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住了。”长默点点头。
“你们再给我说说小云雨秘境的情况。”长默做了个深呼吸：“这里面的空气，似乎比外面湿润一些。”
老药奴们都有点怯怯的，一人被推选出来回话：“是……”
长默道：“不用拘束，说错了也不会怪你们，随便聊一聊。”
一行人边走边说，老药奴们渐渐放开了些。
气候，土壤，水，前一任主人的种植经验，乃至在秘境的生活，随着提问渐渐有了个轮廓。
那边，阿大也帮忙敲开了原来主人所住的小庄园大锁，入内滤去了危险性，这才拱手让长默入内。有了外面作为参考，长默对里面并没抱太大期望。一走进去，果然看到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值钱的东西几乎没有。
信步走了一圈，房屋，廊舍，草亭，地方倒是开阔，但一片荒败景象，院中野草蔓生，灰尘积了一寸厚，也不知多久没有清除过了，廊下搭建的木阶也被腐蚀了，一踏上去，摇摇晃晃。
这个样子，还得狠狠倒饬一番才能住人。
长默一边走一边摇头。瞥见侧院阿大跟他招手，好奇过去打量。
“有什么发现？”
“这边应该才是旧主人生活的地方。”
长默一探头，侧院也乱，却没有久不住人的荒败感。里头三间大房，还有杂物院，柴房，小厨房。小厨房连着一个青石砌的平台，是一口水井，水面漂着几片树叶，水很清澈。
推开中间大房的房门，地面散落着书本，盆栽移徙后遗下的泥土，长默将书籍捡起，掸落泥灰，看到都是关于药草培育的。
遛了一圈，三间大房，一间是培育室，一间是书房，最小那间才是主人的起居所在。里面的东西不出意外都被搜刮一空，留下大量的书籍，有些甚至是名府的陈氏药院都没有的藏本，还有一张带着标识秘境土壤基质、水份以及分布情况的舆图，被长默收了起来，有了它，就又省下一份力气。
倘若之前长默想将秘境修筑成世外桃源一样的存在是脑袋一热，逛了一圈也冷静下来了。他提笔在纸上书写，帮助整理自己的思路。
首先，秘境当前要解决的是种植母碧根草的问题。
长默铺开临摹出来的秘境地图，几百亩只是长默的猜测，实际丈量出来的秘境大小，是八百一十三亩。长默在其中划出二十亩的大小，标注上碧根草。
要种植，土地需要开垦、整修。需要人力，配备工具、耕牛，肥料。
如今秘境之内的生态平衡已经被破坏，至碧根草花期，有必要移徙入蜂蝶之类飞虫，完成授粉工作。
为长远计，秘境内最基本的自给自足。有必要开僻专门的田地种植作物果蔬，饲养家禽。
这一些未形成之前，几名老药奴生活物资的供应。
同时，小庄园的修缮工作。不能让老药奴们继续住破败不堪的茅屋了。
这么仔细划拉下来，目前要做的大概二十亩地的开垦量，清扫庄园，再加上之后照顾牲畜的工作，六名老药奴目前可以应付得来。
至于修缮庄园、搭建牲畜棚，直接请外头的人来做。
长默的眼光落在地图上代表培育室的那个地方，这么大一块地方，目前的利用率还不足半成。他的眼光当然不止于碧根草这一种，他的异能可以催生更多未知药性的药草，以它们进行培育研究，势必将在这个世界注入新的力量。这是他未来的一个方向，这个秘境会成为他的药草培育研发中心。
然而他缺人手，缺妥善的保密制度，在没有完全的武力保护自己之前，他宁愿浅尝辄止，还好碧根草可谓暴利，正常运转下去，足可支撑秘境的租金以及费用。
武力，人手。长默将它们重重地圈了出来，抿了抿嘴。
这么想着，笔下不停，写下了长长两页纸待购以及待办事项，这件事丢给了徐掌柜。
渭京。
德胜从他老大的别院偷偷熘了出来。隔着车帘一点缝隙看看天色，暗暗埋怨自己喝酒误事。
他揉捏着眉头，皱眉听着外头的车夫与城防巡军的对话。
“车里何人？”
“回城防使。”车夫不紧不慢道：“车里面没人。这是眉芳别院的马车，到外城办点事，请城防使大人通行。”
不过是例行公事，听到眉芳别院，没有不长眼的会仔细搜查。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德胜微微沉下脸色。
空车，无人。
四个字，就说明他如今尴尬的位置。
如今，他每次到皇城汇报近况，都是要偷偷摸摸的来。
他是从老大手底下混出头的，如今老大对他一日比一日冷澹的态度，他亦一一看在眼里。
当日他像丧家犬一样离开京城，若非恰好需要一个知道内情可以保密的人监视那个孩子，建章大帝根本不会对一个护主不力的奴才手下留情。
京城这片权力中心，每时每刻不乏怀具野心，往上攀爬的人，摔下来很容易，想要回去，没有登天梯，难。
德胜晓得老大的意思，自己是完了，一旦启淳归朝，小孩这边的事一了，殿下会有新的结契者，哪怕殿下看在幼时的情分召他回京，就冲他在殿下的第一任结契者身边呆了那么长时间，新人就不会容他。
恐怕在他出皇城的第一刻，老大就已经开始物色新的接班人，现在只怕早以替代他的位置。至于他，待事情一毕，赐他一片小庄园荣养，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
所以，他没有别的选择，从他来到长默身边的一刻开始，他就和小孩天然结成利益团同盟体，他没有别的队可以站，只能选择长默。
还好，目前为止，小孩做的不错。
等着吧！德胜想着，他没有那么容易认输。
长默回到小院已是暮色四合，他在书房对了下帐，换过一套短打在后院打了一通拳，拭去微微渗出的汗水，坐在蒲团上进入内视的状态中。
他的气海如今比过去足足扩大了二倍有余。新出来的地盘，小部分是疫力开拓的，大部分是异能开拓的。
