。
她的眼睛下意识地看向桌面上的那张支票。
五十万。
这是成烽作为“审判者”最后的“赏赐”。
他总是这样。
他总是一面对她好，一面又肆无忌惮地表露着不屑与怜悯。
是啊她多可怜啊，在他眼里，她什么都不是，他当然知道这五十万她是不会不要的。
她也确实不会不要这五十万。
她自尊心再强，也没办法拒绝这一大笔钱。
五十万，她得存好几年呢。
而成烽和她在一起半年不到。
如此说来，倒是她赚了。
可赚这个钱，是以她的自尊心作为代价。
可是穷人哪来的自尊心呢？
穷人不配有自尊。
“我们不是一路人……为什么你要和我开始？”
云娇喃喃道。
成烽耸耸肩说：“是个意外。”
“……意外？”
云娇睁大了眼睛。
对她而言能和成烽这样的人在一起，是一种幸运。
然而在成烽那里，却是意外。
也许，还是个并不多么美好的意外。
这可真是讽刺啊。
成烽似乎不愿意回忆，俊脸上浮现一丝伤感。
“我和我的上一任，差点结婚了。但因为一些事，她对我的家人恨之入骨，宣布与我一刀两断。我追她追到国外，差点饿死，可是没用，她铁了心恨我、恨我们家一辈子，照她的性格，她不找我们家报仇都已经够不错的了，又怎么可能重新和我在一起？”
成烽抹了把脸，叹息道：“……我差点死在国外，回来后，不想回家，就死皮赖脸地黏着我嫂子。后来，我遇见了你，就想着，反正你喜欢我，我又正好需要一个女人来温暖我，给我关怀，所以，就接受了。”
“对不起，也许我确实太自私了，耽误了你的青春——这五十万不知道能不能让你少伤心一点，如果不能的话，我可以再——”
成烽话没说完，就见对面的云娇嗖的站起来。
成烽平静地望着她，心想，她手边有一杯红酒一杯果汁，她是要给他来一杯红酒呢还是一杯果汁？
没关系。
今天这身西服穿了两次了，他厌倦了，今天毁了回家就扔掉。
于是他非常淡定地坐在座位上，等待着她泼他一脸红酒或是果汁。
结果——
“啪！”
云娇扬手，猛地甩了他一个耳光！
“……”
成烽直接就被打懵了。
什么情况这是？
她……打他？
她居然敢打他？
而餐厅内其他人也纷纷朝他这边看过来。
成烽白皙的俊脸上也迅速浮现清晰的五根指印。
成烽左边侧脸火辣辣的疼，可见云娇这一巴掌是用尽了全力。
他又生气又无语，但从小的教养让他没办法对女人动手。
深吸一口气，他尽量平静地对她说：“你先坐下。”
云娇胸脯起伏着，气冲冲地坐下来。
成烽摸了下脸，心想，晚上怕是不能直播了。
啧，他这可怜的俊脸受苦了。
早知道这个
云娇这么凶残，今天就不来了。
直接给她转账不就完了么？
成烽万分后悔今天出来见云娇最后一面这个决定。
“为什么打我？”
他问。
“我恨你！”
她咬牙切齿，浑身发颤。
成烽感到十分莫名其妙：“我怎么你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渣男？行吧你说是就是吧！可我就纳闷了，这世上多得是劈腿滥情直男癌一身性病自己没本事还打女人并且一毛不拔的男人，我占哪样了你说说？”
“……”
云娇说不出话来。
成烽气得笑了：“云娇，其实你是生你自己气，你知道，我唯一的错是不爱你，可你呢？虚荣心强、贪财好色、又卑又亢……你凭什么让我爱上你、非你不娶？你该怪的是你自己，你打我这一巴掌，不过是迁怒于我，你——”
“不要再说了！”
云娇猛地拍了把桌子。
一时间，周围的人再次将目光聚集在两人身上。
成烽摇摇头，不赞同地说：“冷静点，云娇，你这样很不体面。”
云娇垂下头，满脸通红，眼泪刷刷地往下流。
成烽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对她说这么多话。
可是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刀子深深扎进她的胸口。
诚然，她恨她自己，但她更恨他！又或者，如他所说，将自己的无力迁怒于他。
她死死咬住嘴唇，把嘴唇都咬出血来了，仍然控制不住浑身发抖。
她知道，今天化了那么长时间的妆也花了。
她早该知道，她的精心打扮，注定是无人欣赏的。
成烽不喜欢看女人哭。
他喜欢女人娇娇艳艳温温柔柔地站在他面前冲他笑，对他说一些甜言蜜语，给他温暖柔软的怀抱。
所以，他盯着她那张哭花了的脸看了一两分钟，越看就越是感到无法直视。
“对不起，我得走了。”
他起身道。
云娇不可置信地抬头：“……你要走了？”
“嗯。”
他不带感情地看她一眼，说：“保重。”
“成烽！”
她控制不住地大声叫他。
他皱眉道：“……又怎么了？”
她知道他讨厌她了。
她更讨厌她自己！
她也知道，这一次，她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你真的……从来都没爱过我吗？”
她颤抖着问。
成烽摇摇头，说：“是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修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云娇失魂落魄地走出餐厅。
一个穿着牛仔外套、身材魁梧的男人从一辆别克车中走出来，急匆匆地迎上来，心疼地问：“娇娇，你怎么了？是不是那个姓成的欺负你了？”
云娇仰头望着刘成城，是她让他来接她的。
刘成城长着两道又粗又黑的浓眉，头发乱乱的，浑身透着痞气，和他上学当小混混时一样。
当然，现在的刘成城，也是个混混——
手底下有几个小弟的混混。
她从刘成城眼中看到真切的担忧，她知道刘成城是真心喜欢她的，因为他总是随叫随到，像条狗一样。
先前她在小区里头碰见他带着女人，她一瞪眼，回头他就把那女的甩了。
她知道他在意她，眼里只有她，从小到大一直都是。
可惜，他没钱没势没文化，空有一腔爱意，难道能当饭吃？
云娇苦笑了一下。
“娇娇，你到底怎么了？你说啊！”
刘成城握着她的肩膀，担心极了。
“我……”
云娇的眼泪再一次扑簌簌落下。
“他甩了我，他说……他从来没爱过我……”
她摇摇欲坠，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刘成城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混蛋！妈的，老子要neng死他！！”
刘成城怒目圆睁，两只巨钳一般的手掌捏得她肩膀都疼了。
云娇听了，摇摇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滚落下。
“算了……没用的，你知道他家多有权势么，没用的刘成城，你不要为了我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