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看书 > 玲珑月 > 第六十七章 咸阳事启,朝谋微明(四)

第六十七章 咸阳事启,朝谋微明(四)

静姝忽地愣了一下,防备之心愈加重了,想是被耍了一通,心中无奈,只疑惑地“哦”了一声作了回应。

“你不必担心,今日我既然救了你,便是不想杀你。”甄妞儿满不在乎地道,静姝在她的眼中好似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蚂蚁,若是哪日见得不欢喜了,便要将静姝踩死。

静姝勉强地笑了一下,心中着实有些抑郁,并不言语。

甄妞儿看着静姝并不领情的样子,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想来要你感谢我也是极难的了。”她停了片刻,又是一个嗤笑,“不过想来也是,我若是被自己的对手救了也不愿意领情的。”

静姝冷笑了一声,看了她几眼,欲要离去,顾自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我倒是有些羡慕你了。”

“哦?羡慕我?”甄妞儿似是一个孩子般地追上去,不依不饶地问着。

“是啊,羡慕你。”静姝看着甄妞儿好奇的脸,又瞥过了眼神来看着前方,“你这般自由自在。”

甄妞儿登时愣住,片刻后忽然笑道:“我请你喝酒罢。”

“你为何要请我喝酒?”静姝疑惑道。

“请你喝酒也需要原因?”

静姝顿了一顿,并未接话。

“因为我开心呀。”甄妞儿接着道。

静姝轻声笑了一下,走出去几步,想了一想,又站定了,但她却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前方道:“这顿酒,我日后请你罢。”

她自然不能够现在就与甄妞儿去喝酒,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没有停步地走着,也没有听甄妞儿再说些什么,只是听见后头隐隐约约地传来一声叹息。

是甄妞儿的叹息。

这在静姝的眼中是不曾有的,她眼中的甄妞儿从没有叹息。

……

夜幕降临的时候,静姝改换了一身男子服饰,找了个偏僻的小店住下。

房间里摆着一个稍大的木制浴缸,水还是滚烫的。

静姝并不急于下水,而是端坐在床上,屏息凝神地施功为自己疗伤。

梁丘如雪教与她的那套无名的刀法,第一招便是能够使自己静下心来的心诀——“霜雪无声处。”

而由这一招“霜雪无声处”而延伸出来的心诀,梁丘如雪便是这般告诉她的——

“声缘心起,生无止息,

息静卧龙,龙卧丹田。

气息渐凝,声由渐止,

凤仪合昭,眠宿龙左。

霜降不寒,雪中彩影,

绵绵无声,皆为往非。”

如今,她反复练这招也不仅仅是为了静心,而是为了疗伤,若不是她那时经常拿这最静的一招来砍雪,她也不会发现这招的妙处。

那一掌离心掌着实叫她的内力受到了创伤,但是现在,她除了自己给自己疗伤之外,无人能够帮助她。

这让她忽然想起筠廷来,心中不由得一片叹息。

也正是这么一分心,她忽然吐出一口鲜血来,浓浓地血腥味在她的嘴里蔓延开来,直淌进她的心里。

尽管她立马收了招式,却也让她的伤势越加种了,她急忙朝那还热气腾腾的木制浴缸走去,一把抓起里头的水瓢,匆忙舀了一瓢水,往自己嘴巴里头灌去,反反复复漱了几遍口,深呼了一口气,血腥味总算没之前那般浓烈了。

她双手倚着缸沿,脱去了那身男子服饰,先是往自己的胸前一看,日渐丰腴的胸膛让她越加知晓自己的女子身份,脸颊不禁羞红了起来,脑中浮现出自己在九冬焱背上的情景。

“这份……‘绵柔’……想必他是早已体验过了的罢?”她心中不由得这般想道。

她的脸颊越加滚烫起来,急忙往缸中跨进去,水温稍显得高些,但在这样凛冽的咸阳城中,倒让她觉得舒适些。

她一头栽进水中,呛了两口水,待她再抬起头时,登然似是醒了酒一般地全清醒了过来,双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约莫过了半刻钟,她脸上水迹还没有干去,也不知这到底是不是水,或者说,这其实是泪?但她忽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这哭声证实了她脸上的水迹就是眼泪。

这时候的她像一个孩子,一路以来的孤独和无助让她在这样的夜里不住地哭泣,没有师父每日的教导,没有九冬焱和骆懿在她受伤时的相助,没有蒙珏鸣用忤逆母亲换来的友谊,也没有筠廷似在军中那般的支持和陪伴,更没有哥哥在岁月里无尽的呵护和疼爱,和母亲自她出生后的看护。

而她的母亲已死。

另外的这些人当中,若是要选择一个帮她疗伤的人,她希望那个人是——

筠廷。

她不愿让如母亲一般的师父知晓她的无能,也不愿为公事繁忙的哥哥替她操心,更不能依赖只是见过几回面的九冬焱、骆懿,和身份尴尬的蒙珏鸣。

她选择了一个最是不会让她觉得有负担的人,而他并不在这里。

她幽幽地轻声唤了一声“筠廷”。

无奈风起,无奈风不止。

人生才开始,而她要一个人去面对,像一只离开了母鸡和兄弟们的小鸡,不仅要去觅食,还要注意天上的雄鹰。

哭过则过,一夜未眠。

给自己疗伤到夜半也不见得恢复得多好,再思虑半晌,她终于知晓自己下一步要做的是什么——

她要去皇宫!

可如今皇宫内,老虎不在,狐狸作威,而她,甚至不知晓谁才是那只狐狸王,如今唯一知晓的是赵府必定有鬼。

想起小时候母亲为她做的一切和她这几日遇到的黎贵,她自然不能够光明正大地进去皇宫,更何况,皇宫里一直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可因着她的伤势,她也不能够硬闯进去,就算是夜闯,她大概也没办法做到完全不被发现。

她忽然想到甄妞儿说要去拜访赵贞毓的事,蛾眉忽皱,随即,她又想到当年莫名得了风寒而死的母亲,心里不由得悲叹道:“母妃啊,母妃,你怎地会离我和哥哥而去?当真是得了风寒么?”

她忽地心下一沉,终于有了定夺。

黎贵的事,她必须要了解清楚,也或许,自己的母亲并不是感了风寒才去世的。

她这般想着,外头已响起几声清亮的鸡鸣,好似在提醒她——又是一天清晨,她也终究抵不过日夜奔波的疲惫,倚在床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尽管觉得后心处的血脉有些酸痛之外,身上倒是舒坦了些。

她小小地准备了一番,仍是男裳打扮,不过终归是女儿身份,这叫她看起来着实显得清秀了些。

她看了看天空中大朵大朵的白云,叹了声气。

试问云雾翻涌,若有止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