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爷！”
我喊了一声，但平头老汉似乎没有听到，仍在奔跑。
因为没来得及带矿灯，所以我们跑得越远，视线也就越模糊，最后一直到我们两人跑到树下，才终于看清树上的东西。
那果然不是欧阳金燕。
而是一具套着长筒黑布的男尸，只能从他裸露的遍布粗大青筋的双脚来判断。
他的脸隐藏在黑布下，所以并不能确认他的身份，但当平头老汉意识到那不是欧阳金燕的时候，显然也大吃一惊。
我听到他低声暗骂了一句：“他娘的！”随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从余光中看到一条黑影从一旁一闪而过。
附近的光源只有矿灯，也就说明欧阳金燕刚才已经跑到了法台旁。
我下意识要扭头查看，但立刻被平头老汉厉声喝止：“别扭头！”
他并没有回头，但似乎已经料到我一定会回头。
我吓得一个激灵，僵在原地。
平头老汉将镜子端到脸前，我通过镜子看到平头老汉的半张脸，还有背后矿灯旁那个瘦挑的身影。
法台旁的所有东西已经全都被她毁坏，但奇怪的是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她刚刚将东西全都送进了另一个空间，砸烂之后又送回来。
就冲着一件事，我心中就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看起来平头老汉的预料没错，欧阳金燕已经在短短数日内变成了极凶的厉鬼。
“盯住她，我先回头，你再回头。”
“嗯。”
我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在寂静空旷的郊野，和一个厉鬼面对面的感觉还是很神奇的。
平头老汉慢慢转过身，随后轮到我。
但在这一段时间内，欧阳金燕并没有动手，而仍是站在被破坏的法台旁看着我们，不知脸上是什么表情。
我试着去想像，但脑子里立马浮现出欧阳金燕刚刚自杀时的惨状，于是发散的思想也立马收回。
“欧阳金燕，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平头老汉冲着欧阳金燕大喊，悄悄将镜子递给我，同时右手已经绕到背后，摸上了腰间别着的那口锋利的剁骨菜刀。
“嘻嘻嘻嘻……”
欧阳金燕发出一阵恐怖的笑声，仿佛冰箱里涌出的寒气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不知道她是已经失去了理智而丧失语言能力，还是单纯不想与我们交谈。
听到鬼魅的笑声，平头老汉一把抽出菜刀，似乎想与欧阳金燕对峙，但气势明显要比欧阳金燕低上不少。
我哆哆嗦嗦拿起桃木剑，呼吸声变得很粗糙。
突然，远处的欧阳金燕像水中的倒影一样抖了两抖，紧接着疏忽消失。
我一怔，下意识回身，紧紧贴到平头老汉背后。
电影里一般鬼怪突然消失后，都会突然从背后出现，所以我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过我似乎总难遇到和电影里一样的情节。
消失的欧阳金燕并没有出现在我们身后，而是真的彻彻底底消失，再也没回来。
我和平头老汉伫立许久，我背后的冷汗已经打湿了衬衫，连平头老汉的衣服也被打的湿透。
蓦地，他突然叹了一口气。
“回去吧，欧阳金燕走了。”
“走了？”我疑惑地扭头看向他。
“嗯。”他看着零落的法台，重重点了点头。
可能这也是他的预感吧。
……
那家人哭的撕心裂肺，将尸体认领回去。
短短数日，村里已经连办三场丧事，而且一个接一个，让人应接不暇。
悲伤与恐惧这下彻底笼罩了村子。
几位村干部对我们嘘寒问暖，顺便询问了一下昨晚的战斗情况。
平头老汉将一切告诉他们，当提到欧阳金燕并不肯与我们发生正面冲突的时候，村干部们也只是长叹一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
法台以及全村能够辟邪的东西已经全部损毁，现在只有家家户户大门上贴的门神像能保他们一时平安。
似乎欧阳金燕就是要故意破坏这些东西，好让恐惧蔓延，让所有人体会到她死前收到的惊吓，还有她所经历过的无助。
有人驾车逃离，想要去城里找大师来帮忙，但出去的人却仿佛全都遇到了鬼打墙，三轮在马路上开了一上午也开不出去，倒是一掉头就能立刻回村，仿佛车子一直在原地徘徊，从未前进。
整整一上午，也没有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村子，仿佛我们这里已经被完全封死，成了欧阳金燕掌中一块随时可以捏碎的豆腐。
事态变得太快，村长只得通过广播下达通知，禁止所有人在太阳落山以后再走出家门闲逛。
虽说通知时间是晚上，不过村里白天也冷清了很多，村口不再有聚在一起晒太阳聊天的老人，路上也不再有领着小孩散步的妇女。
我去扎纸铺看了高粱，但他依旧处于疯疯癫癫的状态，根本认不得人，只晓得拼命扎纸。
白料已经堆满院子，这些东西足够三场丧礼都有余了。
我叹口气，默默走出屋子，颇有些束手无策。
白家老院门口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每当看到有村干部，或是平头老汉靠近，就会紧紧盯着，绝不允许进门。
就算用吊丧的借口混进去，也绝请不到白家老太爷。
老太爷很传统，只想守好家院，看好自己的子女儿孙，并不想再对外面的事有丝毫理会。
我再次感到了绝望。
能做的只有嘱咐家人守好门户，而我要继续和平头老汉在郊外看守。
我们只剩下一把菜刀，一柄桃木剑，还有一面镜子。
显然这时候再为昨天收集东西太多而感到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看着太阳一点点挪动，心情也慢慢趋同于平头老汉之前的悲观状态。
在黄昏即将到来之前，我得到了今天的唯一一条喜讯——
白老太爷同意出手了。
不知道是谁将他说服的，不过他也只是同意教我们一手保命避凶的手段，依旧不肯正面现身。
因为他担心他一旦有了丝毫闪失，自己一大家子会群龙无首，从而遭受横祸。
我看着白老太爷在众人的搀扶下走向村口的广播室，随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空气中也回荡起不太清晰的广播声。
“咳咳咳，我说一下啊，今天有请咱们这个……”
一段熟悉的开场白，等村长啰嗦完，广播中又传来一个苍老的声线：“我年纪大了，体力不行，废话不多说，今天就给大家讲个趋吉避凶的法咒啊。”（未完待续）