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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咸阳事启,朝谋微明(六)

赵贞毓的怀里的确抱住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但那并不是甄妞儿的身体,而是他自己的绣枕。

甄妞儿暗暗骂了一声,又醉意嘤声道:“毓哥哥,你如今既已抓住人家了,人家这衣裳可就自己脱了,你放开人家,人家到床上去等你。”

赵贞毓早已醉了,听见这话,心里欢喜得不得了,满口答应间,便放开了那绣枕,接着忙慌地脱了一阵自己的衣裳。

而此时,甄妞儿迅速地将绣枕捡起,迅速往床上一扔,接着走到一旁,将那已冷了的茶水往口中一灌,又往赵贞毓的头上扔了一条早已准备好的膺衣,再是学着环象谷的事姑娘们“嘤嘤”一通嗔叫,直将赵贞毓拨弄得欢愉得很。

赵贞毓掀落了那蕴香的膺衣,盖着被子的身子不断地磨蹭着,一会儿吻着床沿,吻得“啾啾啪啪”作响,一会儿将什么“好人儿”、“好姑娘儿”、“好娘子”之类的好言语都往空气中诉说。

在一旁的甄妞儿待他沉沉睡去之后,满眼尽露鄙夷之色,走过去作恶地在他胸口前狠狠地留下了几个巴掌印儿,口中恨恨骂道:“去你娘的贞毓,去你娘的毓哥哥,喝了点酒便不知自己是人是鬼了,若不是老娘有事,才不会听你说这番污泥般的话语,真叫老娘恶心。“”

她一施内功,隔空将桌上的灯火熄了,努了努嘴巴,扬长而去。

……

赵府的别院就在附近,与赵府离得也不远。

但很隐蔽。

别院外有个小心翼翼的人。

甄妞儿发现了这个人,因为眼尖,因为那道身影很熟悉。

她跟了上去,直至一处荒凉的林中。

人影停了下来,慢慢地转过身来,甄妞儿也不躲藏,那人,果然是她所料的人——是静姝。

甄妞儿先开口道:“你去赵府别院做什么?”

静姝愤愤的神情像是冬日里饮了血的太阳,在天空中肆意地笑着,可愚蠢的人们却歌颂这幅可怕的景象。

甄妞儿这时候也不禁歌颂起这幅景象来,老实说,她很喜欢静姝这样的状态,尽管她不知道静姝为何有这样的状态。

有时候,越是可怕的东西就越显得可人。

“杀人。”静姝语气平静地道。

尽管,她并不平静,她的神情已出卖了她的话,但她的话却是真的。

甄妞儿哈哈大笑了两声,不以为然地道:“你的伤可还为好转,这样的你,能够杀谁?”

“杀黎贵。”

“哦?他死了?”甄妞儿有些惊讶,“不正是他打伤你的么?”

“是啊。”

“那你怎么杀死他的?”甄妞儿满是疑惑。

要在自己受伤时去杀一个将自己打伤的人的确不是一件易事。

“我有迷香。”静姝笑了出来,言语仍然很平静。

“哈哈,这秦国的郡主都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可真是让我吃惊啊。”甄妞儿言语真诚地道,但她却在笑,这让人看不出她的真诚。

“有何不可?”静姝的确看不出她的真诚,有些不满地问道。

“并无不可。”甄妞儿依然笑着,“但你为何要将我引到这里来?”

“因为我想看看我能不能杀了你。”静姝望着夜中的甄妞儿,月眸中不禁露出恶狠的神色。

甄妞儿小小地吃了一惊,随即又是一笑,不慌不忙地道:“那现在呢?”

“我杀不了你。”静姝的脊背依然直挺挺的,但她平静的言语忽然有了一丝波动。

甄妞儿很满意她的回答,眼角跟着嘴角微微地上扬,那是一种格外好看的弧度,但在这样的夜里,谁都看得不真切,不过她随即反应过来静姝只不过是一开始不知道自己就是甄妞儿,因道:“看来你一开始并没有发现我是我啊。”

“是啊。”静姝的声音又平静下来。

今夜的静姝在甄妞儿看来,的确是一种很奇怪的存在,特别是静姝的言语,她不晓得静姝为何忽然变成了这般。

平静的话语中似乎隐隐地藏着一股悲哀。

可甄妞儿并不排斥。

“我知晓你和原魏国有关。”静姝不紧不慢地道。

“那我也该杀了你。”甄妞儿笑笑道。

“是啊。”静姝叹了一声气,她的悲哀尤显,“你现在杀我,我也不愿意还手。”

甄妞儿忽然一愣,无奈地笑了两声,随即铃声道:“可我现在并不愿意杀你。”她顿了一顿,心下偷偷呼了一口气,那头的静姝并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站着,当真是应了那句“静女其姝”的话了,这边的甄妞儿又犹豫了一阵,终道:“我是魏国的公主。”

静姝心里大恸,静默了许久。

走了。

静姝走了,就从甄妞儿的身边走了过去,甄妞儿并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这时候的她们是多么相似,好似生长在一起的并蒂莲。

生时相争,悲时相惜。

甄妞儿随意找了棵树,跳了上去,倚着树干,想了许久。

依照她的调查与认知,她不可能是魏安釐王的后人,那她就不可能是魏国的公主,但她的爷爷说是。

她不知道她的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甄子非从不肯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她,他只告诉她——“你是我大魏的公主,我一定会让你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百姓们的视野当中。”

从小到大,她都知晓自己是大魏的公主。

她也从来没有怀疑过,直到近几个月以来,自己偷偷摸摸的调查,她才对这个身份有了思考,也对她爷爷的计划有了思考。

迷倒赵贞毓,也是他们的计划之一。

她并没有对自己爷爷的计划表示不满,甚至,偶尔也期许有一天,自己的公主身份能够真正出现在万人的视野中,享受那种万人敬仰的感觉,直到知晓了静姝的身份,她忽然有了一种悲哀,那个悲哀的公主的身份,是否就是自己真心想要的?

她有一些摇摆不定。

当然,这种摇摆不定只不过是偶尔出现,就像她的期许也是偶尔才出现的那般。

她真正、并且唯一好奇的,不过是爷爷的身份。

日近四更了。

她的神情已没有了疑惑,眸中已没有了摇摆,故将自己的头发拨乱,将自己的衣裙微微解开,轻功飘展。

如花入梦。

……

黎富的房间里还亮着灯,投在窗外的身影略显焦急。

房里的他不断地踱步,从这头走到那头,从那头走到这头,愈发显得他无比焦急,但他忽然坐定。

像是一个沉稳的、从未焦急踱步的人。

他的眉间忽然舒展开来,又忽然锁了。

外头传来了一阵“嘤嘤”的呜咽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