嫩黄的小草如今已变成翠绿如玉的颜色，整一株植物看起来像是静止又似乎有异常奥秘的场充诉其中，如果拿一个一百倍放大镜来看，可以看到，翠绿如玉的体表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是一个个流动的精妙符文。
变化不仅于此，长默使用意念一操纵，翠绿小草一个变身，主干裂变出数道枝芽，形象地显现出它如今所拥有的数种力量：催化变异、护盾、战斗、结契、治疗，其中，属于战斗与治疗的枝芽，才生长出短短的一截。
除此之外，主干上还生长出两根像吸管状的触须，一根深深扎入如银河铺散的疫海之中，另一根轻轻摇曳着，长默至今没有弄清楚它的作用。
长默一直在琢磨，是否有像疫力运转一样的行气之法来运转异能。后来他发现，异能力和疫力是完全不同的。
疫力仅仅是一种“力”，它需要行气之法，外来补充，药物的增益等运行、壮大这股力量，它仅仅是一种力，哪怕运行它可以得到绚烂而神秘的效果。他的自身没有自主的意识，只能被动的变化。
他的异能也是一种“力”，然而这种“力”是带有一定生命形态的。就像它表现出来的，与其说它是力量，不如说它是一株小草，通过培育灌溉，施肥修剪，就会长大，并不需要什么心法的引导。
这些不是长默今天想研究的。
他驱动着小草，仔细分出二条枝芽，从闪烁的疫海间一寸寸地延伸过去，慢慢来到体内那一道禁制之前。
长默曾经想过以慢慢蚕食这道力量的方法削弱乃至消灭这道禁制，这条路很快就被发现走不通，这一道禁制已经完全控制住他的疫海，他自身的疫海会源源不绝地提供力量。
只能更换其它的方式来。
极其缓慢的，像是怕会惊动蜇伏的巨兽，小草的枝芽二分为四，从越人祖师的双脚、一只手，后背心缓缓刺了进去。
几乎是第一时间，后背心的那根触须第一时间被发现，娴雅女子手中的长剑一挥，将触须寸寸削断，紧接着是伸向手的那一条，这一回她迟疑了一下，才挥剑削断了联接。却并没有发现脚下延伸的两条。
按照长默的理解。这一道禁制，是由力量通过阵法的形式形成。两者结合，显露最基本的形态，就是一个个符文。
长默的目的，就是破译这一个个符文。
按照人体各个部位所表现出来的作用，人的双脚，是根基。手中兵器，代表攻击。身上的铠甲，代表防守。心脏，阵法的核心，头部，阵法的运行枢纽中心，面具，则是这一套阵法护山疑阵。
也就是说，这一道禁制之所以会以女子的形态出现，是因为面具位置所对应的符文所显露出来的作用。
随着芽须的一寸寸侵入，女子双脚的形态渐渐溃散，化为一个个充盈着力量的符文。
目前，长默已经差不多破译了这个符阵的根基部分。
他驱动着疫草一点点前进，同时记录下一个个符文……
“怎么，对符阵感兴趣？”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长默退出内视，德胜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正巧，长默想向他请教关于符阵的事，当即将记录下的纸递给他。
“请公公看一看。”
“这似乎是个禁制符阵，最基础组合的框架，并不完整，很多符阵都引用这个结构。”德胜道。
这从侧面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长默压下欢喜，作揖行礼：“我对这些符文一无所知，公公可否教教我。”
符阵，这是晋阶药师之后才会接触到的内容。
以长默的等阶，他现在在名府很难找到能教他这方面内容的人，甚至想找这方面的资料也找不到的，因为权限不对他开放。
他只能问德胜。
符阵，长默的疫力等阶是无法使用，但不代表他的异能没有办法。试一试才知道。
长久的接触，让德胜对眼前的少年已经有一定了解，少年不会无缘无故开口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
德胜不介意少年身上有秘密，也没有要挖掘的打算，倘若少年当真能登上高位，那会成为他的另一个主子，主子的秘密，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
他只要确保，他们是利益共同体，站在同一位置的战友，以及对殿下一样的忠诚，对这个帝国没有危险性，就够了。
所以德胜不多问，只道：“这是药师的符阵，我可以给你解释这个阵法构造以及各个符文的意义，却没办法给你讲解行气之法。如果你真的想学，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收集一些这方面的术法书籍给你。”
长默大喜，再次道谢。
按照以往，每回公公向皇城走一趟，回来都要萎靡一阵，这一回症状却很轻，长默说话之间跟老太监来到厅堂，陪着坐了一会儿，见他无事，便自行去濯洗，之后回到寝室。按照往常，入睡前联系启淳。
见他如此自觉，公公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而这一次，和往常的结果并不一样。
锲文通道显现于半空，很快形成天龙王兽浮凋，兽口张开。然而因为久久得不到对面回应，张开的兽口重新合上，继而消散无形。
再一次尝试，依旧这个结果。
长默愣了愣，不由说道：“奇怪。”
“怎么？”公公将头探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